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初(公元1127年),北宋遭受滅頂之災:金兵攻陷京師,囚禁徽欽二帝,逼他們與趙氏皇族、後宮妃嬪、貴卿朝臣共三千餘人強擄北上,把國庫積蓄搜掠一空,將數千匠人與十萬百姓當戰利品押回金國。北宋經此浩劫,宣告滅亡,是為“恥莫大焉”的“靖康之恥”。
宋徽宗父子受盡折磨到達金國後,宋徽宗被辱封昏德公,宋欽宗被封昏德侯,雙雙囚禁在五國城(今黑龍江省依蘭縣)。宋徽宗駕崩後,屍體被金人燒做燈油。宋欽宗被金海陵王完顏亮勒令參加馬球賽,不慎墜落馬下,被亂馬踐踏而亡。兩個中原皇帝以階下囚身份命喪他鄉的結局,令後人唏噓感嘆。
其實,這恥辱的一幕早在八百多年前的西晉就曾經上演。這就是使漢民族險遭滅絕的歷史悲劇——“永嘉之亂”。而“永嘉之亂”,堪稱靖康之恥的彩排版。
一、八王之亂
西晉建國後,晉武帝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和打虎親兄弟的原則,先將27個同宗弟兄一股腦分封為同姓王,賦予他們極大的政治和軍事權力,埋下諸王叛亂的隱患。再續出昏招,確立白痴兒子司馬衷(晉惠帝)為太子,指示他迎娶“天性兇狡”且“醜而短黑”的賈南風為太子妃。司馬衷即位後,野心勃勃的賈南風升任皇后,干政弄權,為非作歹,成為“八王之亂”的罪魁禍首。
“八王之亂”,是以八個同姓王為代表的皇族,為爭奪朝廷政權而引發的一場長達十六年的內亂。八王如同瘋狗般相互撕咬,將戰火燒遍廣袤國土的每一寸土地。這場同室大操戈,致使晉朝國力消耗殆盡,宗室諸王數十人喪生,社會經濟遭到嚴重破壞,天下百姓因此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更為嚴重的是,八王為擴充實力,竟然競相引狼入室,拉匈奴人和鮮卑人等外族作外援,使異族勢力得以趁機崛起,並在中原大地迅速膨脹。因此,當東海王司馬越戰勝諸王,將晉懷帝推上皇位後,面對滿目瘡痍的晉朝大地,他實在笑不出聲來:中原大地上空已經悄然瀰漫著一股羶腥味,五胡正在中華大地上肆虐殺戮。
二、五胡亂華
以塞外“五胡(匈奴、鮮卑、羯、羌、氐)”為首的遊牧民族,趁司馬氏們同室操戈,相繼建國並開始擾亂中原。氐族首領李雄自稱“成都王”,於成都建成漢。匈奴族劉淵打著漢室後裔旗號建前趙(亦稱漢趙),拉開五胡建國的序幕。
劉淵建國後,兩次派其子劉聰率大軍進犯晉朝首都洛陽,均遭到阻擊“大敗而還”,由此對西晉恨得咬牙切齒,必欲滅之而後快。310年,劉淵病逝,太子即位,劉聰弒兄登基。三個月後,劉聰遣大將劉曜與兒子劉粲“率眾四萬,長驅入洛川。”晉朝這棟腐朽的大廈搖搖欲墜,面臨著建國以來最危險的一場血雨腥風。
三、懷帝蒙塵
307年11月,晉懷帝司馬熾即位次年後,改元永嘉,朝政被司馬越把持。在少數民族開始建國期間,晉朝內部的爭權奪利之戰也進入白熱化。司馬越病逝後,護送他靈柩的十餘萬朝廷軍隊在寧平城被後趙開國皇帝石勒全殲,致使西晉軍事力量損失殆盡,西晉朝廷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311年,劉曜與石勒等人合圍洛陽。洛陽城內,“百官分散,莫有固志”,“城內飢甚,人皆相食。”劉曜等人攻陷洛陽後,“縱兵大掠,悉收宮人、珍寶”,並殺害“諸王公及百官已下三萬餘人。”
晉懷帝在逃往長安途中被劉曜俘獲,太子被殺,自己與皇后及傳國玉璽被送往平陽(今河南省信陽縣南),史稱“永嘉之亂”。
晉懷帝從九五之尊跌落為階下之囚後,劉聰假惺惺封其為會稽郡公,並將貴人小劉賜予晉他為妻以示羞辱。劉聰曾公開戲弄晉懷帝:“你們司馬家骨肉相殘怎麼如此厲害?”晉懷帝卑躬屈膝回答:“這大概就是上天的意思!您將受命於天,所以上天才讓我們司馬兄弟之間相互殘殺。陛下試想,假如司馬兄弟‘能奉武皇大業,九族敦睦’,陛下還能得到天下嗎?”劉聰得意忘形,哈哈大笑。
晉懷帝儘管忍氣吞聲伺候劉聰,但作為亡國之君,更令他難以忍受的折磨並未結束。313年正月,劉聰大宴群臣,特意令晉懷帝身穿代表僕人身份的青色衣服,低三下四地挨個給群臣們斟酒。有個西晉舊臣觸景生情,禁不住放聲痛哭,引得一些舊臣也潸然淚下。劉聰為斷絕他們的幻想,索性毒死年僅三十歲的晉懷帝。
四、愍帝遭侮
晉懷帝的侄兒司馬鄴在洛陽城破時逃脫後,網羅舊部到達長安,被晉朝倖存大臣們擁立為皇太子。晉懷帝死訊傳到長安後,司馬鄴舉行哀悼祭奠大禮,於313年4月27日即皇帝位,年號“建興”,是為晉愍帝。
