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康熙途聽“馬鷂子”

康熙為圖海官復原職後，圖海專程進宮謝恩。圖海本是順治皇帝手下的紅人，官拜大學士、太子太保、刑部尚書。有一次他的侍衛阿拉那與皇家的僕人鬥毆，圖海偏袒自己的家奴。順治大怒，給圖海定了個欺君罔上的罪名，打發回家了。不過在順治眼裡，圖海畢竟是個非常有才幹的人，而且為人忠厚坦誠。臨死前他留下遺囑，要給圖海官復原職。

康熙邀圖海在乾清宮的西暖閣閒談，他輕輕拍著自己的大腿問：“聽說有一個勇士叫馬鷂子的，你知道嗎？”圖海說：“為臣以前在英王阿濟格的府上見過他，他叫王輔臣，的確是英武非凡、一表人材啊！”康熙說“你設法找找。不能把人材給荒廢了。”圖海滿口答應說：那年阿濟格率兵攻打大同。阿濟格發現每當夕陽西墜時，硝煙瀰漫的官道上常會出現一隊奪門而出、刀光閃閃的人馬，領頭的年輕將領騎著一匹高大的黃膘馬，見清軍就殺，見緇重就搶。阿濟格握著瑪瑙鼻菸壺，望著滿載而歸、呼嘯而回的馬隊。問下屬：“此人是誰？”下屬答：“他叫王輔臣。但士兵都喊他馬鷂子。” 。阿濟格說：“傳令下去，如遇馬鷂子不許傷害。”康熙哈哈一笑。“人才難得啊！”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二、輔臣棄義殺姐夫

王輔臣是河南人。早年投奔在李自成起義軍當軍需官的姐夫。王輔臣的姐夫見到這個英俊、機靈的內弟很高興，命人取出一把倭刀送給王輔臣。這把刀細長而微微彎曲，刀身長近一米，刀背處有兩條優美的弧形血槽，刀刃上以高超的馬齒工藝夾進純鋼、鋒利無比；刀鞘是用南洋的烏木製做的，外表油黑髮亮。王輔臣的姐夫告訴他：“這是官府專門在倭國定做的寶刀。在攻開啟封的戰鬥中,我砍殺了一名福王的侍衛，繳獲了這把倭刀。”

王輔臣在起義軍中驍勇善戰，但酷愛喝酒賭博。有一次他竟把姐夫放在家裡的六百兩銀子的軍費輸掉了。他的姐夫得知此事後怒不可遏，打定主意要殺掉他。有一天王輔臣又豪賭到深更半夜、酒氣熏天地回家。剛走進院門，只聽砰地一聲弓響，一支羽箭貼著王輔臣的耳朵射在他身後的老樹幹上，樹上的烏鴉被震動得紛紛飛起，在夜空中盤旋。王輔臣大吃一驚、藉著稀疏的星光，飛步衝進堂屋，大喝一聲：“賊人看刀！”那個身影急速向後退了一大步，但是王輔臣的倭刀太長了，刀尖依然砍中了對方的腦門，一聲慘叫後黑影倒地而死。此時王輔臣的醉酒也嚇醒了一大半，他擦了一把飆射在他臉上的鮮血，感到殺手的身影和聲音是那麼熟悉。仔細一看他又大吃了一驚，原來倒在他刀下的正是這把倭刀原先的主人。

王輔臣誤殺姐夫後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匆匆忙忙地收拾幾件細軟，連夜逃亡了。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三、知遇之恩阿濟格

他來到了山西大同，在總兵官姜瓖的部隊裡當兵。順治五年十二月姜瓖反叛。清朝的攝政王多爾袞即派自己的弟弟、英親王阿濟格率兵攻打大同。順治六年八月，大同城裡的糧食消耗已盡，援兵無望。姜瓖的部下總兵楊振威帶領六百餘名官兵叛變，殺害姜瓖一家並持其首級出城投降。多爾袞得到報告後，傳諭把大同的城牆高度拆除五尺，並下令除楊振威的官兵家屬外，大同城內的官吏、兵民全部誅殺。阿濟格愛惜王輔臣的勇敢和才智，特別下令：“那個馬鷂子刀下留人，速送到本王帳下。”八旗兵果然在俘虜群中找到了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王輔臣，他們把捆綁得嚴嚴實實的王輔臣拖到了英親王阿濟格的面前。感激涕零的王輔臣作為貼身侍衛，跟隨阿濟格來到北京。

