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世充當上瓊花太守

洛陽城外不遠有個安樂村,村中有個叫王世充的年輕人,武藝很好,父母雙亡,只與一個十五歲的妹妹一起生活。他家很窮,平時靠一個叫王明德的同族哥哥照顧。王世充伯母喜愛的一隻鸚鵡丟了,王明德趁由頭給王世充一百兩銀子讓他去找。王世充費盡周折找到了鸚鵡,卻被一個姓水的員外耍氣給撕死。他的伯母本來身體不好,聞寵物被殺,一急死了過去。

王世充急火衝肝,肝火生怒,夜裡悄悄潛入水員外的莊園,殺了他全家五十三口,並留詩言明自己所為,回家安置好妹妹,逃到了揚州一帶。

王世充

段家酒店的店主叫段達,與王世充一見如故,幫他在羊離觀旁開了家畫店。這羊離觀有株奇花,名叫瓊花,樹高一丈,花大如缸,五色俱備,馥香襲人。王世充畫了那花,到宮中獻奇,正投了皇帝楊廣的嗜好,封他瓊花太守,改羊離觀為瓊花觀

歷史上的王世充不是洛陽人,而是陝西新豐人。他不是土生土長的農民,祖上是西域胡人,原本姓支,他的父親叫支頹,移民到長安附近的大約是來做生意的,不幸早死。他母親是個年輕風流的寡婦,被儀同(低階軍官)王粲看中,成了他包養的情人,生了個孩子叫王瓊。寡婦要名分, 粲納她為小老婆,王世充跟母親嫁進霸城王家,隨繼父姓了王,名世充,字行滿。王世充小時候聰明伶俐,很得王粲的喜愛他喜歡讀書,熟知經史,尤喜研讀兵法,頗有知識;且多才多藝,打卦算命,寫寫畫畫,吹拉彈唱, 都是行家,還通曉法律,放在現在肯定是個才子式的明星級人物。《說唐 上講他是個畫家,不是毫無根據。

王世充演講口才好,還是個辯論高手,每與人爭辯,旁徵博引,邏輯縝密,有時明明立論錯誤,他也能把對手說得啞口無言,往往幾個人合夥也不是他的對手。假如放在今天,加上他的法律知識,肯定會成為一名一流律師、一流的演講家。

王世充性格沉靜,很有心計,善於作秀,很會投人所好,是個不錯的政治家的坯子。據說,隋煬帝楊廣曾自負地對大臣說:“全國人民都說我坐上皇帝寶座富有四海是因為有個好家庭、好父親天生就是皇子。其實錯了, 假如讓我與士大夫們公平公開競選,以我的才能也應該被選為皇帝。”這話推想起來很有意思,假如大隋朝真的民主選皇帝王世充應該能成為一個強 有力的皇帝候選人,楊廣的優勢不會比他大到哪裡。

王世充是個被妖魔化的人。我一直懷疑他是西域人後裔的說法,這大概因為他生了一頭鬈髮,再加上他的遺屬在他失敗後多數沒有被屠殺,為了仇人,他們可能故意編出這樣的說辭,以撇清與他的關係。

王世充剛出道時,立了點軍功,受繼父提攜到儀同府上班,後調至兵部當了個員外郎,相當於六品官。

煬帝楊廣登基,調他到江都揚州擔任副市長兼任皇帝行宮管理處主任。皇帝屢次下江都遊玩視察,給了他表現自己的機會,他認真地擴建裝修了江都行宮,不公開地向皇帝獻了很多來自遠方的珍奇東西,皇帝對他很親呢。

王薄、高士達倡亂,讓王世充看到了另一種晉身之階。他禮賢下士,廣結朋友,那時江淮間治安已經不好,犯法入獄的人很多,但只要朋友求他, 他就會想法把人犯從官獄裡給救出來。漸漸地,他在江湖上有了一幫擁護者, 再加上他在政府中的地位,成了當地一個黑白道上都吃得開的實力人物。

