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7日,黃慕蘭辭世,享年110歲。這位以“名媛”的身份周旋於社交圈,暗中從事革命工作的紅色女特工,曾經將原中共中央總書記向忠發叛變的訊息傳遞給中央,營救過周恩來等中央領導人……她跌宕起伏的人生折射了中國革命的另一面。
以慕蘭之名,立木蘭之志黃慕蘭梳了一個巴巴頭,裝扮成家庭婦女的模樣,她的丈夫宛希儼穿上長衫馬褂,兩人登上了開往南昌的船。這是1927年7月14日的晚上,黃慕蘭和丈夫宛希儼接到了黨組織的通知後,乘船從武漢匆匆趕往江西,當時,宛希儼在擔任中共中央軍委機要處主任祕書和警衛團政治指導員。在到達江西大旅社後,兩人見到了中共江西省委書記陳潭秋,並得知中央決定發動南昌起義的訊息。“因為要從事長期隱蔽的地下工作,組織上吩咐在南昌不要公開露面。”他們沒有被告知具體日期。
兩人在南昌的具體工作之一,是與共青團江西省委保持聯絡。“黨中央有什麼檔案要傳達或各地有什麼重要情況向中央彙報,都是見面時傳遞的。”“凡是中央發來的檔案,我們都要再重寫一份,一份留在省委,一份轉發給共青團江西省委。”在這裡,黃慕蘭學會了用米湯水在《聖經》中寫祕密檔案,去小旅館與人對接頭暗號。她對父母說自己是出國留學了,殊不知,從這裡她以“交通員”的身份正式開啟了特工人生。
黃慕蘭,原名彰定,字淑儀。1907年7月17日,出生在湖南瀏陽。她的父親黃穎初曾是譚嗣同的幕友,並與許多民國政壇人物都有交往。12歲那年,她被父母送到湖南省長沙周南女校讀書。1926年,黃慕蘭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又加入中國共產黨。因為十分仰慕花木蘭的智勇雙全,便在參加革命後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慕蘭”。
“交通員必須十分機警,隨時隨地都要注意周圍的情況,一旦發現情況有異,就要設法靈活應變。”一次,黃慕蘭到指定的交通站去接頭,交通站設在一個弄堂口的過街樓上,在弄堂口就可以看見交通站的窗戶。按原先的約定,如果安全,視窗擺一盆花。黃慕蘭去時發現視窗沒有花,心中覺得不妙,不敢貿然闖進去。她轉向隔壁弄堂打聽,正好碰到一位做護士的熟人,對她說:“昨天我們可嚇死了,來了很多軍警,把隔壁樓上一個人抓走了……”黃慕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與熟人閒扯幾句後悄然離開,立刻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陳潭秋,保證了自身的安全。
1928年,黃慕蘭兒子出生的第三天,她的丈夫宛希儼被調往贛西南領導土地革命和武裝鬥爭,4個月後不幸犧牲。
解救關嚮應“在大城市裡做黨的地下交通工作的,大多以女性為主,因為便於利用各種社會關係,化裝成各種身份的婦女,適應各種各樣的變化,不大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1928年12月,黃慕蘭接到地下黨組織的調令,祕密前往上海,之後被分配到黨中央書記處,同時還兼任黨中央的機要交通員,在周恩來等人的領導下工作。
1931年1月,受到“左”傾錯誤的影響,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的地下工作受到極大破壞,許多地下黨員被捕。這時,組織任命黃慕蘭為中國人民革命互濟總會的營救部長,與剛剛接任中央特科工作的潘漢年單線聯絡,營救被捕同志。
同年4月,擔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的關嚮應在上海被捕,當時的關嚮應化名李世珍,被捕時身份並沒有暴露。但在幾天後,擔任中央保衛工作的政治局候補委員顧順章在漢口被逮捕,隨即叛變,不僅將中共中央地下幾乎所有機關及領導人地址說出,還將在押的,身份尚未暴露的中共領導人一一指認出來,但他並不知曉關嚮應被捕的訊息。
情況非常緊急,黃慕蘭接到指示後立刻準備解救還未暴露的關嚮應。她裝扮成上層婦女的樣子,去找一位名叫陳志皋的律師。這位陳志皋出身名門世家,家族背景雄厚,他的父親陳其壽在上海法租界當了18年的刑庭庭長,在上海司法界非常有威信。
