現今的美國擁有德國血統的人口數量僅次於英國血統,德裔是全美第二大種族群體。而德國人移民美國的情況跟我上一期講的愛爾蘭人有很大不同,德國人大規模向美洲遷移並不是集中在某個特定的幾十年裡,從新大陸發現後的殖民時代一直到20世紀都有相對穩定數量的德國人移民美國。
德意志作為一個統一國家出現的時間其實很晚,晚到什麼時候呢,1840年大清都開始打鴉片戰爭了,德國還要再等30年才被俾斯麥完成統一,雖然建國很晚,但公元7世紀德文就已經是德意志地區各邦國的書面語言,而日耳曼民族的歷史則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世紀。
羅馬帝國早期日耳曼人居住在帝國北部邊陲,屬於“蠻夷”。隨著時間的推移日耳曼人逐漸吸收羅馬人的文明,在帝國晚期日耳曼軍人已經在羅馬軍團中取代了羅馬人,日耳曼將領開始掌控這些強大的戰爭機器,有些時間裡羅馬皇帝只不過是這些將領的傀儡,乃至於羅馬帝國末期的一些大戰役其實都是日耳曼人在打日耳曼人。
這些早期的日耳曼先民和他們移居北美的後世子孫在歷史上相隔1000多年,近代的德意志民族在科學、藝術、音樂、文學、哲學諸多方面佔據了西方文明的前沿。一度被羅馬人鄙視為下等野蠻人的日耳曼民族後來輕而易舉地超過了義大利。
在18世紀和19世紀德意志各邦都是一些小諸侯統治,經常互相征伐,其中夾雜著宗教改革和反改革,信仰天主教的邦和信仰新教各邦互相視對方為異教徒,長達百年的宗教迫害和戰亂造就了大量的難民。再加上後來法國大革命、拿破崙戰爭等等等等,每年都有大量忍無可忍的德意志人逃往海外。
其實不只是德國人,對任何一個西方國家移民來說美國都有一個無可比擬的吸引力,那就是美國各州的宗教容忍政策,不論你是天主教還是新教,這個宗那個宗,在美國你都可以平等地享受權力,當年(強調當年)政府並不會出臺專門針對某一宗教的歧視性政策。
1683年13個信奉梅農教派的家族在賓夕法尼亞建立了日耳曼城(今天費城的一部分),其他許多德國宗教派別和異端包括加爾文教派、阿米什教派和其他各種鮮為人知的教派紛紛組團來到美國建立獨立聚居點,當然這些聚居點都在當時的邊境地區,德國人必須在竭力開荒的同時應對印第安人的報復。
同愛爾蘭移民不同,德國移民多是以“契約勞工”的身份遷移美洲,當年的英國政府會為這些移民墊付旅費和安置費,條件則是這些德國人到達目的地後需要為特定的僱主工作一定的年限,或者攢夠足夠的金錢後才能為自己贖身。由於當時德國技術方面已處於歐洲前列,大量的德國移民都是技術工人或者是有一技之長的手藝人,這批人在登陸美洲後的境遇與愛爾蘭人有很大不同,愛爾蘭人抵達美國後如果沒有親戚接濟那就只能自己想辦法,而德國人一下船就是搶手貨,各個買主會直接從碼頭將他們帶走,其中有些人就幹起了倒賣契約合同的工作,先平價將碼頭上所有德國契約工買走,再帶著他們前往內陸城市尋找合適的機會將他們再賣掉。某種意義上說這些德國人也同黑奴一樣,只是待遇上要好很多,1972年,美國新政府還特地進口德意志勞工來幫助建設首都華盛頓。
不論是親友接濟還是做契約勞工,越來越多的德國人拖家帶口來到了美國,在經歷了初期的混亂,履行完合同後,越來越多的德國人恢復了自由身。於是德意志民族特性開始發揚光大,現在都說中國人喜歡到處種菜,其實當年的德意志農民也不遑多讓。
早期定居下來的德裔很快開始墾荒造田,雖然他們能夠買得起的都是一些地處邊境地力貧弱的土地,但他們幹得比別人更賣力,農業技術水平也更高,18世紀末人們就可以看到大量用石頭建起的寬大農舍,以及德國式的寬大畜棚,德裔用僅有的資源將一切管理的井井有條。