順治七年十二月攝政王多爾袞病死，英親王阿濟格居功自傲，欲替代多爾袞，但朝臣們卻告他謀反。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內務府的總管大臣帶著一隊御前侍衛飛馬來到英王府。英王掏出瑪瑙鼻菸壺，用小勺子挖出一撮，使勁一吸。隨手把鼻菸壺遞給王輔臣。“留個念想吧！馬鷂子！”說完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庭院裡沒腳的白雪中留下了英王最後的一行足跡。英親王死後，王輔臣失去了庇護，被送進了內務府為奴。默默無聞、生活艱辛的王輔臣並不知道圖海正在四處尋找他。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四、圖家偶遇馬鷂子

有一天，圖海的僕人騎馬行走在大街上，他發現在熙熙攘攘的路人中，有個年青人見到他以後就十分恭敬地翻身下馬，低頭旁立在街邊。圖海的僕人感到奇怪，他勒住韁繩問：“你是誰啊？”年青人抬頭回答：“我是馬鷂子。以前我們見過面，您忘記了嗎？”圖海的僕人聽後大喜。說：“哎呀！你就是馬鷂子啊！我家主子十分想念著您，正到處找您呢！”圖海聽說馬鷂子找到了十分高興。他讓家人為馬鷂子置辦了一身乾淨的行頭，然後帶著他來到乾清宮朝見康熙皇帝。

時近除夕，乾清宮外面擺放的各種盛開的梅花。圖海和王輔臣走進西暖閣，只見西暖閣的案几上有幾盆含苞欲放的紅色和雜色的水仙。康熙對圖海說：“沒見過彩色的水仙吧？這種水仙花不是漳州府的，而是來自英吉利和法蘭西。”然後又看著王輔臣說：“賞花如用人，眼光開闊一些就會有新發現。哈哈！”

康熙留圖海和王輔臣用膳。“今天有圖海愛吃的好東西。蘇東坡曾說：吃過這種東西，死了都值得。”不一會太監提拎著一個脫胎漆的描金大紅食盒走進來，然後從食盒中端出一盤清蒸河豚。王輔臣說：“奴才在山西聽說過這種魚。味道鮮美，但毒性大，弄不好會送命。”圖海說：“河豚在京、津一帶是老百姓的家常菜。如果真的中毒了也不用慌忙，喝幾口糞清水即可解毒。”康熙聽後哈哈大笑：“朕不相信糞水能解毒，庸臣誤國、庸醫誤命啊！”王輔臣壯起膽子吃了一口河豚魚肉，果然鮮美異常。臨別前，康熙授予王輔臣御前一等侍衛。掌管內廷宿衛以及皇帝隨扈。

王輔臣離開乾清宮時天色已晚。他走出神武門，送別了圖海，停留在自己的黃膘馬旁邊，深深喘了一口氣。皎潔、清冷的月光穿過皇宮的角樓，映照在護城河的冰面上，景山茂盛的松柏隨風搖晃，發出陣陣清亮的鳴嘯，內廷的天空不時崩裂出一個火球，然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炮仗聲。王輔臣對康熙的任命是大喜過望的。因為按慣例，武職正三品的御前一等侍衛，是由滿洲八旗中上三旗子弟中才武出眾者充任的。而他王輔臣只是一個漢人，還當過叛軍，又是罪臣阿濟格的下屬。漢族人最高也只能當外朝和內廷之間的乾清門侍衛呢。望著圖海遠去的背影。“圖海是我的大恩人啊！”他想。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五、洪承疇提攜官雲南

冬去春來，楊花飛舞。朝廷決定派洪承疇經略河南。經略在清初是一種比巡撫和總督的級別還要高的職務，河南是指黃河以南的廣大地區。康熙皇帝派遣王輔臣隨侍，他伸出兩支手指朝王輔臣搖晃了一下。王輔臣離開皇宮時還不明白康熙伸出兩個手指的含義。他飛馬來到圖海家請教。圖海微微一笑：“皇上的意思是老洪當過前明的高官，是個二臣。要你一路留意他的言行。”王輔臣恍然大悟，他下意識地伸出兩個手指。心思：“我也是二臣？嘿嘿!”

