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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80後的朋友來說,一休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這位來自日本聰明的小和尚幾乎陪伴了我們整個童年。

動畫片中,幾乎所有的難題都被一休的智慧迎刃而解,那句“休息,休息一會兒”更是成了洗腦金句。動畫片中的一休,永遠都是那麼地聰明,機靈,無憂無慮。

而在日本歷史上,也確實有名叫做一休宗純的高僧,其形象完全顛覆了我們在動畫片中對他的形象。

一休宗純不僅對禪宗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而且對中國漢詩也造詣頗深,更讓人驚奇的是,他還是個酒肉和尚,一生風流不羈,縱情聲色,七十歲那年還迎娶了44歲的盲人歌女。

甚至興致勃勃地寫下了一首極其香豔的漢詩:狂僧豔詩赤子情,敢叫鬼神天地驚。悠悠一段黃昏戀,蕩盡凡塵賦春明。

一休宗純一生落拓不羈,對於一切虛偽做作的東西深惡痛絕,而行為看似癲狂的一休對佛法卻有極高的修為。

以致他的師傅華叟大師,都用“雖雲風狂,仍是赤子”八個字來形容他,並有意將住持之位傳給他,然而,一休對此卻不屑一顧……

貴為王子 被迫為僧

由於童年的固有記憶,我們總認為一休是智慧的化身。但歷史上的一休宗純卻在漢詩上有著極高的造詣,在十三歲那年,他的處女作《長門青草》問世,得到了廣泛好評,其才思不亞於“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

詩中這樣寫道:“秋荒長信美人吟,徑路無媒上苑陰。榮辱悲歡目前事,君恩淺處草方深。”小小年紀就能寫出如此意味深長的詩句,著實不簡單,尤其是最後兩句,大有一種對短暫人生的充滿智慧的頓悟能力,若沒有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感悟就不會如此之深!

一休宗純本名千菊丸,出生於公元1394年,此時的中國正值大明王朝洪武二十三年,國力、財力都在蒸蒸日上。

而此時的日本卻處於南北割據時期,千菊丸的父親正是北朝的小松天皇,而他的母親藤原照子則是南朝安插在小松天皇身邊的間諜。

在千菊丸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藤原照子便受到南朝臣子的慫恿,接受了行刺小松天皇的任務,結果她的陰謀很快被天皇察覺,驚慌失措的藤原照子設法逃出宮廷,並在宮外誕下了小皇子千菊丸。

但是,千菊丸並沒有在母親身邊待多久,在幕府將軍足立義滿的要求下,年幼的千菊丸被送進了安國寺。

安國寺的住持象外集建是位得道高僧,初次見面,他覺得千菊丸這孩子有些慧根,於是乎便將他留在身邊,做他的侍童,並且給他取了一個叫江健的名字。

從此,小江健便與青燈古佛常伴,唯一的愛好就是對中國的詩歌產生濃厚的興趣,繼那首頗受好評的《長門青草》問世後,時隔兩年,15歲的江建又將一首《春衣宿花》揮筆而就。

“吟行客袖幾時情,開落百花天地清。枕上香風寐乎寤,一場春夢不分明”,此時禪意頗深,用詞老辣,堪稱佳作。

一時間,此詩名動京城,如當年的司馬相如一樣,小江健也成了日本頗富才情的名僧。其實,江建之所以能夠在詩詞上取得這麼大的成就,除了自己天資聰穎外,當然離不開名師的點撥。

16歲那年,他進入了京都幕府的御用禪寺——建仁寺,住持正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慕哲大師,慕哲大師不僅對佛法鑽研通透,而且在詩詞上也有極深的造詣,少年的江建在大師的指點下,詩詞功底得到進一步提升,在當時的京城名冠一時。

佛法無邊,心如磐石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對於和尚江建也不例外。江建對於當時僧侶以信徒門第定尊卑的做法極為不滿,於是憤然提筆寫下這樣的詩句:姓名議論法堂上,恰似百官朝紫宸。

這既是江建對禪宗已然墮落的一種情緒上的發洩,也表達出他對改革禪宗弊端的一種強烈願望。可是,當時黑暗的幕府統治卻讓他未能遂願,而且由於江建特殊的王室身份,還讓他麻煩不斷,為此還差點丟了性命。

早在江建剛剛被送進安國寺的時候,他的“介紹人”幕府將軍足利義持就跑上門來,對於這個危及皇室的孽障,勢必要殺之而後快。

一日,小江建被請進了足利的家裡,不多久,足利便命人抬出一架玄關大屏風,屏風上畫著一隻吊睛大老虎,心懷叵測的足利便命令小江建將屏風上的老虎捉下來,如若辦不到,便是抗旨不尊,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當眾人都在為小江建捏了一把汗時,他卻氣定神閒,只見他拿著粗繩子,走到屏風面前,指著畫中的老虎說道:請把這隻老虎趕下了,我必然將它五花大綁獻到將軍面前!

此語一出,眾人驚愕,足利對此更是無可奈何,只得放小江建回去,於是乎,這場危及性命的事件就這樣機智的化解了!

15歲那年,江建已有了渡人之心,想要幫助世上的苦難之人,他吟出了“吟行客袖幾時情,開落百花天地清”的動人詩句。

兩年後,17歲的江建離開建仁寺,投靠到林下妙心寺謙翁大師門下,謙翁大師淡泊名利,一心向佛,做他門下的弟子,生活將變得異常清苦,但這份澄明心境正是小江建一心想追求的。

謙翁大師被他的真誠所打動,便將他收為座下唯一弟子,並正式給他改名,叫做:宗純!

