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楊氏在中國古代士族門閥發展過程中,可以說是佔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東漢末年的楊彪、楊修父子,西晉時的外戚楊駿、楊珧、楊濟兄弟,東晉時的楊亮、楊佺期父子,都在弘農楊氏的代表。
但是,永嘉之亂後,弘農楊氏並未及時渡江南下,而是投靠胡族姚襄,這導致在其渡江之後,錯過了江左士族的最重要發展期,從而無法位列江左高門士族之中。弘農楊氏之後楊佺期,也只能依靠武力謀職於江左,最終落得個兵敗被殺的悽慘下場。
從楊佺期的經歷,來看一下作為北方老牌士族弘農楊氏之後,在江左面臨的困境及結局。
一、楊佺期在江左的發展困境楊佺期和其父親楊亮,在北方胡族禍亂之中,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衣冠東渡”,而是留在北方投附胡族。楊亮曾經投附羌族首領姚襄,後來姚襄被桓溫擊敗後,楊亮投奔桓溫,於是這才有了楊亮、楊佺期父子的南渡江左。只不過,曾經有過為胡族效力的經歷,以及太過後期渡江,導致楊佺期父子在江左面臨極大發展困境。
佺期沈勇果勁,而兄廣及弟思平等皆強獷粗暴。自雲門戶承籍,江表莫比,有以其門地比王珣者,猶恚恨,而時人以其晚過江,婚宦失類,每排抑之,恆慷慨切齒,欲因事際以逞其志。——《晉書·楊佺期傳》
楊佺期和兄弟楊廣、楊思平等人,都十分粗獷,與江左文人名士風氣格格不入。而楊佺期又自認為是名門弘農楊氏之後,江左的諸多士族門閥都無法與之相比。有人把他們的門第,與琅琊王氏的王珣相比,楊佺期還憤懣不平。
彼時的江左,已經形成了穩定計程車族與司馬氏“共天下”的門閥政治局面,琅琊王氏、潁川庾氏、譙國桓氏等士族門閥,已經在江左形成了十分緊密的關係,士族之間彼此姻親,在政治上相互護持,讓江左士族圈子地位十分穩固。
但是,弘農楊氏到達江左之時,已經錯過了江左士族初期結交的關鍵時期,想要結交在江左地位超然計程車族門閥,北方新來士族十分困難。尤其是楊亮、楊佺期父子有效力胡族經歷,更是被清談成風的江左士族所排斥。
而且,江左士族透過清談等文人集會,來加強各士族子弟的交往,渡江的弘農楊氏“佺期沈勇果勁,而兄廣及弟思平等皆強獷粗暴”,完全是受江左士族鄙夷的武人做派,於是作為弘農之後的楊佺期,在江左的發展愈加困難。
無法透過清談等文人方式,結交士族子弟求得發展的楊佺期,只能“以武幹取職”。
二、以武力出鎮邊郡文士之路走不通,楊佺期便也如桓溫一般,走了行伍一途。楊佺期年輕時,在軍府當中任職,等到鹹康年間時,得以率眾出鎮漢中的成固,成固在江北之地,算是江左與北方的邊郡之地。相較於動輒就出任高品官職計程車族子弟,楊佺期身為弘農楊氏子弟,但卻無法在江左獲得認可,於是才走了這條江左士族子弟都很少願意走的行伍之路。
當時前秦在關中崛起,前秦苻堅的部將潘猛率軍據守康回壘,楊佺期率軍擊退潘猛,潘猛的部下全都投降楊佺期,於是楊佺期因此功被任命為廣威將軍、河南太守,得以戍守洛陽。不過,彼時的洛陽被群胡窺伺,楊佺期仍然身處險地。
後來前秦苻堅大將竇衝,進攻東晉平陽太守張元熙,楊佺期率軍馳援擊退竇衝。隨後,楊佺期率軍進入潼關,進攻前秦屢戰屢勝,斬敵數千,俘虜九百戶,返回洛陽,楊佺期因此功,而晉升為龍驤將軍。自此楊佺期算是因在邊郡的軍功,而對受到江左朝廷的重視。
楊佺期後來因為生病,改任新野太守,併兼建威司馬。後又升任堂邑太守,督石頭軍事,但又因病去職,之後楊佺期便迎來他人生際遇中最為重要幾個人之一——殷仲堪。殷仲堪任用楊佺期,代替了不聽從他命令的南郡相江績。於是,楊佺期最為重要的出仕荊州階段開始。
三、從出仕荊州到佔據雍州,與殷仲堪、桓玄相爭而死隆安元年(397年),豫州刺史庾楷說服王恭第二次舉兵,荊州刺史殷仲堪和桓溫之子桓玄響應起兵,不過殷仲堪素來沒有軍事才能,便讓曾經以武力建功的楊佺期,代替他率領五千兵力作為前鋒,與桓玄一起東下建康。
但還沒等到達建康,就傳來王恭被殺的訊息。朝廷為了離間上游勢力,便封任楊佺期為雍州刺史,桓玄為荊州刺史,殷仲堪為廣州刺史,以此來離間三人。但是,三人並未遵從詔令,移鎮尋陽之後,便一起抗旨據守。
當初朝廷想要利用楊佺期,代替郗恢擔任雍州刺史,在殷仲堪重新出任荊州刺史後,楊佺期便假借桓玄的威名,率軍到達雍州,逼迫郗恢退讓,自己擔任了雍州刺史。自此,楊佺期成為能夠與殷仲堪、桓玄抗衡的一方州鎮強藩。
不過,在江左毫無底蘊,只靠武力崛起的楊佺期,很快就面對江左老牌士族桓玄的征伐。桓玄有心想要掌控上游,在隆安三年(399年)討伐楊佺期和殷仲堪,而殷仲堪和楊佺期之間,又相互算計忌憚,坐失抵抗桓玄進攻的良機。最終楊佺期與兄弟楊廣,被桓玄擊敗,喪命於桓玄之手。
弘農楊氏計程車族困境楊佺期自從到江左之後,其實一直面臨無法突破的困境,這其實也是弘農楊氏南渡後面臨的困境。
因為曾經投附胡族,到達江左之後,弘農楊氏自然會受到江左士族的鄙夷。並且,當時北方士族與南方本土士族,共同建立東晉政權,成就了江左士族的地位,弘農楊氏在東晉中期才到達南渡,已經無法融入依靠姻親和政治關係締結而成的江左士族圈子。
並且,楊佺期兄弟在北方依附胡族,失去了世族文學傳家的底蘊,變得“強獷粗暴”,為江左愛好清談機會計程車族名士所不喜,因此弘農楊氏只得走行伍之路,楊佺期還只能出鎮邊郡來建功立業。所幸楊佺期屢建軍功,因此也得到江左朝廷的認可,官爵不斷提升,最終獲得了信任荊州刺史殷仲堪的認可。
荊州之中,殷仲堪與桓玄兩人勢力最大,並且殷仲堪出任陳郡殷氏,與名士殷浩同族,而桓玄更是出身譙國桓氏,其父桓溫更是差點顛覆晉室,可以說,楊佺期想要在荊州崛起,相當困難。
而在楊佺期以桓玄之名,奪得雍州之後,必然引起了殷仲堪和桓玄的忌憚,面對在上游荊州勢力龐大的兩個士族子弟窺伺,最終楊佺期也只得是落得個兵敗而死的悽慘結局。
楊佺期之死,終究是弘農楊氏在江左困境的體現,始於士族之興盛,終於士族之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