雖然德國移民比起愛爾蘭移民初期日子好過一點,但弊端也很快顯現,由於德意志民族都是講德語,所以早期的移民其實和美國主流社會交流並不多,這些德裔們將自己的農場連成一片組成一個個封閉的獨立社群,自給自足,他們從德國進口書籍,發行德文的報紙。美國其他英語系國家與文化幾乎影響不到他們,以至於這一時期德裔們對政府和政治沒有任何興趣。
這一傳統一直延續到20世紀,雖然此時的德裔已經一定程度上被美國社會所接受,很多德國特色的事物,比如香腸、德式巧克力、啤酒、幼兒園教育體系、體育館的設立等等都已融入美國民眾的日常生活,部分學校也開始教授德語。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阻斷了德裔種族融合的趨勢。
在1917年美國直接介入戰爭之前,來自英語系國家特別是英國利用語言優勢,美國的社會輿論完全被反德宣傳所淹沒。很快美國人的反德情緒被點燃,不僅侷限於德國本身,移民美國的德裔變成了攻擊的主要物件,德文書籍從圖書館下架,德語教學也在公立學校中被禁止,用德文發行的報紙雜誌也遭到公眾及廣告商的抵制,舉世聞名的德國音樂家門德爾松和瓦格納創作的《婚禮進行曲》也從結婚儀式上取消。
作為迴應,許多德裔美國人改變自己德式的名字,公司機構中帶有“日耳曼”或者“德國”字樣的也紛紛改名,德國人辦的報紙雜誌也躲避風頭銷聲匿跡。在美國直接參戰後,千千萬萬的德裔子弟加入美軍返回歐洲同自己的母國作戰,擔任美國遠征軍司令的約翰·約瑟夫·潘興將軍就是德裔,大戰末期其率領美軍突破興登堡防線迫使德國投降。
一戰結束後美國的德國人似乎也認識到自己的劣勢,德裔融入美國主流社會的速度戰後明顯加快,在20世紀20年代紐約有超過2/3的德裔是本民族內通婚,同一時期威斯康辛州超過8成德裔選擇的伴侶也是德裔。但到了30年代異族通婚的比例開始陡然增高,到1969年大約只有不到3成的德裔男子娶德裔女子為妻,其中主動只選擇德裔女子結婚的人數更少。
隨著希特勒納粹的崛起,20世紀30年代德國又掀起了移民美國的高潮,其中包括當時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學者,愛因斯坦是其中的代表另外還有一位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亨利基辛格也在其中,這一時期可能是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知識天才跨國轉移。二戰爆發後不論是早前就已移民的德國人還是30年代移民潮過來的新移民,他們對當時的德國已經沒有了祖國認同感,相反卻滿懷著強烈的反納粹情緒。
二戰期間美國國內也掀起了反德情緒,但這主要是針對歐洲的納粹,對美國內的德裔產生的影響遠不及一戰時期,而這一次指揮美國遠征軍登陸歐洲打敗納粹的依舊是一位擁有德意志血統的將軍-艾森豪威爾。他是最早一批移民賓夕法尼亞德國人的後裔。另外包括海軍上將尼米茲以及空軍上將卡爾·斯帕茲都是德裔。
經歷世世代代的同化後,現如今自認是德裔的美國公民佔總人口數的13%,這批人的收入高出美國平均值11%。與早期德裔移民多務農不同,現今大約只有8%的德裔是農場主或者農業工人,其種族平均壽命和教育程度也都處於美國的平均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