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宣德年間,在今江蘇省淮安市有一個江安衛指揮使叫蔡武,家產富裕,奴僕眾多。蔡武這個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杯中之物,可以說是無酒不歡,所以有個外號叫"蔡酒鬼"。後來由於貪杯,被罷官在家。
蔡武有三個子女,長子蔡韜,次子蔡略,又有一女年芳十五,由於出生時,有一長虹環現屋頂,所以取名叫瑞虹。此女生的花容月貌,明豔動人,不僅手工刺繡伶俐,並且才智聰慧,家中大小事務,管理井井有條。蔡武閒賦在家,更沉湎杯中之物,瑞虹時常勸諫。
話說一日,卻有一文調令送至蔡武,擢升他為湖廣荊襄等地遊擊將軍,原來時任兵部尚書趙貴,為發跡時,家中十分窮苦,但他讀書十分勤奮,常常徹夜苦讀,蔡武的父親十分欣賞他的刻苦,經常資助趙貴。現如今做了步兵尚書,感恩蔡武的父親,因此提拔蔡武。
蔡武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自然歡喜異常,打點家中一切,選日就要上任。這時,女兒瑞虹勸道:"此去,千山萬水,旅途辛苦,爹爹平常在家閒散慣了,如果不能改掉貪杯濫飲的毛病,怕不能勝任這個官職,不如現在就推遲掉,免得將來又費盤纏,又奔波辛苦。"蔡武那聽得勸,說:"我那能一直無所事事,如今有這美差,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再說怎麼好拂趙尚書的美意,我自有計較。"瑞虹叫父親去意已決,便勸父親戒酒才能放心,蔡武保證日後少飲酒,也不會誤事。擇選吉日,帶著家人及大部分奴僕上任去了,作別親戚,又備許多美酒路上喝,便由揚州坐船出發了。
卻不知前途兇險,半路卻丟了一家人的性命。
原來好巧不巧,蔡武僱傭的船家,是叫陳小四,也是淮安府人,三十開外,僱有一幫水手七人,都是窮兇極惡之人,分別是白滿,李癩子,沈鐵鵬,秦小元,何二蠻,餘蛤蟆,凌歪嘴。平時專門在河上打劫客商。陳小四見蔡武行李頗多,已經眼紅不已,後來又見瑞虹美豔,內心更是盪漾不已,暗中算計:"等到無人地方,便要洗劫他們。"
一日,船行至黃州,陳小四便暗中召集眾水手商議,眾人聽後,笑稱:"我們心動多時,只是阿哥未提及,以為阿哥看在同鄉的份上,不要了呢。"陳小四說:"一路來,未有好時機,讓他們多活幾日,過幾日再行動,到時除了小姐我留做押艙夫人,其餘一個不留。"
話說蔡武,剛上船前幾日尙且能剋制肚子裡的酒蟲,喝飲有度,後來又把持不住,常常喝的伶仃大醉,瑞虹勸止無果。
又一日已到十五,一輪明月當空掛,蔡武又喝多,聽到前艙有呼喊聲,原來陳小四等人已按耐不住行動了,手持兇器,見人就殺,蔡武家人哪裡有經歷這些恐怖事情,毫無抵抗之力。蔡武又醉眼朦朧,不堪一擊,全部被砍殺拋入江中,瑞虹見家人奴僕全被殺害,唯獨留自己,知道賊人必是看上自己,為保清白便要投江自盡,那知陳小四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說:"小娘子,如今你家人都死了,孤身一人不如就跟了我,保你一世快活。"瑞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掙脫陳小四的束縛,被綁起鎖於後艙。
