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寺亡漢之禍開自光武之不親大臣 (總第一百九十四)
《資治通鑑》裡最具鑑戒意義的這些事兒
孝和帝時期,袁安、任隗與丁鴻,分別出任司徒、司空與太尉的三公之職;何敞、韓稜為尚書。他們智勇兼備、深沉幹練,都是有個人能力,可以安定國家之人。
在對匈奴作戰建立了功業的外戚,大將軍竇憲,拉幫結夥,勢力坐大,他們危及社稷的企圖已經顯形。對此,漢和帝看在眼裡,心知肚明,也想除掉竇憲,但他被後宮看得嚴嚴實實,無法接近大臣並與大臣們商量,不得已,他把除掉竇憲的重任交給了身邊的宦官鄭眾,鄭眾倒是沒有辜負和帝的厚望,但至此,開啟了宦官進入政治鬥爭的大門,宦官導致漢朝滅亡的禍害,自此而開端。
分析這一時期的史料,可知,並不是漢和帝非要寵信宦官,疏遠賢士大夫,而是因為,他和賢士大夫的聯絡被外戚成功阻隔開來,若沒有宦官鄭眾出頭,他和帝的處境就很危險了。追根溯源,難道能說不是光武帝是始作俑者嗎?
光武帝尊崇三公的地位,卻削弱三公的實際權力,君主與重臣的關係為此疏遠了;把政事交給尚書,卻把尚書的級別降低,為此,尚書雖為君主近臣,但其地位並不鞏固。
外戚竇憲正是利用這一點,限制了和帝,使他不能和內朝外廷的臣僚相接近,只能與宦官們居住、生活在一起。天子被捆住手腳,並非是大將軍竇憲他能自創出的一套削弱軍權的制度。外戚可用以鉗制天子與大臣緊密聯絡的劉氏家法,早已存在,且是被光武帝視之為漢室劉姓天下集權於天子一身的傳家法寶。
貴為三公,袁安、任隗、丁鴻三人合力堅持,認為不能出兵征伐匈奴,仍然不能阻止外戚竇憲的出兵,此事足以說明三公的權重比,在後漢時期已無足輕重,而權任太輕自然就不能作主。尚書郅壽對抗大將軍竇憲的結果,只能是自殺。
由此表明:朝廷的誅殺賞賜大權,完全操縱在了外戚權臣的手中。西漢的滅亡,就是因為大臣張禹和孔光等人被外戚王氏所控制,致使漢室劉家的宗廟社稷轉移到王氏的手中。光武帝卻沒有吸取這個教訓,不該懷疑的人,他非常疑心。年幼的君主若是隻身孤立於皇位之上,他一定會被權臣所操縱,如此,年幼之主不把與自己身家性命攸關的一切交給宦官,還能夠託付給誰呢?
隻身孤立於皇位之上,一定會被權臣所操縱,如此,年幼之主不把與自己身家性命交給宦官,還能夠託付給誰呢?
誰都說光武帝是明主,而明主這麼一懷疑,導致天下大亂整整了十世君主。史評大家王夫之認為:東漢亂象自漢和帝劉肇聯合宦官掃滅竇氏戚族時期就開始了,一直持續到西晉大一統為止。
如此說來,光武帝猜疑毀德的後果,也太厲害了一點哪!
開創大業的帝王,在委任大臣時,不能僅為自己這一世著想。因為,他們英明聰敏有餘,集國家大權於一身,再加上自己的勤奮,完全可以獨自承擔治理天下的重任。大臣或許會在一兩件事上對天子有所隱瞞,有時候是無可奈何而不得不瞞,但如果因此就對大臣所作的一切都失去了信任,時間一長,疑心就變成了猜忌;對君子都有所猜疑,那麼,對小人就只剩下恐懼了。如此,光武帝難道可以期望他的那些在深宮中長大,才能在中等以下的子子孫孫會有所作為?
公卿輔臣沒有實權,才幹稀鬆平常的君主又不勝其勞,從而使得有機會代替皇帝發號施令的外戚權臣更加權重。這類人的官秩級別往往比較低,他們進不了議事殿堂參與國家大事的謀議和決策,那麼,身為天子身邊人,卻可能是手執硃筆,代替皇帝批閱章奏的人。代替皇帝批閱章奏,從而直接把控政權。事情一旦發展到這個地步,災禍動亂的發生也就再所難免了。
天下人誰都可疑,那麼,身為天子,為何獨不疑自己的子孫能力不及且只會沉溺於安逸?
開國之初,大臣與宦官,涇渭分明,朝廷綱紀確立,士大夫的節操還沒有墮落,那麼,社會風尚習俗還很端正,而奸邪與正直兩者的關係也沒錯位。類似於袁安、任隗、丁鴻這樣的大臣,儘管,憂國憂民,報國無門,也決不會攀附鄭眾這樣的天子貼身宦官以求有為。事業得不到發展,功績得不到建立,那就自我寧靜,等待天命,絕不委曲求全。鄭眾明白這個理,在他主持在殺掉竇憲之後,雖然護主有功,也還能遵守一點規矩。
等到君臣的關係進一步疏遠,宦官的勢力進一步形成,此時,大臣要想匡正君主、衛護國家,都不得不以宦官為中介才有機會接近君主,方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了。而這以後,宦官的勢力進一步擴大,形成一個新的政治階層,他們也就可以為所欲為,無所顧忌了。
拿明代為例,身為內閣首輔的楊一清,就是透過宦官張永才殺掉另一個宦官劉瑾的;明左副都御史揚漣,也不得不透過偏護宦官王安,已達到抑制宦官權臣魏忠賢的目的。在大明朝,像楊一清、楊漣這樣忠誠正直的大臣要想有所作為,也不能不引宦官為內援,人們又怎麼能夠禁止小人去討好宦官呢?高拱被罷去內閣首輔的職務,讓張居正升任此一職,完全是由宦官馮保一手操縱,大名鼎鼎的張居正,只能隨之而沉浮。
君主失其道,臣下不能自主。災禍始於東漢,流毒萬年後世,不也讓人感到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