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在戰場上是屢戰屢勝的英雄,在官場上是敢斗膽諫言的大臣,在生活中,他對待朋友,也是情真意切的。
曾國藩病故,侍衛來報的時候,左宗棠正在書房批閱檔案。聽到這個訊息,左宗棠一驚,手裡的毛筆“吧嗒”一聲掉到地上。
那個侍衛趕緊將毛筆撿起來,問:“大人,您沒事吧?”
“噢。沒事。只是覺得曾大人走的有點突然。”左宗棠說著,眼睛溼潤了。他翻箱倒櫃找出所有信件,凡是曾國藩的都仔細看上一遍,邊看邊嘆氣。左宗棠想到了自己的一生,雖然說他是靠真才實學和大無畏的精神,像一條魚任意暢遊在晚清政壇這片大海中,但有一點誰也不能否認,沒有曾國藩的大力舉薦,即使他想有所作為,可能也找不到自己的舞臺。遺憾的是,這兩個晚清忠臣,沒有在之後的道路上談笑風生,而是結下了很深的樑子。兩人從唇槍舌劍到用奏章互相攻擊,幾十年如一日,越鬧越僵,一直到曾國藩去世。
有一次,一個官員和左宗棠聊天,在左宗棠大罵曾國藩的時候,忍不住說:“你們兩個都是湖南人,何苦鬧到這個份上。再說,當年大人在當張亮基的幕僚時,雖已名滿天下,但如果沒有曾公的推薦,恐怕……”左宗棠說:“這個我承認,但我就是看不慣曾國藩假惺惺的樣子。想當年,前線戰鬥激烈,他卻寫了一封信自己溜回老家了,我氣不過,寫信把他罵了回來。我雖然言語過激,但都是為他好,誰知,他翻臉不認人,竟然與我絕交。”
說到這裡,左宗棠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您只說曾公的毛病,難道自己就沒有錯嗎?”那個官員不知哪來的膽子,慷慨陳詞,“有一次曾公給您寫信時,用了一個‘右仰’的客套話,您就不高興了,認為他寫了‘右仰’,您就要‘左俯’。您看,您這不是故意把你們二人推向各自的對立面嗎?”
“你給我住嘴!”左宗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當時只是隨便說說,不想他倒當真了。這能怨我嗎?你以後不知道就不要瞎猜測,其實那次真正的原因是他曾國藩欺君罔上。”
左宗棠說的這件事那個官員知道。也許是為了邀功,曾國藩在打下南京後,給皇上說所有賊人被一網打盡,連幼天王也自焚而死。與此同時,左宗棠也寫了一份奏章,但大致內容卻與曾國藩寫的相反,大意是說根本沒有這回事,那小子不僅活著,還在湖州召集天平軍餘眾,想負隅頑抗。
清廷看了這個奏章,就對曾國藩有了意見:你曾國藩平生自認為以誠信為本,假如按左宗棠所言,你這不是欺君罔上嗎?曾國藩當然不肯承認,於是就寫奏章反駁左宗棠,說他不過是虛張聲勢,想邀功請賞而已。
左宗棠知道了,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一場無休止的辯論開始了,並且言辭越來越激烈,以致鬧得兩人十幾年的交情為了各自的名利而付諸東流。曾國藩太看重自己的名聲,而左宗棠一貫口無遮攔,這是他們關係破裂的根由。
“即使你們關係不好了,您西征時,曾公為您籌餉,始終不遺餘力,還將自己的愛將劉松山借給您,這支軍隊在陝甘新疆為您建功立業,立下汗馬功勞。這些都是事實吧。後來,曾公聽說您收復新疆的喜訊後,還當眾誇獎您的能力天下無二。”那個官員依然不依不饒地說。
這個官員的這番話,讓左宗棠好久無語。從這一點上講,曾國藩的氣度的確比自己要大得多。但自己個性剛直果斷,慷慨激昂,是非分明,疾惡如仇。這樣的性格加上多次不第的境遇,有時就顯得很敏感。所以,在收復新疆論功行賞時,左宗棠的老毛病又犯了。左宗棠平定新疆後,清廷想封左宗棠一等公爵,但慈禧太后把左宗棠和曾國藩一比,認為曾國藩克復金陵,僅獲封侯,左宗棠在新疆建立功業所依靠的將領劉松山和湘軍又是曾國藩所派遣的,於是封左宗棠一等恪靖伯晉二等侯,這樣,左宗棠就顯得稍遜於曾國藩。這件事令左宗棠很不爽,所以,逢人便罵曾國藩,而且經常是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