眾人將船上清洗乾淨,又聚於前艙喝酒分贓,陳小四此時抱出瑞虹,向瑞虹說道:“趁如今,我們就直接成親結為夫妻,也能護你周全。”瑞虹怒斥陳小四:“你這強盜,害了我全家,又想侮辱於我。”頓時對著他們怒罵不止,其他眾人大怒,紛紛勸阻陳小四,道:“阿哥,哪裡尋不得妻子,卻要受這賤人的氣。”便要打殺瑞虹,陳小四急忙攔住眾人:“眾兄弟看在我面上,饒了她吧,明日與爾等賠情。”又對瑞虹說道:“你快些住口,再罵,我也無法護你。”瑞虹一頭哭,心中暗想:“我若死了,一家之仇哪個去報?且含羞忍辱,待報仇之後,死亦未遲。”方才住口。陳小四少不得又於眾人賠個不是,又喝一會酒,便辭別眾人,抱起瑞虹回後艙。可憐瑞虹方才與家人天人分別,又落入奸賊手中摧殘。正是:
暴雨摧殘嬌蕊,狂風吹損柔芽。那是一宵恩愛,分明夙世冤家。
再說前艙眾人吃酒,白滿道:“陳四哥此刻春宵一刻值千金,樂不思蜀。”沈鐵鵬道:“他便樂,我們可不樂。”,秦小元道:“我們有甚不樂?”沈鐵鵬道:“同樣做事,他到獨佔了第一件便宜,分贓卻也不給我們多些?”李癩子道:“你想這個也是,不過我想另一件事,更是不樂。”眾人道:“為何不樂?”李癩子道:“常言說得好:‘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發。’殺了他一家,恨不得把我們吞在肚裡,方才快活,豈肯安心與陳四哥做夫妻?倘到人煙湊聚所在,叫喊起來,眾人性命可不都送在他的手裡!”眾人盡道:“說得是,明日與陳四哥說明,一發殺了,豈不乾淨。”答道:“陳四哥今夜得了甜頭,怎肯殺她?”白滿道:“不要與陳四哥說知,悄悄竟行罷。”李癩子道:“若瞞著他殺了,弟兄情上就到不好開交。我有個兩得其便的計兒在此:趁陳四哥睡著,開啟箱籠,將東西均分,四散去快活。陳四哥已受用了一個妙人,多少留幾件與他,後邊露出事來,止他自去受累,與我眾人無干。或者不出醜,也是他的造化。恁樣又不傷了弟兄情分,又連累我們不著,可不好麼?”眾人齊稱道:“好。”眾人瓜分陳小四的贓物,挑幾件不貴重的東西留給他,然後棄船上岸各奔東西。
且說陳小四,專心一意在瑞虹身上,外面眾人的合計全然不知,直到次日才發現,想道:“是了,他們見我留著這小姐,恐後事露,故都悄然散去。”又想道:“我如今獨自個又行不得這船,住在此,又非長策,倒是進退兩難。欲待上涯,村中覓個人兒幫行,到有人煙之處,恐怕這小姐喊叫出來,這性命便休了。勢在騎虎,留他不得了,不如斬草除根罷。”尋了一根繩索,打個圈,搶入後艙,此刻瑞虹正傷心痛苦,未有提防,賊人力大,動作迅猛,又是有心算無心,瑞虹一被套住脖子,無力抵抗,不一會便橫躺床上不動了,陳小四以為瑞虹已死,簡單收拾一番便也棄船不知所蹤。話說瑞虹也是命不該絕,陳小四慌忙之間,未查驗,以為瑞虹已死絕,不想她只是窒息昏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瑞虹一口氣順平才悠悠轉醒,思及此刻境況悲慟不已,原本欲自尋短見,但轉念想到父母兄弟慘死大仇未報只能忍辱偷生。就在瑞虹猶豫不決時,忽然艙外"撲通"一聲巨響,船身被撞的劇烈晃動起來,瑞虹被嚇得一跳,側耳傾聽,但聽見有隔船人聲喧鬧,本船卻悄無聲息,正疑惑不解:"為什麼船隻被撞,那班強盜卻無人開口?難不成是有官兵來抓人?"