316年8月,劉曜率軍圍攻長安,斷絕長安城內外聯絡。長達兩個月的封鎖,使長安城發生嚴重饑荒,出現“人相食,死者太半”的慘象,連晉愍帝也只能靠用釀酒的曲餅熬粥續命。晉愍帝不忍眼見城破後百姓遭受屠戮,決定投降。於是,他派人給劉曜送上降書,自己乘坐羊車,袒露上身,口銜玉璧,讓侍從抬著棺材跟在車後,出城投降,宣告西晉王朝徹底滅亡。
群臣見晉愍帝不顧個人安危以身飼虎,感動得攔住車駕哭泣呼號,緊緊拉住晉愍帝的手不願鬆開,晉愍帝“亦悲不自勝”。有的大臣不忍目睹國破家亡,當場自殺殉難。
晉愍帝投降劉曜數日後,同樣被當做戰利品送往平陽。以麴允為首的群臣死心塌地不離左右,同往平陽。劉聰封晉愍帝為懷安侯。晉愍帝登殿謝恩時,叩頭跪拜劉聰。劉聰趾高氣揚,洋洋不睬。麴允難以忍受這般羞辱,“伏地慟哭”後毅然自盡。
晉愍帝忍氣吞聲苟活,繼續忍受劉聰無休止的羞辱。劉聰外出狩獵,晉愍帝被命令身穿戎服,手執戟矛,在車駕前開路,還被百姓看耍猴般“聚而觀之”。晉愍帝的屈辱處境,使一些晉朝遺民故老心酸流淚。
劉聰變本加厲,乾脆在宴會上公開羞辱晉愍帝。他令晉愍帝逐個斟酒,宴會結束後清洗所有酒杯,甚至上廁所時令晉愍帝給他掀廁蓋。晉愍帝的處境,使在座的晉臣們“失聲而泣”。一箇舊臣抱住晉愍帝,放聲大哭,慘遭劉聰殺害。318年2月7日,年僅十八歲的晉愍帝被劉聰公開殺害。
318年4月26日,司馬睿得知晉愍帝死訊後,在建鄴(今南京)建立東晉,歷史翻開新的一頁。
五、人間地獄
“永嘉之亂”令西晉王朝貴為天子的兩任皇帝在異族政權下受盡屈辱,喪失了尊嚴和生命。胡人政權“以擄掠屠戮為樂,強搶漢地為榮”,大肆殺戮,使“漢家子弟幾欲被數屠殆盡。”
手無寸鐵的西晉百姓,更是在五胡亂華和永嘉之亂中,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312年,劉曜兵敗退出長安時,“乃驅掠士女八萬餘口退還平陽。”
319年,前趙外戚權臣靳準發動宮廷政變,弒殺女婿漢隱帝劉粲,將平陽城內匈奴劉氏宗室無論老幼全部斬殺,並向東晉稱臣。劉曜趁機稱帝。靳明謀殺了堂哥靳準,敬獻傳國玉璽,“率平陽士女萬五千歸於曜”。劉曜翻臉無情,“命誅明,靳氏男女無少長皆殺之。”
冉魏政權建立者冉閔在《殺胡令》(真實性待考)中如是控訴胡人暴行:“前晉八王亂起,華夏大傷,胡夷乘亂而作,擾亂中原,屠城掠地。永興元年,胡狗鮮卑,大掠中原,劫財無數,擄掠漢女十萬,夕則姦淫,旦則烹食,千女投江,易水為之斷流(注:指鮮卑族段氏部落於304年掠搶中原,擄掠漢族少女數萬名。途徑易水時,將八千少女淹死一事)。羯狗之暴,以漢為‘羊’,殺之為糧(注:指羯族擄掠漢族女子當軍糧,稱之為“雙腳羊”,夜淫晝食一事;又:冉閔曾從後趙石勒手中解救過五萬多漢族少女,但因敗於慕容鮮卑,這些少女再次落入虎口,延續著被夜淫晝食的噩夢,一個冬天便被吃個精光,五萬具少女屍骸碎骨在鄴城外堆積如山)。永嘉四年,圍獵漢民,王公忠烈射死者十餘萬。不日,夷人匈奴,四面縱火,烤漢為食,死者二十餘萬。......凡此種種,罄竹難書!”
五胡亂華使華北地區在短短八年時間裡,便呈現出一片“十室九空”的淒涼慘淡景象,更使中原漢族百姓人口消失90%。(注:儘管有專家學者撰文宣稱以上史料有誇大其詞之嫌,有的甚至純屬杜撰,但五胡曾給中原百姓帶來深重災難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六、尾聲
“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1700多年後的今天,禍亂中華的五胡不是慘遭滅絕,就是已經在歷史大潮中與華夏民族融合,成為五十六個民族大家庭中不可分割的一員。
重提永嘉之亂與靖康之恥這兩件極其相似的往事,並非要強行撕開漢民族血淋淋的瘡疤,製造新的不和諧和民族矛盾。相反,“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重溫歷史,正是為了防止歷史悲劇重演。
《詩經》雲:“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北宋滅亡,是因內部腐敗和民族矛盾所致;西晉亡國,源於八王之間骨肉相殘。
今天,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五十六個民族更應該像石榴籽一樣緊抱成團,牢記“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古訓,共同珍惜和建設這個大家庭,才能使中華民族昂然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