王輔臣一路上勤敏謙恭，從不以正三品一等御前侍衛自居，就把自己當成洪承疇的奴僕。洪承疇知道康熙派王輔臣隨侍的本義，但王輔臣的言行讓洪承疇逐步改變了看法。有一天洪承疇邀眾人圍坐在一起，品嚐福建的烏龍茶。王輔臣主動生火熬茶，白煙拌著茶香在王輔臣疲憊的臉上飄蕩。洪承疇撫摸著自己稀疏、花白的鬍子，用濃重的閩南官話對王輔臣說：“兒子！朝廷有好缺的時候，我一定推薦你出任。”

王輔臣在洪承疇的力薦下就任正二品的右營總兵，駐雲南曲靖府，變成了平西王吳三桂的下屬。吳三桂早就聽說過馬鷂子，每有珍奇物品他都記得賞給王輔臣一份。有一回陳圓圓醃製了幾壇糟蛋。吳三桂親手送給王輔臣一罈。“糟蛋是老夫江蘇家鄉的特產，這幾壇糟蛋都是愛妻陳園園親手做的。你帶一罈回去吧！”王輔臣跪謝道：“平西王待卑職恩重如山，卑職此生定然生死相隨。”王輔臣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但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又改變了王輔臣的命運。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六、吳王酒宴結怨仇

王輔臣奉平西王之命深入緬甸擒獲南明皇帝朱由榔，又率軍征討烏撒（貴州威寧）。諸位將官在馬一棍營中會餐。吳三桂的侄子吳應期也在坐。馬一棍是個脾氣火暴的將軍，下屬稍有小過也常常被他一棍打死，故人稱“馬一棍”。眾將官飲酒薄醉後，馬一棍命廚師為將軍們每人盛上一碗飯。當廚師把一碗飯端到王輔臣面前時，坐在旁邊的王總兵發現王輔臣飯碗中有一隻死蒼蠅，他大驚小怪地呼喊：“飯裡有蒼蠅。”王輔臣擔心馬一棍以死蒼蠅為由將那個聰明的廚師一棍打死，就假裝輕鬆地說：“我們是從槍林彈雨中走出來的人，有飯吃就滿足了，死蒼蠅我也能吃啊！”王總兵不瞭解王輔臣的苦衷，就提出與王輔臣打賭：“你能把這隻蒼蠅吃下去，我就把我的坐騎輸給你。”王輔臣無計可施，只好勉強把蒼蠅吞了下去。這時吳應期也喝多了，他在旁邊插話：“王總兵的馬那麼好騎嗎？人家跟你賭吃死蒼蠅，你就吃下去食去，如果再跟你賭吃大糞，你也吃嗎？”王輔臣聽完大怒：“吳應期！人家懼怕王子王孫，我卻不怕。我要吃王子王孫的腦髓。”說完揮拳猛擊餐桌，桌面上的瓷碗、菜碟、酒杯全都跌碎於地。吳應期和旁邊的數名侍從見勢不妙，全都逃避了。眾將官也極力勸阻暴跳如雷的王輔臣。

第二天酒醒氣平後，王輔臣正為昨天的事情後悔不已。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見薄霧朦艨的林間小路上幾名精悍的侍衛簇擁著吳應期飛奔而來。王輔臣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吳應期的馬隊已停止在王輔臣面前。吳應期翻身下馬，他抓住王輔臣的雙手，跪拜不起。“昨天小弟酒醉失態，出語傷兄。今天特地來給為兄請罪。”王輔臣也趕緊跪拜於地。“是我喝醉得罪了兄弟，你不責怪我反而自責，令我無地自容。”王輔臣以為就此就息事寧人了，但實際上卻沒有那麼簡單。