就在瑞虹惶恐不安時,船上忽地有人大驚小怪:"是哪些賊人竟打劫得如此乾淨?"瑞虹聽到這裡,便知不是那班強盜,掙扎呼喊:"救命!"眾人聞聲趕來,見一美貌女子,便問情由。瑞虹淚如雨下,將自己一遭情形一一細說,又道:"此刻賊子應未遁遠,懇請各位帶小女子報官,將強賊抓獲正法以慰家人在天之靈。"眾人道:"原來如此,小姐莫急,但我們都做不了主,須請船主來商議。"其中自有一人去相請。
不多時,一人跨進艙內,眾人齊喊:"船家到。"瑞虹舉目望去,那人面貌魁梧,服飾整齊,料定是有身家之人,便哭拜在地,那人急忙扶起瑞虹,詢問緣由。瑞虹又將自身遭遇細說一番。那人聽後道:"原來如此,小姐寬心,料想賊子未遠去,這邊同你去報官,到時他們自然無法逃脫。"瑞虹聽後,喜極而泣:"多謝船家出手相助,生死不忘大恩大德。"眾人扶小姐回船。
船家是誰人,此人齊福,是如今湖北武昌人氏,專門跑船經商,掙得偌大家業。這次做買賣回程,行駛中突遇大風,不想撞上賊船,因見船上無人,內心起疑,便差人察看,如此才搭救瑞虹。且說瑞虹被安頓到齊福的船上,齊福親自安排酒菜,勸慰瑞虹,瑞虹心中思及父母,哪裡有胃口。便又詢問報官的事宜。原來齊福卻也不是什麼好人,見瑞虹貌美一人,就起不良心思,哄騙來船想佔為己有,事已至此,哪有心思真的幫她。
便裝作為難道:"剛才聽聞小姐遭遇,一時急公好義,卻不曾想自己一船貨物,如若和小姐去報官,不知何時能了,怕耽擱貨物,也怕未能全心力助小姐所求之事,不如小姐先隨我回去,妥善安排其他事宜,再同小姐來此處理,到時定能全力支援小姐。另有一事,你我孤男寡女,怕惹人非議,如今小姐孤身一人,而我雖然只是一個商賈,但資產頗厚,如若不嫌棄,就此結為夫妻,將來報仇之事,更是我分內之事,絕無推遲。"
瑞虹聽完,心中暗自傷心,知道所託非良人,但如今卻又無路可退,又思及父母恩仇,連連嘆息,只得含淚答道:"如若官人能真心替奴家報仇,奴家情願相隨。"那齊福聽得瑞虹答應,喜不自勝,立即起誓說:"齊福若不能為小姐報仇雪恨,將來必翻江而死。"
不多日,船已經到武昌。原來齊福的老婆是個醋罈子,為人潑辣,齊福極為懼內,不敢真的將瑞虹領回家,另尋一處住所安頓瑞虹,並告誡眾人不許洩露,但有口舌之快之人已早報告了。齊福老婆大怒,要與齊福理論,後覺鬧大難堪,心中已另有算計,明面上一字也未提,暗中卻找尋人販子,期定日期交人交錢。一日,齊福老婆灌醉齊福又將其反鎖屋內,匯合人販子尋到瑞虹住處。瑞虹無奈,聽聞大娘子到了只得出來相迎。那人販子在旁,觀測瑞虹,見其貌美,十分歡喜,而那齊福老婆滿臉堆笑說道:"相公辦事糊塗,既已娶你,又怎可置你於此,要是讓外人知道,我卻如何說的清楚,因此特地來接你,你收拾一下。"瑞虹不見齊福,心中有疑,推辭不去,那婆娘又說:"既不願同住,也應前往拜會家人。"瑞虹推辭不了,只得上轎前往。
話說瑞虹不知是計,又因人生地不熟,等人販子將其抬到江邊,掠販上船才知中了奸計,掙脫不得,放聲號哭......,另一邊齊福老婆收拾得當回到家中,三四個巴掌刮醒齊福,大鬧一番,鬧了整整數日才漸漸歇止,齊福才敢尋個空隙去瑞虹住所,卻見門戶緊鎖,詢問家人才知已被賣去多日,氣得兩眼一抹黑。後來,齊福果真應了誓言,翻江而亡,而那婆娘自從丈夫死後,也敗光家產,又被姦夫拐去賣入煙花之地,可見天道正好,報應不爽。正是:
勸君莫行惡毒事,舉頭三尺有神明。
話說瑞虹被人販押上船,行駛數日,期間人販多次想姦汙瑞虹,但她抵死不從,人販怕耽誤買賣也不敢用強,不一日,船停泊岸邊,人販交易瑞虹到煙花之地,瑞虹立志尋死,不肯接客,如此糾纏數日,老鴇別無他法,只得商議將瑞虹再度買賣,此時正好有一恩客,姓胡名悅,家中頗有財產,又是酒色之徒,初始見過瑞虹,驚為天人,因此有意出價娶回去做偏房。
話說胡悅娶回瑞虹,好酒好菜招待,但那瑞虹只是哭泣,不容親近,胡悅再三勸慰,才道出實情。胡悅聞之便道:"此事不難,此地太守是我親戚,我請他幫忙抓住賊人,到時報仇雪恨亦不晚。"瑞虹見其言辭真切,便說:"官人若能為妾身尋得仇人,報仇雪恨,莫說是夫婦,就算是奴婢也心甘情願。"胡悅又是一番勸慰,遂攜手入寢。
那隻那胡悅也是一片虛情假意,哄騙幾日不見動靜,瑞虹問起,便推脫太守亦出廣捕緝拿,實則根本沒有料理此事。日久見人心,瑞虹大失所望,又無可奈何,只得拒絕胡悅進房,深隱吃齋日夜禱告。
一路無話,抵達京師,胡悅立即訪友,卻不巧,好友近日暴病身亡,所及之事也不了了之,卻不知如何是好,就此打道回府又恐被人恥笑,兩難之時,只得又尋一在京同鄉商議。哪知那同鄉也是來京打點此類事情,正好銀子不夠,於是哄騙胡悅將銀子託付給他,那人用來完成自己的官職,轉身走馬上任去了。胡悅求官不得,錢銀漸少,自此流落京師,竟與一幫京花子合夥騙人錢財。
話說一日,胡悅眾人聚在一起商議騙一次大的,卻苦於沒有由頭,想到瑞虹身上,做個美人局。合計後又恐瑞虹不肯,又生出一段話哄騙瑞虹,答應事成之後,送瑞虹回家,瑞虹無奈何,只得違心答應。於是眾人四處尋找主顧。
話說兩頭。卻說浙江溫州有一個舉人,叫朱源,年紀四十,尙無子嗣,娘子多次勸他再娶個偏房,他都已功名未就,無意無比推辭,其年的京試又未中,就與幾個同年留京讀書,以待下年高中。同年得知朱源未有子嗣,也復勸其娶妾,朱源聽了眾人的話,就讓人尋覓。幾日下來也未挑的滿意之人。胡悅眾人探得訊息,即來遊說,誇得瑞虹姿色無雙,古今罕有,鬨動朱源去相看。
朱源由眾人引來,見瑞虹果然嬌豔無比,內心已意動,瑞虹亦見朱源人材出眾,舉止得體,暗訝:"這官人倒是好儀表,卻不知甚麼晦氣,投在網中。"心存懊悔之念。眾人商議後,彩禮百兩,朱源也問京師騙局甚多,要求早上行禮,當天就要過門。
胡悅和眾人商議,當天過門,難做手腳,只能求瑞虹協助,胡悅將自己的計謀全盤托出:"本來此事已經要成功,只是當日便要過門,難做手腳,如今就只能將計就計,按他的意思送你過去。到時肯定會備酒席,你到時慢慢地喝拖延至五更時分,我同眾人便打入進去,到時鬧起來,就是他強佔有夫之婦,我們要把你帶回去,恐嚇他要去衙門告他,他是個舉人,害怕前程受牽連,一定為求我們不要鬧大,我們就能安然離去。"瑞虹聽後,懊惱道:"我前世不知造什麼孽,以至今生如此多劫難。怎麼還能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行!"胡悅說:"娘子,我本來不是要這樣做的,但是現在騎虎難下,才出這個苦肉計,千萬不要推託才是。"瑞虹執意不肯。胡悅就雙膝下跪又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去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瑞虹被逼不過,只得答應。眾人急忙回覆朱源,挑選吉日。
