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年出生,籍在浙江義烏的明史大咖吳晗,其人就身後評價而言,可說是典型的“兩截人”:
吳晗1909—1969.10.17
前半生,矜矜業業於書堆,講道著書,廣為尊敬,是學術圈勵志的典範;而後,學優則仕,華袞衣身,奉命文學,不僅身敗名裂,全家慘死,還留下了一個欺師、滅祖、媚權、篡史的惡名。如錐泣血,何其慘痛,又何等不堪,不忍言矣。
如果人生是一部書,吳晗的前後半本,輕重明暗,往復進退,分裂的如有雙重人格。更為滑稽的,當劫簸過後,多少過失、多少醜行都被原諒,唯有吳晗,並沒多少人認為他是“受難”,會去同情他。
異哉吳晗!很多人說,倘不含惡意,民間那句“自作自受”的俗話,未必不能送於吳晗。 即便在早已天朗氣清的當下,他的名字依然讓人不齒。
1949年前後,是中國歷史的轉折點,是社會集體的新生,也是吳晗個體命運徹底“反轉”的焦距點。
在彼時前後,在學圈正冉冉升起的他,“覺今是而昨非”,差不多就此告離了學術,也揮手訣別了昔日師友們。在大竹蔽天,多數人還驚疑不定的時代歧路中,掉頭不顧,愉快分袂。
看他此際書信,隱約言辭間,確實滿以為緊跟新洪流,就可以平步青雲,從此“要人”。可隨之而來的日常節奏是如此詭異,他預想的平穩、風光,完全被擊碎,處處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絕望感。作為“知識分子”吳晗,他的精神生命,似乎在這裡消亡了。
當日,他的前恩師胡適,毅然登機飄然遠引前,還大興慨嘆,“吳晗可惜,走錯了路”。胡適之畢竟是胡適之,察人閱世至深,一語中的。吳晗聽聞很不以為然,公然回懟說這位昔日恩師腦子進水了。可僅過十來年,吳晗袁震夫妻倆就雙雙死於非命,慘狀難述。再不久,他們唯一的愛女吳小彥,也隨著自戕,方22歲。
在風雲變幻的大時代裡,誰會在乎一個讀書人的命運?只是說,吳晗的命運悲劇,吳晗的人格問題,在思想史中不應當是八卦補遺性質,實是中國知識分子集體缺鈣致使後遺症群迸的反饋。奇寒折萬木,嚴霜雕明燭,吳晗的榮辱,勾勒出了黯淡時代背景中一代人的心靈命運。
信仰,奮鬥,憤怒,感懷,失落,疑惑,冷漠,麻木,繫於群生像。吳晗的故事,主要是一個有關精神失去的故事。時代已過,在還是需要有人真正讀懂,再產生意義。
平實地講,吳晗此人,並非不學無術。他其實很早就在學苑成名,在學術上頗有成就,尤其以明史研究傾動一時。
一心提攜吳晗的胡適
你查閱下他20歲時飛觴揮毫寫下的《西漢的經濟狀況》一文,讀讀《吳晗論明史》那部遺著,看看他中年之際論紳權與皇權的那些議論等等,即可明白,他資質之好,為人之聰慧、識見之敏銳,確實是不可多得之人才。他的研究,發凡起覆豈止在少;他也真不是書呆型學者,看人事,看歷史,看人性,看權謀,看制度,看權力,其實都看得很深。他論朱元璋數篇,對帝王隱微心理的挖掘,那種發摘奸隱的透徹,有的真讓人覺得可怕。
他自學那會,寫出《胡應麟年譜》這等紮實邃密的作品時,也不過才剛要上大學而已。學界大佬胡適,偶然讀到這份書稿,會欣喜若狂,收歸門下,著意栽培,這種厚待青睞,不是沒有道理的。彼時學圈,整體都極看好他,顧頡剛就直接宣稱,倘若吳晗能心無旁騖地在學術之途上穩紮穩打,必將有望成為明史領域的一代宗師。
他的清華學長錢鍾書,眼空四海的高傲,獨獨就欣賞他,時相過從,且贈詩稱譽曰:"精研博綜一身兼,每讀高文意不厭",是難得高看一眼的。
最可惜,天榮此魄不用媒,可憐位置費君才。這樣的良人,無奈出身太貧苦,改變命運的渴求也太急太切了。
1940年後,國事刺激下,從教授日益成為社會活動家的吳晗,那是他聲望最高的時段
如此,在時代陡然鉅變面前,在利益選擇誘惑中,一切就都可以太無特操了。為了榮華富貴,為了無際風光,所謂的欺師、滅祖、篡史、媚權,樣樣都來,“君子劍”翻然成為“小人之尤”。
世界既翻雲覆雨,雅擅與時俱進的他,順理成章地,也跟著面目前非起來:主動批判提攜他的恩師胡適,公然說“胡適之做過我的老師,可沒給過我什麼,我有些知識,主要是靠自學”,忘師誣道;舊友沈從文落難,在博物館掃地,見到他,想著握手寒暄,“哼”著一聲,轉頭視而不見;
力主拆老北京城牆
他是著名的急先鋒,出手快準狠。章羅等問題上,他能夠為了自己的前程,專門翻出過去收藏的老友私信,加以構陷汙衊,給這些前好友們以最沉重的打擊;跟康先生一樣,他經常利用其職權,“召喚”那些文物收藏家,強行從他們手中廉價“收購”珍貴文物。種種落井下石、背信棄義、巧取豪奪的舉動,真的太多了。
更別說,像力主挖皇陵、強拆北京城牆、為對映史學不惜篡史等等行為,那更是讓後人一想起,就感憤憤不已的了。陳從周就回憶說,當年的林徽因,已是病重中,實在氣不過,某次會議,飯桌上就直接指著手痛罵過他。
只是,可哀復可憐的是,吳晗後來下場都這般慘絕人寰了,因為人之不堪,人稱“毫無道德底線”,當時代風捲殘雲過後,還是沒人會去同情他,也沒幾個當事人,真心願意為他說幾句公道話。
有一則流傳廣遠的學林掌故說,1990年代前後,某次學術圈大佬們聚會,座間有人談起吳晗全家的慘事。一向不問世事、沉默自衛的錢鍾書,忽然對著鄰桌的費孝通大聲說:“你記得嗎?吳晗在1957年時整起別人來,不也一樣無情得很嗎?”底下唏噓一片。
公正原情地講,要說吳晗多壞,肯定不至於,也是偏頗的。迷亂時代,太多個體身不由己。他的主要問題,在於人格上,類似郭鼎堂,在於急功近利、投機及勢利,甚或變本加厲,主動傷害了不少人。而他最大的失誤,可能在沒自知之明,錯走仕途吧。
逐權謀利,他趨之若鶩,可真的並不擅長。你說,歷史上的讀書人,跟風搞政事的,有幾位能有好下場的呢?讀吳晗留下的一些文章,想起他這個人,我常敬佩他的聰明,也常興感,都說讀史使人明智,可從他後半生荒唐行事來看,真“畢竟一書生”呀!他家書櫃上的那堆史書,真的都白讀了呀!
浙江義烏上溪鎮苦竹塘村“吳晗故居”內景
從這一點說來,吳晗雖有“文丑”之嫌,卻又是需要被我們永遠記住的。儘管那個不好的年代早已遠走,我們重歸了盛世,可一個樣板式的反面人物,比起任何典範大師,都更有警示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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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吳晗先生如此評價,既是無知,也是偏見。他是著名歷史學家,我因為高中讀了他的甲申三百年祭而考了清華歷史系。可是他去做了北京市副市長。這有什麼不對?剛解放百廢待興,需要許多正直的老師和學生出來工作。這是革命的需要,根本不是作者那樣去度君子之腹。吳晗平易近人,我們學生還參加了他的候補黨員轉正會議,老師同學對他既有表揚也有批評,他非常謙虛認真地進行了自我批評。那時他在北京市工作,但關係還在清華。雖然他作為副市長很忙,但仍然回來帶我們一年級新生去故宮看未公開展覽的文物檔案,帶我們去天橋看飛飛飛(單槓表演者)和新鳳霞,介紹解放後他們地位的極大變化,新鳳霞也談了她對解放的感受,以前她不過是個人們看不起的戲子,現在是一個受人尊重的人民藝術家。