沒過多久王輔臣的部下從曲靖到昆明提領軍餉。吳三桂說：“給你的頭兒帶上一句話。”王輔臣的部下忙說：“王爺有話儘管吩咐，卑職一定帶到。” “聽說上次征討烏撒，輔臣跟應期酒後爭吵。少年兄弟喝多了鬧事也正常，但是他們打就打了，別把老夫拉扯進去嘛！他說什麼：你是王子，我還要吃王的腦髓呢！這種話成何體統啊！豈不令老夫寒心？”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七、圖海推薦赴平涼

王輔臣聽完部下的傳話後悶悶不樂，說：“我又不是他的家奴。他向著侄兒說話，視我為外人，我也不想留在這裡了。”王輔臣給圖海寫信，謀求異地升遷。在圖海的大力遊說下，康熙果然欽點王輔臣升任從一品的平涼提督。聖旨發到昆明，吳三桂非常不捨地說：“這小子肯定花了不少錢。他有多少錢啊！敢如此鋪張！”命人取出二萬兩白銀贈送給王輔臣。

王輔臣來到北京報道，卻一直見不到皇上。他去兵部，兵部說：“朝見皇上事關儀制，應由禮部安排。”禮部又說：“引見提督是兵部的事情。”兩邊相互推委，就把王輔臣的事情給耽擱了。圖海是刑部的又管不了提督朝見的事情，只能乾著急。深秋的黃昏，北京寒風瑟瑟、枯黃的樹葉在天空中無助地飄蕩，王輔臣無奈地又一次無功而返。有一天圖海進宮見聖。康熙皇帝在休息，偶然想到了王輔臣。他問圖海：“平涼提督不是你舉薦的，他怎麼還沒有來見我啊！還沒有到京城？”圖海答：“早就來了。那次群臣上朝，皇上給群臣賜飲龍井茶，平涼提督就站在奴才的後面。”皇上說：“馬上內廷引見！”圖海趕緊去找王輔臣，告知這個好訊息。

王輔臣在總管太監的引領下走進內廷，跪拜於地。“奴才給皇上請安！”康熙把他攙扶起來，命賜坐。他端詳著英武逼人、精神煥發的王輔臣。幾年未見，南方的氣候令他的外貌變得黑紅，性格也如南方的秀美山水，顯得沉穩、平和、內斂了一些。 “有武臣如此，朕還有什麼憂愁呢！”又問：“提督是什麼出身啊？”王輔臣答：“奴才是內務府的僕人出身。”康熙大驚：“象你這樣的朝廷肱骨之臣，怎麼能隸屬於內務府的奴僕啊!”康熙馬上命人將王輔臣改隸為漢軍白旗。

說著話不覺到了用膳時候。康熙又留王輔臣吃飯。康熙說：“本朝初開，各方面都應節省為要。我吃飯從不上兩個菜。今天我們君臣一起吃白煮肉如何？”王輔臣感動得熱淚盈眶。他跪在地上泣不成聲說：“奴才感激不盡。”康熙望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深情地說：“朕很想把你留在朝廷，朝夕相見，但平涼是邊庭重地，圖海推薦你去駐守。”康熙命掌管天象的欽天監給王輔臣選擇一個好日子出發。當時已時值歲暮，欽天監奏報：“歲內出發大吉。”康熙說：“你們把行期定得太近了，朕捨不得他那麼快就離開。上元節就要到了，王輔臣要陪朕去午門外看燈，過後再走不遲。”康熙命欽天監再擇吉日於元宵節之後。臨行前王輔臣進宮辭行。康熙指著御座前的一對蟠龍豹尾槍，說：“此槍是先帝遺贈給我的。朕每次出宮，必把此槍排列於御馬之前，以示無忘先帝的教誨。你是先帝之臣，朕是先帝之子。其它的東西沒有什麼可珍貴的，朕就賜一支槍給你吧！你持此槍鎮守平涼，見此槍如同見朕，朕見此槍也如同見卿。咱倆君臣一心，無人能敵啊！”王輔臣聽完拜伏於地，感動得泣不能起。“聖恩深重，臣即使肝腦塗地，也不能稍報萬一！”這時候一縷陽光穿過窗欞，照射在王輔臣酒後泛紅的臉上，他感覺這個天氣有些溫暖如春了。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八、屬下殺滿被逼反

