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的豫西地區,張寡婦就是一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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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寡婦原名賀貞,1880年出生於河南洛寧縣洛河南岸草莊村,家境貧寒。18歲那年,賀貞嫁給了德里北村一個叫張有的貧農。張有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雖然窮,但勤快踏實,賀貞嫁過去之後日子過得很順心。
窮人有窮人的活法,兩口子也不抱怨什麼,好好過日子。婚後第二年,大兒子張振升就出生了。也正是這一年,賀貞常年生病的婆婆去世了——3年之後,公公張洛山也去世了。夫妻倆欠著一大筆外債,日夜操勞,辛辛苦苦過日子。
在這幾年間,賀貞又生下了次子明升和三子先升,一家人更加艱難了。萬萬沒想到,賀貞26歲那年,丈夫張有因病去世了。年紀輕輕的賀貞,只能獨自撫養三個孩子,生活之困難難以想象。
那個年代,“寡婦門前是非多”,失去丈夫的賀貞被人稱為“張寡婦”,免不了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再說了,三個孩子不好養,又要種地又要帶孩子,不少人都勸她賣孩子。張寡婦硬是靠著自己,把三個兒子都拉扯大了。
張寡婦40歲那年,大兒子振升已經是21歲的小夥子了,二兒子明升19歲,老三先升也17歲了。按理說,三個兒子都是壯勞力,家裡的日子該好過一些了吧?實際上,因為土地太少,他們一家依然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同村的張更山,是丈夫張有的親大伯,按理說該幫襯幫襯。但是,這個生活富裕的地主公開對人說:“窮富都是命裡註定的,常言說,救急不救窮,她這個窮坑我填不滿。”張寡婦當時多希望有人能幫她一把啊,聽到大伯這樣的表態,她憤怒地說:“凍死、餓死也不去求他。”
這一年秋天,出事了。民國地主
老大振升忽然聽人說,張更山有幾畝地準備租出去。振升心裡就想,租給誰都是租,自己是親侄孫,於情於理都應該先租給自己。於是,他偷偷跑去找張更山,說自己想租那幾畝地,每年交租一分都不會少。張更山聽完,立刻回答說:“那幾畝地我要留著自己種,不往外租!”不管振升怎麼請求,張更山就是不鬆口。
回來之後把這事兒一說,張寡婦生氣了:“誰叫你去找他了?我以前說過,餓死也不去求他。”沒想到,第二天三兄弟就得到訊息,張更山把那幾畝地租給了張清溪家。老大振升一聽可火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第二天,氣不過的振升拉著犁就要去耕那塊地,結果和聞訊趕來的張清溪打了起來。張更山聽到訊息,跑過來說:“我的地,我想租給誰就租給誰,你這麼霸道,想造反嗎?”說完,張更山就對張清溪一家說:“給我打,打死人有我呢!”
這下,振升雙拳難敵四手,被按在地上一頓打。當天晚上,鼻青臉腫的振升回到家,向張寡婦提出,自己想出去闖一闖。蹲在家裡也是餓著,能有什麼辦法,張寡婦沒辦法,只能放大兒子走了。
振升被打了一頓,想著有朝一日混出來,一定要找張更山報仇。那個年代他怎麼“混出來”,只能是當“刀客”——刀客,也就是嘯聚山林的土匪。在當時,宜陽、洛寧交界的洪崖、高灣一帶,聚集了大量的刀客,振升就奔著這裡來了。
振升是個聰明人,又很講義氣,很快就混成了一股土匪的二當家,手底下有人有槍。
1922年秋,振升帶著手下的土匪,回村了。委屈了這麼久,振升浩浩蕩蕩地帶著人馬殺了回來。沒想到,張更山得到了訊息,早就跑了。振升對跑出來圍觀的鄉親們說:“鄉親們不要驚慌,我恨的是張更山,他為富不仁,見死不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還會回來找他的。”說完,振升就帶著隊伍走了。
沒想到,振升回去後不久,就被一個同夥打了黑槍。大多數人說,是張更山花錢,指使人殺死了振升。
訊息傳到張寡婦的耳朵裡,她悲憤交加,當時就決定上山當刀客,為自己的兒子報仇。
1922年秋,張寡婦帶著次子明升離開了家,只留下三子先升在家裡種地。來到土匪窩的張寡婦,因為是振生的母親,年輕人都把她當長輩看,非常尊敬,拿不定主意都找她商量。時間一長,張寡婦處事果斷、有勇有謀、為人堅強,受到所有土匪的一致讚揚,被推選為了“總架杆”(大當家)。
從此以後,土匪都親切地稱呼她為“乾孃”,都願意聽她的話。張寡婦也立下規矩,“搶富戶、拉肥票”,綁票不傷人,絕不欺負搶過來的“女票”。有一次他們綁了兩個大戶人家的年輕姑娘,為了防止手底下的土匪不守規矩,張寡婦親自站崗保護。
很快,張寡婦就名聲大振,前來歸附的匪幫越來越多。每次攻城拔寨,張寡婦都坐在大部隊後面的抬鬥上,親自指揮。手下人出外綁票,也會報出自己是張寡婦的手下。久而久之,那些七零八散的小土匪,殺人放火也會大喊:“我們是張寡婦的人!”