吉日到時,雙方見禮,朱源迎回新娘,自早設下宴席,花前月下,朱源更覺瑞虹美麗異常,欣欣自得,邀請瑞虹喝酒道:"娘子請酒。"瑞虹不敢言語,也不回敬,朱源以為她害羞,屏退奴僕,自己斟酒遞給瑞虹說:"我與你已是夫婦,今這良辰美酒,娘子多少喝點,不要拂了我的敬意。"瑞虹見這局面,更覺愧疚,驀然傷感,又想起父母情仇,自身遭遇,更是情難自禁,潸然淚下。朱源見瑞虹流淚不止,不明所以,只得再三勸慰:"娘子若有難事,可說與我知,如能效力,決不推辭。"然瑞虹不出聲,朱源無法只得自斟自飲。過一會已打二更鼓,朱源道:"夜深了,不如早些休息。"瑞虹又不理睬。朱源沒有相逼,反倒拿本書讀起來。瑞虹見朱源殷勤相慰,不去理睬,卻沒有慍色,心中計較:"胡悅花言巧語絕非良配,此時收朱舉人的禮金將自己許給了他,不如就跟了朱源,說不得將來還有機會報的血海深仇。"瑞虹左思右想,疑惑不定。
朱源又道:"小娘子請睡吧。"瑞虹故意不答應,朱源依然自顧看書。三更鼓絕,朱源再次催促,瑞虹此刻心意已定,才道:"我如今方是你家的人了。"朱源笑道:"難道起初是別人家的麼?"瑞虹道:"相公又怎麼會知道,我原本是胡悅的妾室,只因流落京師,與一班光棍生出此計,哄騙你銀子。再過一陣子,他們就要打進來,搶我回去,告你搶佔人妻女。你怕前程受阻,必會委屈求全,自吞苦果。"朱源聞言大驚,道:"竟有此事!若非小娘子告知,我必落入圈套之中。但你既然是胡悅的妻妾,又怎麼將秘密洩露給我呢?"
瑞虹哭道:"妾有大仇未報,今有幸遇到相公這般品德高尚之人,必能為妾報仇申冤,故願意以身相許。"並將前塵往事一一敘說,朱源亦聽著動情下淚。說話間,已是四更天,瑞虹道:"那班光棍不久便要來了,相公如果再不走就要受到牽連了。"朱源道:"不急,我有同年好友住在附近,我們先到那邊躲避一夜,明日搬走,他們也奈何不了我。"當下叫喚家人,收拾東西去好友處躲避。
再說胡悅等人,得了錢財,便分了銀子買酒肉,吃到五更天,一齊趕往朱源住處,卻發現四下無人。胡悅倒吃一驚,說道:"他如何知道實情,預先搬走?"又對眾光棍說:"一定是你們相互勾結來欺詐我,快將錢財還我。"眾人大怒,扭打一團,恰好此時有巡城兵馬經過,抓住送審,審出實情,全部都被判三十大棒的刑罰,銀子充公,胡悅被解遞迴原籍。
朱源自從娶了瑞虹,彼此相愛相敬,如魚似水。瑞虹一年後便生下一子,朱源好不歡喜,寫書信告知家中妻子。又過一年,到會試年,朱源高中,被授予知縣。恰好武昌縣有缺職,朱源討要這個缺,對瑞虹說:"此去必能為娘子將血仇報了。"瑞虹聽聞道:"相公如此用心,奴家死亦瞑目。"不幾日調令即到,朱源帶家小離京赴任,因此去武昌,又帶家小,陸路不便,朱源挑選一艘船隻走水路出發。行船途中,瑞虹在船艙中聽得船家聲音,竟然與仇敵陳小四一般無二,詢問丈夫船家名字,卻是吳金,心中疑惑不解,讓丈夫喚其近艙,瑞虹躲起來確認,發現是陳小四不假。只是名字不同,好生奇怪,卻也不敢枉錯好人,只能暗中查訪。一日,船家婆娘入艙拜見,瑞虹見那婆娘雖無十分顏色,也有一段風流,因此有心詢問道:"你幾歲了。"那婦人答:"二十九了。"又問:"是哪裡人?"婦人又答:"池陽人氏。"瑞虹道:"聽你丈夫口音不像是池陽人。"那婦人道:"此是我的後夫。"瑞虹道:"你什麼時候丈夫過世的?"小婦人道:"我們夫婦運糧到此,拙夫染病身亡。幸得如今的丈夫幫忙,他原本是武昌人氏,之前在船上幫工,小婦人無依無靠,只得從了他,頂了前夫的名字,完成這趟差事。"