康熙十二年，朝廷下令撤藩。平西王吳三桂聞訊後率軍反叛。吳三桂考慮到陝西是天下的脊背，而他與提督王輔臣曾經情如父子。便將委任王輔臣為總管大將軍的委任狀交給王輔臣在雲南時的親信汪士榮，令其速奔平涼。王輔臣見到汪士榮二話不說，命人將其拘禁、派其義子王吉貞星夜將汪士榮解送京城。康熙得知此事十分高興，馬上將汪士榮斬首，並把王吉貞留在朝廷為官。

不久後發生了一件事情，令情勢急轉直下。為控制西部的局勢，朝廷派遣經略莫洛率八旗兵到達西北,並與王輔臣部一起進兵四川。途中莫洛的八旗兵和王輔臣的綠營兵，在陝西寧羌（今寧強）因為軍糧的分配問題發生了衝突。王輔臣的副將邵苓芝忍受不住滿人的欺凌，帶兵衝擊八旗軍營。莫洛帶領侍衛出來捉拿鬧事的綠營兵。邵苓芝見狀更是怒不可遏，他一不做二不休，張弓搭箭射向莫洛。莫洛應聲倒地、喉部中箭而亡。王輔臣得知此事後，無可奈何地哀嘆了一聲！“你們一定要陷害我為不忠不義之臣啊！”這件事情史稱“秦州之變”。

康熙詔見王吉貞平靜地說：“你爸爸真的造反了。”王吉貞聽說後戰慄不已，嚇得說不出話。康熙走到王吉貞身邊說：“你不必恐慌。朕知道你父親忠心耿耿。這件事情主要是莫洛不善調御，激出了兵變。你的父親身在曹營不得不從啊。你馬上回去，宣佈朕命，你的父親無罪，殺莫洛罪在眾人。只要你父親帶領眾人破賊立功，朕同樣赦免眾人之罪。朕絕不食言。”王吉貞星夜迴歸平涼，這時候王輔臣尚在秦州，居守平涼的諸將看見王吉貞回來了都十分高興。他們奉王吉貞為總兵。王吉貞也如魚歸大海，把康熙的口諭忘得一乾二淨。王輔臣反叛後，吳三桂馬上撥給他二十萬兩白銀，令其東進西安。正在王輔臣首鼠兩端、猶豫不決時，定西大將軍貝勒董鄂的大軍已把平涼包圍了。據說董鄂的先祖是被女真俘獲的宋徽宗和宋欽宗，他的姐姐就是董鄂妃。董鄂圍攻平涼八個月，打得炮殘彈盡依然沒有把平涼攻克，只得請求朝廷增援。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九、圖海智降王輔臣

康熙決定派圖海出征，罕見地委任平民出身的他為大將軍。他對圖海說：“董鄂此次打仗全無謀略和膽略，但董鄂是先帝端敬皇后（即董鄂妃）的弟弟，朕不宜對他責之過嚴。愛卿與王輔臣交情不淺，我看此人雖勇猛、狡詐，但還是一個重感情的人，遇事往往沒有主見、更欠缺遠見，容易受到左右和外界的影響。”圖海對康熙的看法深表贊同。“對他一定要攻心為上，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康熙命人拿出一支鍍金的三眼火手槍交給圖海。這支精美的三眼槍來自西洋，一次能射出三顆鉛彈，在當時可稱謂威力無比的短兵器。圖海趕緊又跪下接過三眼槍。“臣一定不負皇上重託，掃平叛賊。”圖海把三眼槍小心地插到懷中，離開的乾清宮。他早就料到“削藩”必亂。在不久前的廷議上,圖海走到皇上面前大聲說道:“皇上！我們不能忘記前朝建文削藩，導致國家混亂、生靈塗炭的歷史教訓。”康熙對圖海的看法很不滿意。他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不削藩隱患長在，朕如何一統天下，國家如何長治久安，百姓如何安居樂業？你圖海把我看成是建文皇帝那樣的無能鼠輩嗎？”康熙此言一出，反對削藩的官員均噤若寒蟬，再也無人反對了。現在天下大亂，那些當初嚷嚷削藩的洪承疇等滿漢大臣也啞口無言、躲到一邊發呆去了。

