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文獻紀錄片《先驅者之歌》有一組扣人心絃、令人難忘的鏡頭:一名戰士雙手緊握著已拉開導火索被敵人從火力點中推出來冒著白煙的爆破筒,在即將爆炸的瞬間,又將爆破筒插入敵堡,並用胸口頂住……敵人的地堡被摧毀了,我軍前進的障礙掃平了,錦州解放了,遼瀋戰役勝利了。這位捨身炸地堡的英雄,就是特等功臣——樑士英。
追尋烈士的足跡我們發現,所有關鍵時刻的捨身取義,都不是偶然的。
1922年11月13日,樑士英出生在今松原扶余市三岔河鎮郊的大梁家村。當時的中國,軍閥割據,外夷入侵,土匪橫行,戰亂不止。苦難的生活,讓樑士英從小就歷盡了艱辛。雖然生活艱苦,但天性善良的他卻始終懷著一顆救世之心。
光榮參軍
1945年,東北光復,村裡來了八路軍,樑士英好奇地看著他們。這些兵衣著樸素,紀律嚴明,待人和氣,和以前接觸過的警察、國軍有著天壤之別。樑士英好奇地問他們:“你們部隊是幹什麼的?”指導員回答他:“我們是人民子弟兵,是為勞苦福斯翻身求解放的。”我也要當上指導員他們那樣的兵,去解放各地的窮哥們。樑士英當晚下定決心後,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找指導員,見面就問:“我參軍行不行?”部隊接受了樑士英的申請。1946年1月,他光榮入伍,被編在獨立團裡,開始了新的生活。
參軍後,樑士英自覺地接受入伍教育,從佇列訓練到練槍,從文化課到政治學習,他樣樣認真,思想覺悟有了迅速提高。他最感興趣的是練習打槍,白天集中精力練,晚上細心琢磨,由於他不懈的努力,很快就學會了槍支的使用和拆卸。不久,為開闢和保衛東北根據地,樑士英參加了剿匪和打擊國民黨的別動隊“降大杆子”(指被國民黨收編的土匪隊伍)的戰鬥,這是他參加的第一次戰鬥。
不久,樑士英從獨立團調到2縱4師15團3營機槍連當戰士。在黨的教育下,他的階級覺悟不斷提高,幾次戰鬥都表現得特別勇敢、頑強。同年冬天,他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在苦難中磨練成長起來的樑士英,不但有高大的身軀,而且意志堅定,性格倔強。他平時不太愛說話,但連、排會上的發言卻總是那樣簡明有力。無論是訓練還是打仗,他事事都走在別人前頭。他常說:“共產黨員嘛,得起模範帶頭作用,要不怎能配得上這個光榮稱號呢!”
士英在機槍連是個特等射手。打仗時,只要他的機槍“噠噠”一響,準有幾個敵人栽跟頭,同志們都稱士英為“神槍手”。6月,在攻打遼寧昌圖的戰鬥中,樑士英冒著敵人密集的炮火,用一挺機槍打垮了敵人兩個排的頑抗,掩護部隊順利地打開了突破口。在戰後經驗交流會上,同志們叫他談點體會,士英說:“打仗要勇敢,得沉住氣,不能慌,瞅準敵人的火力間隙,然後狠狠地打;戰場不比靶場,必須穩住,你稍微一著急,槍就不聽你擺弄了。”大家都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屢立戰功
1947年冬,攻打遼寧彰武的戰鬥打響了,機槍連擔任突破任務。敵人兩次反撲被我軍打下去之後,又組織了一個連的兵力,在六0炮、輕重機槍掩護下,瘋狂地發起第三次反撲。陣地上濃煙滾滾,我軍一時被敵人火力壓住,傷亡不斷增加。就在這緊要時刻,只聽左側的土包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機槍聲,頓時,敵人的機槍啞巴了,敵軍士兵一排排倒下去,我軍趁勢猛衝,突破口打開了,龜縮在交通壕裡的敵軍士兵嚇得沒命地四處逃竄,我軍攻克彰武城。評功會上,誰也找不到那位打機槍的戰士,指導員看樑士英低著頭不說話,又想起他的性格,便突然問:“樑士英,是不是你?”士英撲哧一下笑了。這次戰鬥,士英榮立小功兩次。
