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年,八月,苻堅發動前秦對東晉的戰爭,結果在當年十一月,兵敗淝水,苻堅狼狽逃回長安。淝水之戰失敗後,前秦由盛轉衰,昔日一統北方的強盛氐秦,從此一蹶不振直至滅亡。
(堅)以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堅謂萇曰:“昔朕以龍驤建業,未嘗輕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將軍竇衝曰:“王者無戲言,此不祥之徵也!”堅默然。——《資治通鑑》
而淝水之戰前,苻堅封任當時的前秦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並督上游益州、涼州諸軍事。可以說苻堅是將昔日晉滅吳之戰時,上游水師直下建康的重任,交託給了羌帥姚萇。但是,龍驤將軍一職,對於苻堅或者氐秦來說,都是具有特殊意義的官職,因此苻堅封任外族姚萇此職,遭到了其左將軍竇衝的勸阻。
但是,苻堅並未理睬竇衝的話中珠璣,但結果卻一語成讖,苻堅自己最終同樣死於“龍驤”之手。世人對此多議論的何龍驤將軍,為何會成為對前秦如同魔咒一般的存在呢?一起來看這段龍驤將軍背後的前秦歷史——
一、苻堅祖上苻洪的龍驤將軍
苻氏之中被授予龍驤將軍,並不是從苻堅開始,苻堅將龍驤將軍授姚萇時所言“昔朕以龍驤建業”,這是說他在開創功業之際,是以龍驤將軍之職,但實際上最先被授予龍驤將軍的,是苻堅的祖父苻洪。
苻洪是氐秦政權的奠基者,是五胡十六國前期最早參與中原紛爭的氐人首領之一。永嘉之亂後,苻洪率領部眾歸順前趙,前趙覆滅後,苻洪又歸順後趙石虎。不過,等到石勒死後,苻洪又投附前涼張駿,直到遭後趙討伐之時,苻洪才率部再次投附後趙石虎。而苻氏的龍驤將軍之授,也是從苻洪這次投附石虎開始。
洪說季龍宜徙關中豪傑及羌戎內實京師。季龍從之,以洪為龍驤將軍、流人都督,處於枋頭。——《晉書·苻洪載記》
石虎即位平定石生、石郎等人叛亂後,派大將麻秋討伐投附前涼的苻洪,苻洪率領兩萬部眾歸附。隨後,苻洪到達長安,向石虎陳述遷徙關中豪強和氐羌的建議,石虎認為此舉可以預防關中氐羌叛亂,於是同意了苻洪的建議,遷徙了秦州、雍州士民和氐羌十萬餘戶到關東。
十六國時期的胡人政權,經常有劫掠某地便遷徙人口的習慣,這對於沒有完善地方管理體系的胡族政權來說,雖然是一種簡單有效的統治手段,但的確是存在諸多隱患,是十六國時期混亂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不過,獻計遷徙關中人口的氐人首領苻洪,也的確獲得了暴君石虎的認可,因而被授予龍驤將軍的稱號,並得流民都督職權。
可以說,苻洪被授龍驤將軍,是其在十六國時期開始崛起的起始點,因獲得石虎看重,才有了其隨後的諸多成績。隨後,苻洪因戰功等,獲得封任使持節、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為西平郡公。等到石虎即位後,又獲任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諸軍事,雍州刺史等職。
車騎大將軍、開府、都督、刺史,這可都是人臣武將之極了,可以說苻洪在後趙政權的履歷,便是從龍驤將軍之職開始的。或許,這也就是之後,苻氏看重龍驤將軍這一稱號將軍的原因吧。
苻洪從龍驤開始,一路崛起,但並未對匈奴後趙政權赤膽忠心,等到石虎死後,後趙內亂,苻洪反叛向東晉遣使稱藩,並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三秦王。但最終,苻健功業未成,就被麻秋毒死。
苻氏的龍驤將軍,最開始其實與反叛、自立、弒殺等並無關聯,作為苻洪一路高升的起點,也同樣是氐秦崛起的開端,龍驤將軍這一稱號,其實更具有激勵和象徵意義。
二、苻堅的龍驤將軍
而苻堅作為苻雄之子,也受到了苻健的看重,苻雄死後,苻堅承襲其爵位東海王,並被授予龍驤將軍之職。苻健更是以苻洪曾經獲授龍驤,來勉勵苻堅。苻堅聽後,揮劍錘馬,被苻健的勉勵之語所激勵。
隨後,便是苻堅逐漸成長的過程,苻生即位後,苻堅曾與苻黃眉、鄧羌等人,擊敗想要圖謀關中的羌人。但苻生即位後,殘暴殺戮朝臣,更是對頗有名望的苻堅、苻法兄弟頗為忌憚。於是,苻堅與苻法等人,一同率兵入宮殺掉苻生,隨後苻堅便即位成為前秦君主。
苻堅即位後的履歷,其實大家並不陌生,任用漢人王猛,休養生息,厲兵秣馬,最終擊敗前燕、前涼、拓跋代等北方強敵,第一次完成了自永嘉之亂後的北方統一局面。而後苻堅發動對東晉之戰,然後兵敗淝水,狼狽逃回北方之後,秦土分崩,慕容垂、慕容泓、姚萇等人相繼反叛,最終覆滅前秦政權。
再看龍驤對於苻堅的意義,最初更多是勉勵的作用,這即便是後世史書的曲筆,但也能夠想象龍驤這個祖父苻洪和父親苻雄,都曾經得到的將軍稱號,對於苻堅的重要意義。但苻洪當初反叛後趙,苻堅後來弒殺苻生,這就讓人不難產生聯想,這一祖孫二人都曾經得到過的龍驤,是不是具有某種反叛、弒君的“魔咒”呢?