康熙十五年三月十七日，圖海的援軍抵達平涼，徹底阻斷王輔臣的糧道。又在城外架起專門由葡萄牙人指揮的超遠端紅衣大炮，每天把平涼城內炸得飛沙走石、人仰馬翻。圖海對屬下說：“不要對王輔臣心存僥倖，不把他逼上絕路，他是不會跟朝廷言和的。”果然沒有多久平涼的軍民就彈盡糧絕，只得殺馬充飢了。圖海命周昌奉諭進城招降。周昌喊開城門，不慌不忙地走進了四處都是斷壁殘垣的平涼城。百般無奈的王輔臣只好把周昌找來。說：“請經略圖海進城談判吧。”

圖海和王輔臣對坐在城樓上，痛飲圖海帶來的御用滄酒。圖海說：“離開京城前，皇上把這壇御酒交給我。他說：你把這壇先帝留下的滄酒帶給提督，跟他說：見酒如見朕。只要提督迷途知返，就加封提督太子太保銜，授靖寇將軍。”王輔臣說：“我的生死經略就不要費心了，惟我還有兩個兒子在朝廷，懇求經略能存其性命。”圖海說：“我馬上稟報朝廷，讓他們將二位公子放歸平涼吧！”王輔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樣的話，卑職就死而無憾了。”

此時的王輔臣心如死灰，他回到提督府後院對自己的七個妻妾說：“你們忘記了我跟你們說過的事情？當時大同城破之日，我的前妻就是殉命的。”七個妻妾聽後哭作一團，只得每人取來一根繩子，找個地方上吊自殺了。王輔臣見嬌妻美妾已一個個奔赴黃泉，自己也拿了一根繩子準備隨妻妾而去。他剛把繩子套進脖子，圖海恰巧趕到。圖海急命左右斬斷繩索，把王輔臣救了下來。王輔臣哭著說：“我的罪孽深重，朝廷不會放過我的。”圖海也流下了眼淚。他把三眼槍往案桌上一拍，信誓旦旦地說：“您不要擔心！我願用百口家人的性命保你不死。出征之前我就跟皇上說過：大軍是去平叛、不是去殺人。”他得知王輔臣的妻妾已全部自盡後，馬上命人把自殺的女人妥善安葬，又為王輔臣再續選一妻。這個女子身材高挑、深目隆鼻、面板白潤，象是千百年前西洋人留在黃土高原的遺種。王輔臣對圖海的深情厚誼感激萬分，投降後心甘情願跟隨經略圖海四處轉戰，說降了四川提督鄭鮫麟，打敗了總兵吳之茂，屢立功勳。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十、遣妻散財奔黃泉

反叛平息後，康熙命圖海還朝，並詔王輔臣也一同進京，進京幹什麼卻不明說。王輔臣左思右想、徹夜難眠，到了天亮時分他似乎已經明白，自己已走到生命的終點。

次日王輔臣突然對妻子拳腳相加，命其馬上滾蛋。岳父望著鼻青臉腫、哭哭涕涕的女兒感到莫名其妙，就到提督府來責問。王輔臣輕聲地說：“唉！我是為了保護她啊！你趕緊帶她遠走高飛、另外嫁人吧！不然只有上吊自殺一條路！”岳父和妻子離開後，他又命計司官開啟倉庫，拿出一部分銀子對手下說： “你們跟隨我多年，風餐露宿、槍林彈雨，受了許多苦。你們拿上這點銀子，想回家的就去買幾畝地，想繼續當兵的就去投靠經略圖海或別的將軍。但都不要再提起我們的關係了。”