這麼一折騰,方圓數百里的地主鄉紳,都知道有個實力強大的張寡婦,非常害怕。據說,地主們編了個順口溜:“蛇蠍心毒,寡婦心狠,犯她手裡,挖苗斷根。”有時候小孩子晚上不睡覺,一說張寡婦來了,就全老實了。
張寡婦公私分明,本來沒想著這麼快回去報私仇的。鎮嵩軍統領劉鎮華
就在張寡婦勢力越來越大的時候,地主張更山聯合一些富戶,把張寡婦留在家種地的三兒子,拉到洛河灘上活活打死了。張寡婦聽聞這個訊息,悲痛欲絕,決心殺回去,為兒子報仇。
張寡婦已經有近2000人馬,成為一支不容小覷的武裝力量。正在這時,駐紮在洛陽的鎮嵩軍第二師師長張治公,忽然派人來招撫張寡婦的部下。張治公派來的代表先是說服了所有的小頭目,最後才來找張寡婦,張寡婦一看這情況,就說了:“我拉桿是為了報仇,不是想當官。再說,一個小腳女人,也不能帶兵打仗啊!”
最後,張寡婦和大家商量了一下,願意被收編的,都可以下山。1926年春,張寡婦坐著抬鬥,帶上1000多人馬,浩浩蕩蕩進了洛陽。在這裡,按照談好的條件,土匪編成了一個團,張寡婦指派楊德廉當團長,自己的二兒子明升當連長。一切安排妥當,張寡婦一個人又回到山裡,繼續當土匪去了。
雖然大多數人都走了,但張寡婦名聲大,四面八方的小股土匪,慢慢又聚攏在了她的身邊。到了1929年,張寡婦的隊伍達到了1000多人——這些人很快又被收編,張寡婦親自把他們送進城,安排好一切又獨自回了洛寧。
一切從頭再來,張寡婦很快又拉起了一支隊伍。1931年,張寡婦的次子明升,奉命去陝縣頭峪辦事,因為脾氣暴躁打罵當地士紳,被打死在了酒席上。張寡婦聽聞,立刻和明升所在部隊一起,一路殺到頭峪,血洗了整個村子。
第二年秋天,張寡婦終於帶領隊伍回村,準備報仇。但是沒想到,先頭人馬認錯了村子,燒殺一番,耽誤行程也驚動了周圍村莊。縣保安團隨即趕來,張寡婦錯失了報仇的機會,只能帶著隊伍走了。
1932年以後,當地駐軍加大了對土匪的剿撫力度,地方土匪紛紛外逃,張寡婦手下土匪都離開了。
已經過了50歲的張寡婦,獨自一人難以報仇了。民國時期的洛陽街景
1933年秋,張寡婦帶著一些煙土,坐車到許昌辦事,沒想到剛進郟縣,忽然遇到兩個持槍匪徒,攔住了去路。張寡婦不慌不忙,把包袱扔在路上,從車上跳下來,忽然拔出手槍打了一槍。其中一個匪徒的手指被打斷,槍也掉在了地上。
當張寡婦亮出了身份之後,兩個匪徒趕緊跪地求饒。張寡婦本來就不想傷他們性命,將這兩人教訓了一頓,扔下一包槍傷藥就走了。許昌辦完事情之後,張寡婦在回來的火車上被人認了出來,那人悄悄尾隨,發現張寡婦住進了洛陽的一家旅館,趕緊去報告了警備司令部。
大量的官兵立刻趕來,將旅館團團圍住,還架上了機槍。帶隊的長官高喊:“張寡婦,你被包圍了,趕緊投降,把槍交出來!”張寡婦從門簾往外一看,自知難以逃脫,於是笑著說:“何必做這陣勢!要人跟你去,要槍給槍!”說完,張寡婦就把隨身攜帶的兩把盒子槍扔了出來。
張寡婦就這麼被抓住了,整個洛陽都知道了這個訊息,兩天之後,警備司令部就釋出了槍決張寡婦的通告。當天中午,東西大街擠滿了來圍觀的人,一輛卡車載著張寡婦緩緩開過,張寡婦在路上忽然大喊:“鄉親們,我就是張寡婦,我是被逼當刀客的,我殺過人,我放過火,可我的仇還沒有報!我今年53歲,再過53年,還是這粗這長!”
張寡婦被槍決了,她的傳奇故事流傳了下來。客觀來說,作為一個土匪頭子,張寡婦確實幹過不少壞事,並不值得同情。但咱們要是回到那個時代的話,兵禍匪禍,民不聊生,一個女子掙扎著活下去,還鬧出了這麼多事情,確實夠傳奇的。
正所謂“亂離人,不及太平犬”,珍惜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