此文作者顯示前朝遺少的味道。對吳晗先生嚴重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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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胡適比吳晗更高明,從歷史的角度未必。作者只是站在個人結局的角度,如何看待特殊年代這些知識分子的命運,不能已得失成敗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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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有深仇大恨、把吳晗說的漆黑一片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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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座北京古城毀在他的手裡,林徽因病中帶氣,失望地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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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晗,鄧拓,廖沫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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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扯上郭沫若,郭所作所為多為自保,沒有主動害人,郭和三家村往來甚密,但三家村倒臺時,郭也沒有落井下石,比起吳來好多了,在那個時代,能不害人,已經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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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批判提攜他的恩師胡適,公然說“胡適之做過我的老師,可沒給過我什麼,我有些知識,主要是靠自學”,不這樣說會死的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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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了解吳晗,所以不評價,但是對你對他的評價全是壞,感覺不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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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自己的路就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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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現在的話,鳳凰男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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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因為應馬連良之約寫了京劇劇本《海瑞罷官》,早十年寫沒事,晚十年寫大概也沒事,偏偏遇上的時機遇上了廬山會議的彭被批後,被姚文元抓住時機寫了《評海瑞罷官》攻擊為大毒草。以此,馬、吳都下場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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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結果看,胡適之確實沒教會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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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學界都是如此,哪有魯迅胡適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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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借火勢,火借風威。一個人的惡在某些東西的鼓動下,開始發作,並轉變成為罪惡的一部分,禍害他人。作惡者終為更惡者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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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吳老是中國的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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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新中國成立,吳晗“覺今是而昨非”有問題嗎?
注:本文原稿曾被多處抄襲,此為修正搞,且謝絕各種不具名的轉載、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