她請陳志皋充當關嚮應一案的律師,並特地拜見了陳其壽,說她有一個遠房表親叫李世珍,被當局誤抓到龍華監獄,想要通融一下將人放出,陳志皋和陳家上下都不知道黃慕蘭的共產黨身份,對她很有好感,一口答應了下來。就這樣,在陳其壽的打點和疏通下,被關了半年的關嚮應終於被放了出來。不久後,關嚮應受到中央派遣去了湘鄂西蘇區,擔任湘鄂西蘇區的軍委書記兼紅三軍政治委員,繼續投身革命事業。
報告向忠發叛變黃慕蘭還在營救關嚮應期間,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當時,陳志皋約黃慕蘭出去看電影,因為到的時間比較早,兩人就找了一個咖啡廳坐了下來。恰巧碰到一位叫曹炳生的熟人,他是陳志皋的同學,在租界當局做法語翻譯。
三人閒聊間,曹炳生無意中透露“巡捕房捉到了一個共產黨的大頭頭,五十多歲的樣子,湖北人。他酒糟鼻子、金牙齒,一隻手只有4根手指。這個人架子蠻大,但一點兒沒骨氣,還沒用刑就什麼都交代了……”
黃慕蘭心頭一驚,開始在腦海中搜索這個人是誰。“後來我想到了(叛變的人)應是向忠發。那天陳志皋本來還想拉我晚上去看電影,我裝作頭痛病發作先回了家。回家後我立即給住在徐家彙一家菸紙店樓上的潘漢年打電話。我們見面後,我催他趕緊向組織彙報情況。當時負責黨中央日常工作的周恩來知道情況後,叫李富春、蔡暢等轉移到都城飯店暫避。”
當天晚上,向忠髮帶著巡捕房的人直接用鑰匙開門闖進了周恩來轉移前的住所,撲了一個空,他聯想到其他領導人肯定也轉移了,於是直接撲向附近的地下印刷廠——紅旗印刷所,破壞了印刷所後抓走了好幾個人。向忠發叛變之前知道太多事情,影響非常大,他被捕之後的口供讓每個人都陷入危機之中。
周恩來問黃慕蘭是否可以通過陳志皋收買巡捕房的人,以獲取向忠發的口供材料。黃慕蘭說,這樣做恐怕不妥,她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到上海來求職的地主家小姐,貿然關心向忠發,收買口供只會引來旁人懷疑,不如以好奇心為藉口不著痕跡地讓陳志皋打聽下向忠發案件的進展,徐徐圖之。周恩來點頭稱是,並囑咐她“千萬小心謹慎,一定要想法設法隱蔽好自己,做好工作。”
黃慕蘭得到同意後開始按計劃進行,“過了幾天我再去見陳志皋,裝作不經意地問向忠發的案子如何了。打聽到抓向忠發的人給蔣介石打電報說已經抓到了共產黨的總書記,蔣介石回電‘就地正法’。審訊的人發第二個電報說向忠發已經投誠,但收到第一個電報的人急於邀功,已經搶先把向忠發槍決了。我們也算鬆了口氣。”
黃慕蘭在上海時,與周恩來、潘漢年等人見面請示,交流工作, 後來隨著黨中央撤出上海她只能與“組織來人”保持單線聯絡。黃慕蘭以“名媛”的身份,穿梭於各種政治舞臺,斡旋於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無論是政界、商界,還是文化圈,上海的頂尖人士幾乎沒有她不認識的。
她利用廣闊的人脈資源幫助黨在上海開展地下工作,後來八路軍駐滬辦事處的抗日刊物《文獻》,就藏在她的辦公室,機密檔案和珍貴手稿,也能安全地儲存在她的保險箱中。當時的進步社會運動,很多都得到黃慕蘭出面擔保的透支戶頭的資助,譬如《魯迅全集》的出版等。她參與“全國冤獄賠償運動”、營救“七君子”出獄、打通中共海路交通線、香港文化名人大撤退等重大行動。
透過歷史的帷幕,依稀能看到黃慕蘭的背影,那個充滿著堅毅與勇敢的身影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自己的信仰。
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機起伏間,這位紅色女特工是如何用她一生的行動證明當初所立的“木蘭”之志?或許正如她晚年所說:“我生性好強,對中央信賴從未動搖,一貫迎著困難上,從不消極頹傷,處逆境而能堅持革命樂觀主義的人生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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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於繼增.為黨立下奇功的“美女特工”黃慕蘭[J].黨史博採(紀實),2014.
[4]黃慕蘭自傳[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2012.01.
網編:宋瑩
監製: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