三、姚萇的龍驤將軍
姚萇是苻堅與苻黃眉、鄧羌等人,擊敗姚襄率領的羌人後,從苻黃眉刀下解救下來的。苻堅殺苻生即位後,對姚萇也是十分重用,相比之後來同樣反叛的鮮卑人慕容垂,羌人姚萇在前秦朝堂之中,要順風順水得多。多次率軍參與前秦征戰四方的重要軍事行動,因而也獲得諸多軍功出任隴東太守、寧州刺史、揚武將軍等職,這比之曾受王猛算計,只能擔任京兆尹的慕容垂,待遇好太多了。
而也因此姚萇表現出了卓越的軍事才能,他受到了苻堅的重用,才有了開頭淝水之戰前,苻堅將對他有特殊意義的龍驤將軍,授予了羌人將領姚萇,並如同當初苻健對他的期許一般,告訴姚萇:龍驤是我創業之時擔任的官職,今天我將龍驤授予你,希望你自勉為氐秦出力!
龍驤將軍最早開始於晉武帝謀伐吳,因東吳有童謠“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之語,所以司馬炎拜益州刺史王濬為龍驤將軍,使造船備戰。由此來看苻堅對於姚襄之授,其中期望極大。
只不過,姚萇比之慕容垂更狼子野心,雖然在苻堅發動對東晉之戰時,讓姚萇都督益州、梁州軍事,這相當於把上游水師交於姚萇之手。但在戰事開啟之時,姚萇擁有的上游軍事,卻在前期苻融、梁成等人取得中線勝利之時寸功未立,著實不得不讓人懷疑姚萇的作為了。
而且,發兵東晉之時,巴蜀水軍也並非由姚萇統領,而是苻堅任命的陵江將軍、西南夷校尉、巴西和梓橦二郡太守裴元略,統領巴蜀水師東下。再結合淝水之戰後,姚萇被派遣與苻叡一起討伐慕容泓,可見當時姚萇所任督益、梁州諸軍事之職,已然是未能落實了。
不過,後來也反叛前秦的竇衝,對當時授姚萇龍驤的苻堅勸諫,說龍驤將軍封任是不祥之兆,此事卻一語成讖,真的將苻堅推向末路。西燕慕容衝圍攻長安,前秦主力接連平亂失敗,苻堅相信了“帝出五將久長得”的讖言,離開前秦都城長安,逃往五將山,被姚萇部將擒獲,隨後苻堅遭到親自授以龍驤將軍的姚萇迫害,死在了新平的寺廟之中。
龍驤魔咒?
苻堅自己和祖父苻洪、父親苻雄,都曾出任龍驤將軍,因此對龍驤這一封號十分看重。於是,在決定前秦、東晉興衰的重要戰事前,將龍驤將軍授予十分看重的羌帥姚萇,但豈料龍驤將軍姚萇,一如當初苻洪反趙、苻堅弒苻生,將昔日的救命恩人苻堅弒殺。
或許,龍驤是苻氏勉勵自身的重要符號,但最終卻成為苻堅命隕的應讖,或許龍驤將軍對於苻堅來說,已經成為了魔咒一樣的存在。當初苻堅授予姚萇此號時,不相信姚萇會像當初自己與祖父苻洪那般,有反叛不軌之舉,但正如他錯誤估算了淝水結局一般,苻堅錯誤地將龍驤將軍這個意義非凡的稱號,授予了本就狼子野心的羌人姚萇,最終只得被動應讖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