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國演義014

1793年9月2日，馬噶爾尼的使團，帶著大部分隨員，在中國官員的陪同下，離開北京城，向熱河進發。因為行星執行儀，還沒有安裝好，所以丁威迪博士，帶著部分英國工匠留在圓明園，繼續指導安裝。也有部分團員，因病不能同行的。有一位植物學家，蒐集了百餘種直隸的植物標本，因為病倒了，所以也留在了北京。

特使坐在英國的馬車上，非常華麗又穩當。中國官員也被邀請同乘。看到內飾的精美，以及彈簧的避震，可以開合的百葉窗，大家都很興奮。第一天晚上，大家就住在皇帝的行宮。可見禮節問題已經妥善解決了。馬噶爾尼應該已經向御座行了中國的大禮，而中國方面安排向英王跪拜的官員，想必也完成了任務。至於是哪個倒黴的大臣，雙方都沒有說。漢朝讓親近的宮女穿上公主的衣服，遠嫁西域的故事也是有的。也許準備讓某個小官，穿上大員的朝服，對英王畫像跪拜。好在英國人只求意思到了就行，於是接下來大家都是一團和氣。不然中國方面不可能邀請他們住進皇帝的行宮的。

第二天，第三天，他們穿過北京郊外的原野，欣賞著自然的風景，亦或是研究了當地的菸葉植物的生長，以及土壤礦物。總之是帶著英國人的視角，和商人的嗅覺，在觀看中國這個巨大的市場和貨源渠道。要是能包攬中國貨物向歐洲的出口，那是多大的利益啊！

第四天早晨，他們發現遠處半山腰有一條延綿曲折的輪廓線，就好像蘇格蘭格奈斯山上的石英礦脈。天際線連綿不斷，直達山頂。他們越走越近，才看清，這裡是一道城牆，而這就是長城了。他們歡呼起來。

這道城牆，延綿至遠方，下到最深的河谷，一眼望不到邊。所有的英國人都被震驚了。要在如此的山上建築如此宏偉遼闊的工程，不由得讓人心生崇拜。

英國也有哈德良長城，那是古羅馬人，在公元122年開始建造的。它位於英格蘭和蘇格蘭交界處，是英國的腰部最窄的地方。橫貫東西。羅馬人以此為界，不再向北進攻。它是長117公里，高4.7米，頂寬2.1米，底寬3米的石質建築。因為羅馬人都用石頭建築，所以這座長城也是石頭的。

柏楊的名言，小烏龜看到老烏龜大而厚實的甲殼時那種由衷的佩服，大概不過如此吧。英國人看到了中國的長城，那種興奮的心情，回到英國後可以吹一輩子了。當時歐洲義大利新版的【馬可波羅遊記】沒有提到中國的長城，以至於一部分歐洲人認為長城只是一個傳說，或者是建在十三世紀，馬可波羅訪華之後。今天英國人看到了真正的長城，那種心情，自然無法用言語表達。

他們研究了長城的結構，尺寸，以及烽火臺之間的距離和作用。他們沿著北京到熱河的驛道前進，每一處兵站都有士兵鳴鑼，然後燃放禮炮三聲。他們記錄了每處兵站計程車兵數量，裝備和之間的距離。就像一次軍事偵查。那個時候，英國正在全世界攻城略地，這是他們的習慣性操作。彷彿全世界的地方，都是他們潛在的征服物件。

他們經過了古北口，這是一個重要兵站。他們還記錄了中國士兵的帳篷，野戰炮，以及佈陣的方位。可見，使團中有專業軍人觀察員。在古北口，他們全套測量了這個堡壘。詳細程度，以外交使團的名義來看，未免細緻精確的令人咋舌。具體的篇幅過長，四國就摘錄一下他們測量的專案吧：牆高25呎，胸牆5呎，總高25呎，胸牆頂厚1呎6吋，冠石厚2呎3吋，深6吋。。。牆內泥土，十一呎厚。。。槍眼高1呎，寬10吋。。。碉樓尺寸：底長40呎，頂長30呎，石頭地基高4呎，。。。碉樓總高37呎4吋，槍眼寬高各3呎。。。。

這裡呎是算英尺，每英尺12英寸，用吋表示。他們還測量了一座碉樓，做了詳細的繪圖和尺寸記錄。這裡就不摘錄了。

他們得出結論，這樣的城牆的設計，並不是為了防禦炮擊。顯然，這些長城最晚的應該是明代長城，主要是防止騎兵和弓箭等冷兵器的。不過地獄火槍是沒問題的。看完長城，他們不禁在心中產生了另一個印象，這個民族蘊含著巨大的力量，有時候只是沒有顯示出來。他們還研究了城牆磚塊的製成。他們用火燒它，發現並沒有縮小。他們得出結論，這是本身就經過燒紙的磚塊，而不是太陽曬乾的土坯。這些實地研究是使團軍人，帕裡什上尉做出的。

出北京的第五天，就來到了熱河的地界了，皇帝專門又派了一位高階武官前來陪同，他英國是負責熱河境內的安全的。到了第七天，到了終點，熱河城。這裡海拔15000英尺。著名的避暑山莊，萬樹園就在這裡。

使團在一處館舍落腳。館舍現代的大，類似西方的度假別墅，有好幾進院子。安頓完畢，和中堂就來了。他帶來了上次馬噶爾尼呈送的關於禮儀問題的文書。或許是雙方的誤會，要麼是雙方寧可誤會對方的意思。都以為對方妥協了。或者是資料的記錄，雙方各存真偽。

關鍵是，中國官員向英國國王下跪是沒有先例的。而外邦使節向中國皇帝下跪，是歷來如此的。叫中國方面臨時做出這樣的讓步，或許真的不大可能。而且此時中國對英國並無所求，英國也還沒有厲害到五年後那樣可以擊敗中國軍隊。但是，當時沒有照相機，也沒有網路，所以各執一詞也是在所難免的了。

然而，時間不等人，皇帝的生日是9月17日。統一接待外賓的時間是9月14日。現在是9月9日。這些都是西曆。沒幾天了，如果英國人堅持不跪，那就不要參加會見，很簡單。中國真不差這一國，何況還是不請自來的。

馬噶爾尼先派了使團秘書長，也就是第三代表，前去和和珅溝通。他們記錄的很模糊，連第三代表的名字都沒寫，真實性不高。和珅自然不可能同意。於是馬噶爾尼親自去拜訪。說到這裡，其實真正的重頭戲來了。就像荊軻刺秦王，圖窮匕見。英國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其實是為了通商條約。這回好不容易找到談判的物件，必然提出他們的要求。

至於跪拜，資本對權力的跪拜是習以為常的。如果和中堂代表皇帝答應了他們的要求，跪拜當然不是問題。但如果一無所獲，他們就未必肯跪了。短短几天時間，對於禮節這種天大的事情，能不能商量出一個結果。我們可以參考去年，前年，中國代表團和美國大統領指揮的談判代表團，磋商十幾輪，才有一個階段成果。再比較抗美援朝的談判，打打談談，何止一年呢？還有各種退群，撕毀協議，可見西方人所謂的契約精神也就那回事。所以他們的記錄的真實性，也不必有太高的要求。

要知道馬噶爾尼和和珅大人到底談了什麼，結果如何，請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