1948年6月,部隊在四平大練兵,主要是突擊訓練“五大技術”和“四組一隊”戰術。樑士英刻苦鑽研“五大技術”,第一關就是學習爆破。他虛心學習,很快地掌握了炸藥包的製作和戰場使用規則,在考核時,爆破成績取得優秀。第二關是土工作業。在酷暑三伏天,彎著腰挖土坑,是個不輕的活。樑士英誠懇地接受了土工作業能手杜萬鈞的指導,從70分鐘挖一個立射散兵坑提高到12分鐘就完成一個,獲全排第一。第三關是投擲手榴彈。樑士英每天早起晚睡,勤學苦練,原來只能投擲27米,最後達45米,成為全連第三名。第四關是射擊。主要是練習打地堡眼,樑士英回回擊中,每次成績都是甲等。訓練結束後,樑士英由於成績突出,再次榮獲小功兩次。
在“四組一隊”訓練中,士英更是積極鑽研。在軍事民主方面,他敢於提出自己的見解和倡議。班裡要求人人學指揮,大家選準突破口,各講各的道理。樑士英善於動腦思考,每次提出的意見都被領導重視和採納。有一次連隊演習,由他指揮一個步兵排,他充分發揮自己這方面的才幹,指揮得非常好。
壯烈犧牲
1948年9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遼瀋戰役。錦州是聯結東北和華北的戰略要點。攻打錦州是遼瀋戰役的關鍵。樑士英所在部隊奉命南下北寧線,向遼西進軍,攻打錦州。
10月10日,我軍圍攻錦州戰役的序幕即將揭開,這時樑士英調到8連2排5班當戰鬥組長。來到8連後,樑士英在白廟子村聽了首長關於攻打錦州的戰前動員,知道攻佔錦州的突破口已選定在錦州西北門外右側的一個突出部分,攻擊前部隊的集結地是在突破口西北約兩華里的團管區一帶。
爭取到尖刀任務後,樑士英和戰友們高興極了,他們割破手指用鮮血寫下了保證書。1948年10月13日,夜幕降臨的時候,樑士英同戰友們帶著沉重的攻擊裝備,悄悄地向集結地出發了。
10點整,一顆綠色訊號彈衝上天空,我軍開始向錦州全面總攻。排長喊了一聲:“同志們,衝啊!”猛虎般的勇士們,一個個飛身縱上壕沿。守敵見勢不妙,慌忙棄城向第二道工事逃命。敵人的第二道工事,是利用城西北的鐵道突出地面的路基加築而成的,距離城垣大約60餘米。敵人妄圖奪回丟失的陣地,拼命反攻。眼看敵人到了跟前,只見樑士英一躍而起,拽斷手中爆破筒的導火線,猛力往敵群扔去。轟隆一響,一團煙霧過去,敵人被炸飛了十幾個,餘下的連滾帶爬,慌忙逃命,龜縮在路基工事裡,再也不敢出來。我尖刀排迅速衝到路基下面,準備越過路基。忽然,從路基西面鐵橋洞口旁一座暗堡的槍眼裡,噴出兩條火舌,把尖刀部隊壓得抬不起頭來。由於這座地堡佔據了有利地形,使突擊右側的尖刀三連也被阻在路基底下,剛突擊進來的友鄰部隊也被這個可以三面發射火力的地堡壓住了。
這時,大部隊總攻號角吹響了,成千上萬戰士的吶喊聲如同山洪爆發從後面傳來,再不除掉暗堡,我軍就會遭到更大的傷亡。趴在火網下的戰士們一個個瞪圓眼睛,仇恨地怒視著噴著火舌的地堡。怎麼辦?只有爆破!幾個爆破組先後上去了,可是,敵堡裡的機槍仍在瘋狂掃射著。樑士英心急如焚,爬到連長跟前,堅定地說:“連長,把任務交給我吧,我一定完成!”“好!我們用機槍掩護你。”樑士英脫了棉襖,把袖口朝上挽了挽,掖上兩顆手榴彈,提起七尺多長的爆破筒,向前望了望,瞄準敵堡前的一道小土坎,緊貼著路基口,飛快地朝前躍進。敵人的火力更猛了,子彈在樑士英前後左右呼嘯,打得泥土四濺。他時而爬行,時而滾動,時而跳躍,時而蠕動。眼見離小土坎一米多遠了,士英仍是那樣小心翼翼地爬著。突然,只見他猛地一竄,眨眼間到了土坎下面,敵人的火力對他已無濟於事了。他趴在土坎後面,抬起頭看了看,突然一個箭步飛躍到敵堡跟前。他迅速地將拉開導火索的爆破筒猛勁插了進去。正在他要跳開地堡時,只聽“撲通”一聲,爆破筒從槍眼裡被推了出來。掉在地上,吱吱地冒著白煙。怎麼辦?只要側身一滾,就可以避開,可是大部隊已衝上來了。只見他彎下腰,敏捷地把冒著白煙的爆筒緊緊抱住,又猛地推進地堡裡,當他一鬆手時,又被敵人推出一尺多長,冒著縷縷黃煙……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樑士英兩隻胳膊緊緊地抱住爆破筒,用胸口死死抵住。隨著一聲巨響,像山崩地裂一般捲起一團濃煙,敵人地堡被炸得粉碎,黨人和民的好兒子樑士英也與之同歸於盡,壯烈犧牲了!樑士英犧牲時,年僅26歲。