楊玄感叛亂,江南人朱燮、管崇起兵呼應,自稱將軍,有十萬餘支持者。朝廷派吐萬緒討伐,王世充任軍中偏將,他招募江都一萬多人入伍,隨軍出征。王世充帶兵頗有手段,一般打了勝仗他都歸功於部下;得賞賜, 他都分發給士兵,所以他帶的部隊凝聚力與戰鬥力都很強。

楊玄感

公元614年,山東籍的叛亂首領孟讓擄掠南下到了洪澤湖一帶,直逼江都,號稱有十萬人。王世充領兵阻攔,駐紮在都梁山,用木柵圍起五個營盤,堅守不戰,還故意放風說要撤逃。孟讓看不起他,說:“王世充不過是個舞墨通律的小文官,怎麼能領兵打仗?我很快就能把他生擒過來,敲著鼓開進江都城。”可是,王世充堅壁清野的戰術生效了,孟讓的隊伍搶不著糧草,急著想開啟南下的道路,所以亂攻官軍的營盤。王世充見條件成熟,揮柵而出,發動猛烈反擊,殺敵一萬餘人,孟讓僅率數十騎遁逃而去。

公元615年,皇帝楊廣出塞視察,突厥始畢可汗率騎兵數十萬發動突然襲 擊,把皇帝逼入雁門關。情急之下,皇帝急徵各地部隊勤王。王世充徵發江都兵北上,一路急行,晝夜不解甲,自己則蓬頭垢面,時常悲哭。皇帝聽說後,認為王世充非常熱愛自己,對他更加信任。

公元616年,王世充升任為江都通守,大概相當於現在揚州市市委第一副書記兼軍分割槽司令員。公元617年,王世充領兵進剿自稱“無上王”的盧明月,在今河南鄧縣打敗並殺死了他。凱旋之日,皇帝親自為他端酒賜飲,不可謂不榮耀。王世充知道皇帝非常花心,就秘密給他蒐羅江淮美女進獻,與國家最高領導人在生活上打成一片,想不成為其心腹都難。

李密的瓦崗軍攻佔興洛倉國家糧食儲備庫,東都洛陽危機。皇帝緊急調王世充率部馳援。到達洛陽,王世充立即發起反擊,把瓦崗軍趕回了洛水東岸,李密的謀士柴孝和在此戰中淹死於洛水。自此,王世充屯兵洛水西,瓦崗軍屯兵洛水東,兩軍對峙,試探著小打了六十餘仗,難分勝負。

兩軍曠日持久地對峙,王世充急躁起來,率部渡過洛水,向興洛倉發動攻擊,李密率騎兵迎戰,抵擋不住,退回城中。王世充逼到城下,遭瓦崗軍猛烈反攻,潰不成軍。撤退過程中,他的人馬從浮橋上掉進洛水淹死了萬餘,他的部將楊威、王辯、劉長恭等皆沒有逃出來。是夜,天下大雪, 幸逃出來計程車兵因渡河時溼了衣服,在撤退的路上又凍死了數萬。等回到洛陽,王世充查點人馬,僅剩千餘人,悲痛之餘,他讓人捆綁自己,找越王楊侗請罪。楊侗赦免了他,讓他收拾殘部準備再戰。

儘管有此敗績,王世充部當時仍算大隋朝政府軍中的一支勁旅。

既然王世充的發達靠的是軍功與才幹,那麼所謂的瓊花事件就肯定是後人杜撰的了,不過,這事真有些影子。

瓊花是種千古名花,屬半常綠灌木,花大如盆,潔白如玉,所謂:“維揚一株花,四海無同類。”相傳,瓊花為揚州獨有。據記載,漢朝時揚州城東有株瓊花,大概基因變異,長得很奇特,當地人為它建了座瓊花觀。這花高有數丈,風姿綽約,清秀淡雅,猶如仙子,到宋朝時猶存。歐陽修做揚州太守時,在花旁又建了座無雙亭。宋孝宗喜愛它,把它從瓊花觀移到杭州行宮花園中,誰知逾年而死;運回揚州重栽上卻又枯木復甦。這株奇花在公元1276年突然死去,那一年宋朝亡國。 二十年後,有個道士叫金丙瑞,以普通瓊花補種在瓊花觀。普通瓊花俗稱聚八仙,花開之時,八朵大花圍成一圈,圈中間有許多小花,據說計有108朵,花期較短,香味較淡,枝葉均可入藥。 隋朝時那瓊花觀的瓊花大概猶存,王世充投皇帝所好,精心予以培植, 以博皇帝褒獎,也未必不可能。楊廣在做皇帝前曾在江都揚州待過十年,想必對瓊花熟知,對瓊花觀裡的那株異種情有獨鍾。