在妙心寺內,宗純與謙翁大師朝夕相伴,在他的點撥與開悟下,他的修為越加精進。然而四年後,謙翁大師坐化圓寂,21歲的宗純傷心欲絕,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

而在一個冬天,當他看到冰渣堆滿了整個本來清水潺潺的湖面,他頓時開悟,原來人生許多痛苦與歡喜都浮於表面,正如這湖水一般,春日款款流動,冬天卻要化作這死氣沉沉的冰渣!

於是,大徹大悟的宗純放棄了輕生的念頭,他決定去投靠在當時日本頗富盛名的華叟大師。華叟大師為人正派,但是脾氣卻極為古怪,面對宗純的拜師請求,起初他堅決回絕,不予接納。

對於華叟大師的斷然相拒,宗純絲毫沒有退卻之心。他連續在大師門外跪了六天六夜,此間,華叟還命徒弟用水潑在他身上,但宗純卻始終矢志不渝,此時正值冬季,戶外天寒地凍,常人只要稍稍待上那麼一小會兒,就會冷得直打哆嗦。

但此時的宗純就如鐵打的一般,跪在地上巋然不動。最終,華叟大師被宗純的執著與堅毅所打動,將他收為門下弟子。

深諳佛法,個性怪癖

由於之前得到了謙翁大師、慕哲大師等多位禪師的指點,讓宗純在佛法上有很深的悟性。因此,在與華叟大師研習佛法的過程中,宗純駕輕就熟,將精神晦澀的佛家奧義研習地十分通透,以致在各方面他都優於其他師兄弟。

一天晚上,宗純獨自搭著小舟盪漾於琵琶湖上,這時候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烏啼,宗純有感而發,遂提筆寫道:“鴉笑出塵羅漢果,日影玉顏奈何吟。”

這不禁讓人想到,比宗純大了將近七百來歲的唐代詩人張繼,作為落地舉人的他,那晚也是獨自泛舟,吟出了千古名句: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很顯然,宗純的這首禪詩要比張繼樂觀許多,以致次日他將自己的頓悟告知師傅華叟大師後,華叟大師聽完會心微笑道:“你已然到了阿修羅界了,可惜仍未成正果。”

宗純聽後,馬上回道:“若是如此,我到此境界即可,不在乎所謂的正果了!”

沒想到此話剛一出口,華叟大師就欲將“印可”發放於他,要知道,這就意味著宗純已經得到了這位得道高僧的高度認可,若他收下,將會受到萬人景仰,千古流芳!

可讓誰都未曾想到的是,宗純對這張珍貴的“印可”既然置若罔聞,拂袖而去。後來,華叟大師讓人將“印可”交到了宗純手上,可卻被他付之一炬。

時光荏苒,倏忽四年過去,此時的宗純已是一位25歲的青年小夥了,華叟正式給宗純起了法號,正是我們耳熟能詳的二字:一休,意為“一切皆休,一切放下”。

癲狂一世,風流一生

1428年,師傅華叟安詳圓寂。師傅去世後,一休始終不忘華叟大師的諄諄教誨,對當時佛家弟子的攀比、奢靡之風深惡痛絕,當時的日本,許多武士和貴族都借出家之名,到處攀附權貴,大興土木。

華叟去世後,一休的大師兄接替了華叟住持的位置,與節儉樸素的華叟所不同的是,師兄作為住持後,便大興土木,建造豪華的大殿,客觀地說,大師兄如此作為,對寺廟的發展是有功的,但一休卻認為這種做派顯然違背了師傅的初衷。

一休將大師兄諷刺為“大膽厚皮禪師”,並說他臉皮之厚,就像七八張牛皮紙貼在一起一般。於是乎,憤懣的一休開始雲遊四方,在這一點上,他與中國的濟公活佛頗有神似之處,這一年,一休34歲。

一休一直自稱自己是“狂雲子”,這些心內再也了無牽掛,就更加地放飛自我了。

雖然雲遊清貧,但一休卻從不戒酒肉,以致他的很多弟子都對此種行為大為不滿,責問一休為何約束弟子們戒掉葷腥,自己卻大酒大肉呢?

於是乎,一休便讓眾僧帶上鋤頭,跑到荒郊野外,將一具死人屍首挖了出來,並且讓他們將屍肉煮熟吃掉。眾僧大為驚駭,紛紛搖頭,只有一休樂呵呵地將屍體煮熟後吃進了自己的肚子裡。並且對眾僧說:若你們不能做到,就應該恪守清規戒律!

除了不戒酒肉之外,作為和尚的一休還不戒色!這也是他能成為日本三大奇僧之一的原因。

1437年,43歲的一休就曾攜一名妓女去參加一位名僧的百年忌日,公然在禪房內肆意調情,嬉笑打鬧。

不僅如此,他對自己這樣的行為還甚是得意,大聲吟道:“宿忌之開山諷經,經咒逆耳眾僧聲。雲雨風流事終後,夢閨私語笑慈明!”當寺中僧人責怪時,他卻笑道:“名妓談情,高僧說禪,有異曲同工之妙!”

直到古稀之年,一休還遇見一位叫做森的歌女,那一年,四十歲的森愛上了一休,一休對此也毫不避諱,兩人情投意合,相處甚歡,其間一休還留下了需要香豔露骨的情詩,表達出森的深深愛意。

1481年12月12日,88歲的一休,因連續高燒而長逝人間,他對日本的佛教而言,既銳意創新,又離經叛道,就像他在人生的最後階段所作的辭世詩一樣,十年花下理芳盟,一段風流無限情。惜別枕頭兒女膝,夜深雲雨約三生。

風流、灑脫,但內心又有長久的隱痛與始終無法抹去的感憂傷!

一休死後被葬在了酬恩寺,在墓碑上還刻著那個他一直不屑的身份——後小松天皇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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