尖刀連衝上來了,全團戰士衝上來了,二縱隊的戰士都衝上來了。陣地上“為樑士英報仇”的口號此起彼伏。戰士們個個爭先,越過了路基,踏著士英鮮血鋪成的道路,勇敢地衝向敵人的心臟,衝到小平房,佔領第一道民房,第二道民房……衝向錦州城的大街小巷。經過浴血奮戰,1948年10月15日,整個錦州戰役勝利結束。至此,固守錦州的國民黨軍全部被殲,東北“剿總”副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範漢傑以下10餘萬人被俘。
祭奠英烈
錦州解放的第二天,即10月16日的早晨,部隊在廣場上召開追悼會。全體指戰員眼含熱淚沉痛悼念在這場戰役中英勇犧牲的烈士。會上,團政委陳紹昆同志宣讀了師黨委追記樑士英烈士為特等功臣的褒獎令,給樑士英追記三次大功,並建議政府將錦州西北門改為“士英門”,以志紀念。同時,宣佈了縱隊指揮部向全軍發出的向瀋陽進軍令。全體指戰員在“為樑士英報仇”的口號聲中,勇猛前進。瀋陽解放了,營口解放了,全東北解放了,偉大的遼瀋戰役勝利了!
《東北日報》刊載了《攻佔錦州戰鬥中樑士英捨身炸地堡掃清部隊前進障礙》和《共產黨員樑士英捨身炸燬敵地堡》的報道,及時向全國人民報道了樑士英烈士的英雄事蹟。為撫卹家屬,部隊登報查尋烈士家屬。三岔河的王清雲看見後,流著眼淚去見士英的二姐夫張德祥,將士英的英雄事蹟說了一遍。三岔河的地方領導同志拿著烈士通知書慰問樑母,“士英死的偉大、光榮,給咱家鄉爭了光”。1948年11月,人民政府在三岔河街戲園子為樑士英開了追悼會,贈給士英家“功臣之家”錦旗一面。會後,樑母在政府領導陪同下,坐著大車,在主要街道上同群眾見面。樑士英住過的西南街也被命名為“士英街”。
1950年,錦州市在遼瀋戰役革命烈士紀念塔的西北角,敬修了一座高大而又肅穆的紀念樑士英烈士石塔,塔身正面刻鐫刻著“烈士樑士英之墓”,塔身背面刻鐫著烈士的英雄事蹟。為建遼瀋戰役紀念館佔地的需要,在1986年8月20日,經報遼寧省人民政府批准,將樑士英烈士墓從紀念塔的西北側移到紀念塔東側。每逢清明及烈士殉難的日子——10月14日,都有無數人懷著崇敬的心情,從四面八方聚集在這裡,憑弔這位用自己生命換來錦州解放的偉大戰士。
1959年,樑母病逝,我軍當年的四野二縱首長派人來到三岔河為士英母親送終,並舉行五天隆重的葬禮,悼念烈士的母親。
在吉林省革命博物館黨史文物資料中,在哈爾濱市東北烈士紀念館中,在錦州市遼瀋戰役紀念館中,在北京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中,都記載和展示著樑士英的英雄事蹟。
1988年,正值東北解放40週年、樑士英烈士犧牲40週年之,扶余人民在烈士家鄉三岔河鎮為其立碑塑像。11月7日上午,舉行了揭幕儀式,參加揭幕儀式的有烈士生前所在部隊——原東北野戰軍第二縱隊劉震司令員、吳信泉副司令員,烈士當年所在團政委陳紹昆等老首長,以及中共吉林省委、白城地區和扶余市、三岔河鎮黨政領導同志以及各界群眾。
爆破英雄、特等功臣樑士英,是人民的好兒子,是扶余人民的驕傲。
參考資料:《扶余青年運動》《扶余縣志》《吉林黨史人物傳略》等。
吉林日報社出品
策劃:姜忠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