一輪孤月高高掛在晴朗的天空，提督府的四周沒有了以往戰馬高亢的嘶鳴和巡卒沉悶的腳步，幾隻報時用的飽經風霜的刁斗遺棄在寂寞的曠野。異常安靜的環境更讓王輔臣心涼如水。他問站在門口的侍衛：“軍帳裡還有多少人？”侍衛悲痛地回答：“大人！只剩幾十個人了。”王輔臣把剩下的人全部招到燈火通明的提督府內，取出康熙賞賜的滄酒，領眾人喝酒狂歡到半夜。他對眾人說：“我做了對不起朝廷的事情。朝廷蓄怒已深，豈肯饒我？與其回京被斬首示眾，還不如自行了斷。但怕連累我的恩人圖海。我想等我喝得極醉，睡得極熟時，你們把我的手足捆上，然後以綿紙矇住我的臉面，再往我臉上噗冷水，這樣我就跟病死沒有什麼兩樣了。”眾人紛紛大哭勸阻。王輔臣大怒欲拔刀自刎，眾人只好聽從他說的話。

提督府的外面傳來一陣淒涼而優美的笛聲。眾人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高挑的身影佇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專心致志地吹著一根玉色長笛，散亂的長髮遮掩了她滿是淚水的面龐。在她的身邊側臥著一匹年老體衰的黃膘馬。這時候一陣冷風吹入提督府的大堂，王輔臣的袖口隨風翻動了幾下，人們發現已經死去的他，手裡握著一隻精美的瑪瑙鼻菸壺。老僕人知道那是親王阿濟格的遺物。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十一、皇上怒責吞金亡

第二天提督府的侍衛向圖海稟報：“提督突然病故，原因不明。他留下了兩件東西，一件請經略轉呈皇上，另一件是提督贈送給經略本人的。”圖海開啟王輔臣精心包裹的兩件東西，原來一件是那支康熙賞賜給王輔臣的蟠龍豹尾槍，另一件是王輔臣多年來從不離身的倭刀。圖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們找個地方把提督好生安葬，若不是你們下面的人膽大妄為，提督怎麼會反呢！”

圖海回京入朝後，康熙自然問王輔臣的情況。圖海呈上了那支蟠龍豹尾槍，又極力為王輔臣辯解，述說反叛非王輔臣的本意。康熙舉起蟠龍豹尾槍指著圖海的鼻子，生氣地大聲呵斥道：“事到如今你還替這個忘恩負義、反覆無常的叛臣辯解。又想欺君罔上嗎？我看你與王輔臣就是一路貨色！”圖海大驚失色，他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他感到十分委屈，希望康熙能說上幾句寬心的話語。但是康熙一言不發、怒目而視。圖海只好怏怏而退。他害怕皇上進一步查問王輔臣的死因，回到家裡他不顧眾人的勸阻吞金自殺了。他說：“我要是不死，這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就不一定能活下去啊！”圖海安祥地躺在自家的炕上，身旁平放著康熙賞賜給他的三眼槍。這時是康熙二十年的十一月，圖海聽不見百口家人的悲痛哭泣，更不知道再過幾個月北京城就是柳枝綻綠、桃花盛開的春天了，大清國既將走出危機四伏的年代。

圖海自殺後，康熙雖頗為懊悔，但已無濟於事。下面呈報圖海追封二等侯。康熙御筆一揮：“追封圖海為三等公”。有大臣問：“王輔臣的事情如何了斷？”康熙揮揮手：“圖海因王輔臣而死，朕能不給情面嗎？把王輔臣的兒子免職、打發回家。其它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吧。”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或許圖海之死一直讓他感到愧疚，康熙在遺詔中又莫名其妙地又追封圖海為“三等公”。那一年，圖海已整整逝世四十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