在王世充落難時,幫助他的那個店主段達,既非揚州人,也沒有開過花店,公元616年前,他可能根本不認識王世充他幫助王世充是在洛陽,而段達是今甘肅武威人,父親叫段嚴,做過北周朔州刺史。段達三歲即襲父爵,為且公,長大後,他身材高大,能騎善射,楊堅任命他當侍衛隊 在江都。

楊堅做了皇帝,升任他為車騎將軍,兼晉王楊廣府中的參軍,南方的陳國殘餘高智慧部叛亂,他率萬人出征,立有戰功。但他的軍事才千平平

楊廣當皇帝后,段達西征過吐谷渾,戰果不詳。清河人張金稱聚眾造反,段達奉詔征伐,損失很大,敵人輕蔑地喊他“段老太太”;後發憤再戰,方勉強獲勝。

楊光

公元615年,今河北易縣人魏刀兒,聚眾十餘萬人起事,自號“歷山飛 ”。段達率部討伐,但當時叛軍強大,政府軍與他們多次惡戰,決不出勝負, 段達產生了畏戰之意,不敢主動尋敵作戰,在社會上引起了一些負面議論。

公元616年,皇帝楊廣要去江都揚州,詔令段達與元文都留守東都洛陽。 瓦崗軍佔據洛口要塞後,發兵攻打洛陽城,段達與監門郎將龐玉出城阻擋, 打了幾次勝仗。王世充洛水大敗,瓦崗軍又逼至城下,段達與尚書韋津出兵反擊,見瓦崗軍強盛,段達不戰而逃,所部潰散,韋津失蹤。 皇帝楊廣在江都被宇文化及謀害,段達與元文都等人推舉越王楊侗為主,派人招安李密,誘使瓦崗軍與宇文化及的部隊決戰。宇文化及的軍隊以原皇帝禁衛軍為主幹,訓練有素,戰鬥力強;瓦崗軍擁眾三十萬,士氣正公元618年6月,宇文化及部渡過黃河佔領了黎陽(今河南浚縣),瓦崗城,也不含糊。

徐茂公部退保黎陽的國家糧食儲備庫,那裡靠近瓦崗軍的老根據地瓦崗,李密急率軍增援,與宇文化及大戰童山下。是戰,瓦崗軍損失慘重,李密負傷;但宇文化及損失更大,他不得不收拾殘部逃奔河北魏縣。

徐茂公

李密擊退宇文化及的進攻,準備去東都洛陽當首相,元文都等人也準備歡迎他。王世充知道李密輔政會發生楊堅式的逼宮事件,乃對手下的將領們發表演講說:“元文都這些人,是些無知的官僚。我看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大家都會被李密擒獲。況且,我們這些軍人多次與瓦崗軍交戰,殺了他們許多父兄子弟,一朝落入他們之手,後果很難想象。”

元文都等人知道軍方的態度後,很恐懼,密謀找機會殺掉王世充,這時,段達開始幫助王世充了,他派女婿張志找王世充告密。王世充隨即發兵圍攻宮城,迫使楊殺掉元文都,破壞了李密當首相的好夢。

王世充很感激段達,對他極推崇。後來,王世充打敗李密,解除了瓦崗軍對洛陽的威脅,段達再出手,先勸楊侗封王世充為相國九千歲,又逼楊禪位於王世充。王世充自立為鄭國皇帝,封段達為司徒。後唐軍攻佔東都洛陽時,殺了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