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舊制度與大革命》一書，談談幾點感悟。縱觀中國所有封建王朝，從秦王朝的大一統到清王朝滅亡各朝各代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王朝末年統治秩序崩壞，國家內部矛盾嚴重，直接透過農民起義等形式建立了新的王朝。這類王朝有漢、唐、明、清。另一類是舊王朝在逐漸解體，新王朝需要經過長期演變才能生成，這類王朝有秦、晉、隋、元。

第一類王朝統一戰爭在較短時間內完成，舊有勢力遭到嚴重打擊，國家遭受戰火洗禮，百廢待興。這類王朝在建國初期無不採取休養生息的國策，這基本上是此類王朝的唯一選擇，不如此國家沒有能力進行政治建設。此類王朝都在探索新的治理模式，即使遭到較大阻力，最終也能完成革新。

漢朝發生七國之亂，唐朝發生玄武門之變，明朝發生靖難之役，清朝發生三藩之亂。動亂規模很大，但都不致命，反而清除障礙之後，國家實力得到較大增強。漢朝有文景之治，唐朝有貞觀之治，明朝有永樂盛世，清朝有康乾盛世。舊制度隨著大革命的深入逐漸瓦解，新的時代也就誕生了。

第二類王朝經歷了較長時間的割據戰爭，內部經歷了複雜的演化，體現了階級對立的長期性。當演化完成之後，最後的統一戰爭只是走了個過場，摧枯拉朽般地完成統一天下的偉業。長期的戰亂對生產的破壞是巨大的，人口有大幅度的下降。新的王朝面臨的結構性問題其實很多。但在表象上，由於兼併了敵對國家，在短時間內國家財力有了急速的上升，面對如此財富，統治集團往往不能把持，在短時間內耗盡了國家財源，導致王朝速亡。

統一六國的秦始皇，將天下財富據為己有。這才有雄心掃除匈奴，修建萬里長城，建立阿房宮，修築馳道，打通南方水系，建造大規模陵墓群。這是皇帝主導的大規模基建，但社會底層並沒有準備好。通貨膨脹的危機被放大，加速了王朝解體。與秦始皇類似的是隋煬帝楊廣，在隋朝統一天下後不久，他就繼承了皇位。

有了南朝海量的財富，他更有動力修建京杭大運河，以此讓南方的財富源源不斷進行輸送。並且他修建了比秦朝規模更大的道路運輸系統以及更多的宮殿。他的這一系列舉措也帶來了巨大的危機。皇帝佔據了絕大多數的利益，相對而言統治集團的其他成員得到的利益微不足道，這才是其失去人心的真相。舊有勢力絕不容忍皇權無限加強，他們的抗爭成為舊秩序解體的重要因素。

晉和元則是另外的一種模式。這兩個朝代都有與皇權分庭抗禮的勢力。在晉朝為世家大族，在元朝為蒙古部族其他貴族。晉朝完成統一後，恢復了五等爵制度，大肆分封諸侯，分封了五百多家，以後分封的規模還在擴大。晉朝統治階級的豪奢是出了名的，石崇鬥富直到如今還為人津津樂道。

像何曾這樣的大臣每頓飯要吃掉上萬錢仍然沒有下筷子的慾望。毫不誇張地說晉朝的財富是被吃掉的。元朝歷代皇帝所行的賞賜令人瞠目結舌。史官只能以少數民族統治者對財富沒有概念進行解釋。元朝的財富是被分掉了。

過慣了富日子的幾大王朝是沒有機會過窮日子的，解決的辦法只能是加重剝削。所以我們才能聽到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樣的總結。迎來了和平時光的人們，沒有享受到和平的福利，反而承擔了更加沉重的賦稅。由於王朝並立，統治階級給予的優待消失了，擱置的爭議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繼續發展，由此產生的爆炸性成果更為顯著，第一類王朝在爆炸中誕生。

正如法國大革命一樣，新的制度在新的區域推行遇到了巨大的阻力。秦始皇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的法令頒佈了，但在其他地區都沒有得到有效執行。晉朝的統一來自於魏國屯田的實行，當天下統一之後，世家大族廢除了魏國的改革措施。

隋朝的均田制在南朝地區無法實行，南朝大地主莊園經濟依然佔據統治地位。元朝征服中國的主力靠的是中國本土的大中地主，統一天下後，土豪劣紳的勢力非但沒有削弱，反而有所加強。這些長期演變的王朝沒有廢除就有的制度，只是進行了有限的改良。

在戰爭時期，改良是有效果的。但戰爭結束之後，階級矛盾取代集團矛盾成為主要矛盾。想要解決矛盾，只有更徹底的農民戰爭。中國的農民是有力量的，他們提供了新的制度模式。

《舊制度與大革命》提供了很好的命題。但西方的社會演化是不充分的，至少在中古時代他們是落後中國數百年的。歐洲的農民沒有能力掃蕩舊的統治基礎，建立新的上層建築。在一定時期，中國的農民是擁有如此偉力的。

直到近現代，在沒有強大外來干涉的情況下，中國的農民階級還是中國不可忽視的力量。中國經濟的發達，導致了中國農民有力量，形成了兩類王朝不斷迴圈的改良與革命之路。這種命題在中國不是新鮮事，而是貫穿中國歷史始終的。

我是一哥，茶餘飯後聊點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