瑞虹聽後,暗暗點頭,待朱源過來,將事情說於他聽,朱源道:"現在行途中不宜出手,等到了地方再將其擒獲,一併追拿其他兇徒。"一日行船到揚州,停靠補給。朱源忽聞岸上人聲鼎沸,朱源詢問得知,卻是船家與兩人鬥毆,朱源吩咐眾水手將人拿來。這班水手原來與船家面和心不和,卻是陳小四原來逃竄流落到池陽地面,正好此船缺一個水手,便招攬陳小四上船,不想吳金老婆是個蕩婦,不知怎麼的兩人勾搭在一起,反而覺得吳金礙事,暗中害了吳金,後吳金老婆又暗中將錢給陳小四,在眾人面前假意向陳小四借錢打點,再推說無錢歸還,順理成章嫁給陳小四,眾人明知其中種種,卻也無證無據,只是內心厭惡其人,因此面和心不和。如今正好出口惡氣,將三人綁了過來。
朱源問道:"為何撕打?"陳小四道:"這兩人本是合本撐船的夥計,因盜資本背地逃走,已兩三年未見,如今遇到,小人討要,卻反被誣賴,因氣不過便扭打起來。"朱源又問兩人情形,那兩人矢口否認道:"我們原本是合夥撐船,不過這廝因迷戀一女子,我等怕耽誤生意,便將自己本錢收回,各自營生,並不曾欠他半分。"朱源又問二人姓名,二人未答,反是陳小四道:"一個叫沈鐵鵬,一個叫秦小元。"朱源還待再問,突然一丫鬟悄悄傳言:"夫人有請。"朱源進入船艙,瑞虹低聲泣道:"那二人亦是賊子,相公切莫放走。"朱源道:"既然如此,看來等不到武昌了。"急忙修書一封差人送去揚州太守告知其事,太守將三人收監,這時眾水手才知三人是強盜,又將吳金的事情稟告朱源,朱源也將此事寫書告之,於是那婦人也被收監。
翌日,揚州太守提審三人,又將婦人縛出,陳小四正奇怪為什麼那婆娘怎麼也被抓起來。揚州太守便喚陳小四真名,陳小四一驚不知他如何知道,卻不想揚州太守更道:"你三人可還記得蔡指揮的事麼?"三人聽後,驚得合不攏嘴,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說。太守又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等犯下罪行還不從實招來,還有其他賊子的行蹤一併到來。"三人明白太守已查得實情,無從抵賴,只得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太守又審婦人道:"你與陳小四合謀謀害親夫,你可知罪?"婦人正要辯解,水手們卻將事情詳細稟告太守。至此,四人被判極刑,打入死牢,又簽發搜捕白滿,李癩子等人。
過幾日,朱源到任武昌,立即發書派人搜捕餘賊,其餘賊子除餘蛤蟆已死外全部被逮捕歸案,無一例外被判處極刑,解抵揚州,合併處置。
故事出自《醒世恆言》中的蔡瑞虹忍辱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