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0年,春天三月,太后呂雉帶著一幫人去霸上祈福驅災。然而,就在她從霸上經過軹道回長安城的路上,忽然看見一個猶如蒼狗的東西,流星般的鑽到自己腋下。當即,呂雉頓驚,低頭一看,那東西忽然又不見了。
糟糕,莫非是冤鬼上身,或是老眼昏花了?
關於鬼神及天之徵兆,呂雉向來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於是,她立即召來巫師占卜,巫師告訴她:“跑到你腋下的那個東西,果然不是東西,他正是趙王劉如意的冤魂是也!”
巫師這話,猶如一條套脖的繩子,勒得呂雉差點喘不過氣來。祈福祈福,祈來的怎麼是個陰魂啊。劉三啊劉三,你到底還是做鬼都恨我殺了你的兒子啊。好啦,現在你們父子倆的陰魂準備纏我不放了是嗎?
呂雉現在最想做的事是,帶實在一幫活人,來到劉邦牌位前對著它大罵一場。然而,活人罵死人,不知道死人是否能聽見;可是死人來纏活人,活人可是真受罪了。巫師的話果然應驗,呂雉的腋下果然像長腫瘤似的,一天比一天疼。就像蛇吞象一般,一天天地把呂雉拖向了死亡的地獄。
當時沒有理由不相信,討命的人來了,呂雉氣數盡矣。其實,事隔兩千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則不相信跑到呂雉恍惚間看到跑到她腋下的那個東西是個冤魂。但我相信,那不過是呂雉心理的某種暗示,只不過這種心理暗示化成了虛無飄緲的感覺,剎那間飛出腦海,又鑽進了心裡。
曾經有這麼一個經典案例:一個看起來很正常的人,連續一段時間,經常重複地做著一個夢,夢見有人夜裡總是掐他的脖子不放,以至於讓他連氣都喘不過來。於是,這種所謂正常人便去找心理醫生解夢,結果醫生告訴他:你的脖子可能出毛病了,去檢查一下吧。那人馬上去檢查脖子,竟然發現他得了咽喉癌。
用弗洛伊德的觀點說,這病人之夢,正是身體向大腦變異傳遞的結果。那麼我們也可以這麼說,呂雉恍惚之間看到的蒼狗鑽腋之物,亦是身體變異發射訊號產生的感覺。原來,有時鬼魂不過是內心深處的恐懼,一種對無知世界無能的感覺。
沒想到,一波未平,又來一波。四月,老天亦來和劉如意湊熱鬧。於是,南方大雨不停,長江以及長江最大支流嘉陵江氾濫成災,大水淹死及沖走的戶數有一萬餘家。
此情此景,對於崇尚天命的呂雉來說,人世間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提前而來的惡兆。更悲哀的是,天意不可扭轉,常人能做的是,好好安排後事。
七月的秋天,呂雉大病加重。憑著多年對蒼天研究的經驗和成果,她知道,她將活不久了。此前,呂雉最擔心的是他的外孫張偃。張偃,即張敖的兒子。張偃年幼孤弱,無人可罩。於是,呂雉馬上想到封張偃的兩個同父異的兄弟為侯,以便輔佐張偃。
照顧張偃還是小事,可是照顧呂氏江山不倒,那不僅是大事,更是一個大難題了。然而,陳平當初許諾讓呂氏子弟居南北軍的事突然提到了呂雉的病床前。呂雉命令趙王呂祿為上將軍,居北軍;呂產居南軍;只要南北軍在手,京城無人可憾也。
呂雉趁還有一口氣在,把呂氏重要成員全喚到跟前一一叮囑。呂祿和呂產當然是她重點的關照物件之一,只見呂雉對倆人說道:“我有一句話不得不向你們說,呂氏當王,大臣當中,無人服氣;我就要走了,小皇帝還不懂事,小心防大臣們謀反叛變!”
呂祿和呂產倆人臉情凝重,他們都沉重地點頭表示切記在心。
呂雉接著又說道:“我還有一句話,那就是,我崩後,你們不要給我送葬。因為一旦你們離開京城,那幫亂臣就會趁虛而入,受人所制!切記,切記!!
呂祿和呂產的臉色更加凝重了,他們再次沉重地點頭,又記在心。
呂雉跟老天的心靈還是息息相通的,她終究沒有熬到八月。七月三十日,她靈魂出竅,永不復歸身體。最終,她是光溜溜地來,卻不是灰溜溜地走。
我們在武俠小說裡經常看到,當絕世武功大師仙逝,他們總是給自己的弟子留下一本絕世武功秘籍。在漢朝的政壇上,呂雉儘管是帶著女人自私的情感去管理腳下的這片土地的。然而,終究她的一生,並非全是骯髒齷齪的一生。司馬遷是這樣評價她的:高後女主稱制,政不出房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
僅這區區的二三十個字,就足以說明,呂雉本身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政治家,亦屬於大師級人物。呂雉死後,當然沒有政治秘籍可留,但她卻為呂氏留下了一封相當重要的遺詔書。
遺詔是這樣寫的:以呂產為相國,以呂祿女為皇后。
此詔一出,漢朝那幫老臣都傻眼了,數皇宮之內,盡是呂氏。呂雉果然大師啊,這簡直是一個完美的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