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太后如何偏袒賈似道,陳宜中與其割席的決心,已經是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的了,因為他不但要摘掉“賈似道走狗”的帽子,還要取而代之,掌握更大的權力。所以接下來,他“不得不”殺了賈似道一個親信。那人名叫韓震,當初賈似道去蕪湖督師,離開朝廷時命他總督親兵,賈似道“失蹤”後,便有傳說他要“劫朝”,陳宜中也不管是真是假,假意召韓震商量事情,事先卻設下埋伏,韓震一到就把他殺了。
這是消滅賈似道的勢力,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還順應了抗蒙的民心,陳宜中從此令人刮目相看。
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不是賈似道一夥的。
從小處說,他一舉誅殺想“劫朝”的韓震,是避免了整個皇族成為人質,救了整個皇族,這麼大的功臣,皇帝怎麼能不重用呢?
所以,當不久之後曾淵子等人請求拜陳宜中為特進(高階侍從官)右丞相,大老闆根本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從那天起,朝廷的政治軍事大權,都落入了陳宜中之手。
賈似道則被謫為商州團練使,沒多久就在福建漳州,被山陽縣尉鄭虎臣殺了。
賈似道被殺,自然大快人心,而到達權力頂點的陳宜中後來的所作所為,並不比賈似道更得人心。
按理說,在元軍直逼臨安、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作為右丞相,陳宜中首先應該做的是把抗敵作為頭等大事,可他成為右丞相之後的“頭等大事”,卻是與左丞相王熵內鬥。
陳宜中和王熵兩人,都是靠了賈似道的提攜,才逐漸有了成就,可大敵當前,需要他們同心協力共御外辱的時候,為了爭權奪利,他們卻開始狗咬狗。
爭鬥的結果,王熵敗下陣來,以“有職無權”為由,提出辭職。
正值抵禦外辱的關鍵時刻,左右丞相卻玩這一出,這不是令國人心寒,拆抗戰的臺嗎?
為了緩和兩個丞相的矛盾,謝太后想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命陳宜中為左丞相,留夢炎為右丞相,至於王熵,則讓他當了個位在丞相之上的平章軍國重事。
調整過後,王、陳之間的矛盾,依然如故,鉤心鬥角不斷,留夢炎則既無能又無恥,根本不可能擔當抗戰大任(後來還降了元,還曾勸降文天祥,遭到文天祥痛斥)。
而與陳宜中、留夢炎相比,王熵好歹還有點責任心,當朝廷命張世傑等主戰派將領進擊元軍,作為丞相的陳宜中和留夢炎都不去督戰的時候,王熵則要求丞相出兵吳門。
1276年七月,張世傑在焦山之戰中失利,王熵認為與陳宜中這個丞相不去“安撫諸將、鼓勵士氣”有關,便想借機報復陳宜中,再次以辭職要挾朝廷,提出辭職時,雖然把責任“攬”到他自己頭上,卻暗示陳宜中才是罪魁禍首:大敵在境,吳門距京都不遠,六月出師,諸將無統,臣不得其職,又不得其言,乞罷免。
他的辭呈,沒有得到批准。
而謝太后彷彿也沒有明白他的暗示,對龜縮在朝廷、不去前線督戰的兩個丞相,也無任何處理。
王熵見沒有達到搞倒陳宜中的目的,乾脆讓他兒子出面,唆使京城太學生劉九皋等人伏階上書,開列了陳宜中數十條過失,直指他“當出督而畏縮猶豫,第令集議而不行”。
劉九皋等太學生的指控,其中很重要的一條,是陳宜中瞎指揮,令張世傑的步兵用於水戰、劉師勇的水兵用於陸戰,從而導致“指揮失宜”,不打敗仗才怪。
最後,王熵還借太學生之口,表達了對陳宜中的極度擔心,害怕他比賈似道還要誤國!
對於這種指控,陳宜中的應對方式是“老子懶得跟你計較”,然後賭氣辭職。
謝太后有點蒙,這些大臣都吃錯藥啦,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一個個的都撂挑子?
謝太后也毛了,下令罷免了始作俑者王熵,抓了劉九皋,然後跟陳宜中他娘楊氏說好話,“請您老人家讓您兒子回朝”。
僵持了好久,陳宜中才答應回朝,擔任右丞相。
既然“又擔大任”,在抗戰方面再不做點什麼,實在太不像話了。
陳宜中開始進行一系列佈置,首先命夏貴率軍保衛臨安城,然後動員全民皆兵,將臨安城15歲以上的男子,都弄來當兵。
然而,當1275年十一月元軍攻破常州,繼續向臨安進軍的時候,臨安僅有文天祥的三萬多勤王兵。
這點兵,要想守住臨安顯然不可能,左丞相留夢炎又當了逃兵,陳宜中只好派將作監柳嶽為談判代表,前往元軍大營求和。
無論柳嶽如何哀求,如何保證“年年進奉修好”,伯顏都不為所動,還說什麼他興兵滅宋是天道,叫他不必多言。
柳嶽回來後,陳宜中仍不死心,又派正少卿陸秀夫去跟伯顏說,我們願意稱臣納貢,還願稱侄孫,伯顏仍不答應。
戰、和兩條路都行不通,有沒有第三條路呢?
陳宜中想到了遷都,謝太后先是不答應,陳宜中哭了,邊哭邊哀求,讓謝太后明白,若不遷都,“靖康之恥”完全可能重演,難道您老人家……謝太后怕了,這才答應遷都。
“遷都”不過是漂亮的說法,說白了就是出逃。不料,約定的出逃日期到了,謝太后從早上等到晚上,也沒等到陳宜中。
感覺被忽悠的謝太后,氣得把簪珥摔在地上,破口大罵,老孃本不想遷都,大臣們勸了多次,老孃才答應,現在又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以為老孃好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