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會從明末清初開始,就扛起了反清復明的大旗,會眾數量多,也發動了多次起義(如咸豐年間廣東李文茂起義)。但規模和影響都無法與洪秀全、馮雲山、楊秀清等人組織的金田起義與建立的太平天國相提並論。在同一面“反清”大旗之下,不少天地會會眾還投入到太平天國的陣營之中,清朝方面稱這些人為“花旗”,因為他們打出來的旗號與正統太平軍不一樣。(“花旗”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並非所有太平軍中的原天地會會眾都屬於“花旗”。)
太平天國在短短几年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相比之下,歷史更悠久的天地會卻顯得小打小鬧,戰鬥力不強。我認為原因主要有兩點:第一、天地會反清意志不堅;第二、紀律鬆散。
第一、天地會反清意志不堅“反清復明”這面大旗扛到清末,還剩下多少影響力?恐怕都已經涼透了!
明朝已經滅亡了兩百多年,漢人都當了幾代順民。那些什麼改朝換代、剃髮易服與明清戰爭各種屠殺的恨早已經磨平得差不多。加入天地會的,更多是對清朝官僚不滿、對現狀不滿的低下階層勞動者,在沒有堅定的反清信仰加持下,只要有一些利益引誘,很容易就投入到敵人的懷抱之中。
這方面的例子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太平天國的死敵,原廣西天地會首領張嘉祥。
張嘉祥在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於廣西貴縣起義,當時的口號很響亮:
上等的人欠我錢,中等的人得覺眠,下等的人跟我去,好過租牛耕瘦田。
但一年之後,1849年12月,張嘉祥就接受清左江鎮總兵盛筠和潯州知府顧元凱的招安,撤下“替天行道”大旗,換下包頭紅布,戴上藍頂帶,當上一名小小的把總。還把名字改成張國樑,意為“國之棟樑”。
太平天國運動興起後,這位“國之棟樑”轉隸到欽差大臣向榮麾下,拜向榮為乾爹,尾追太平軍到南京,建立了江南大營,後來屢立戰功,被視為江南大營第一號悍將。
向榮戰死後,張國樑又與和春繼續主持江南大營,先後攻陷天京附近的句容、鎮江、秣陵關和揚州,官至湖南提督、江南提督。
1860年3月,太平軍以圍魏救趙之計,佯攻杭州,江南大營連忙調動1.3萬人赴救杭州,太平軍趁江南大營空虛,馬上回師急攻。張國樑中計大敗,率軍退守丹陽。5月15日,太平軍主力東征,19日攻佔丹陽,張國樑率潰兵東撤時溺死於河中。
張國樑自招安後,十年內由小小把總跳上提督的寶座,可謂一步一臺階。清廷對他非常信任,列為草莽受招安的典範。據說敗訊傳至清廷,咸豐帝甚為沮喪,在屍體沒有找到之前,多次詢問張國樑的下落,甚至幻想張國樑可以大難不死。
再來看第二個例子,太平天國起義之前,在兩廣諸多江河水系之上,有一支天地會的水軍“艇軍”聚眾起事,因為“艇軍”擅長水戰,官兵對他們無可奈何。
這支“艇軍”的首領主要有三人:“大頭羊”張釗、“大鯉魚”田芳以及廣東揭陽人羅大綱。
面對清兵圍逼,這三人打算率部投靠正在金田團營的洪秀全等人。但金田會眾紀律嚴明,天地會紀律非常鬆散,張釗、田芳等人受不了,約束不住自己,投書清朝官吏,打算率部投降。
金田起義之後,太平天國本來計劃完整收納“艇軍”作為水營使用,但張、田二人已受了欽差大臣李星沅的招安,所部編為水勇,與羅大綱反目成仇。羅大綱獨力難支,幸得太平軍救援,從此率部加入太平軍,成為軍中一代悍將。
太平天國末年,太平軍中譁變投降的原天地會會眾數目則更多,但那個時候整個太平天國都是人心瓦解,投降背叛的多了去,也沒必要因此專門指責天地會會眾。另外,矢志抗清堅持到底的天地會會眾也有不少,除了一早戰死的羅大綱,還包括參與了李文茂廣東起義,後追隨石達開、李世賢麾下,於1864年兵敗自殺的懷王周春(花旗旗號最早即由周春所部打出);以及廣西武宣天地會首領,“皖南三支撐”之一的襄王劉官芳。太平天國以外,也有創立“昇平天國”,配合太平天國抗清的胡有祿、朱洪英等人。
前文提到的羅大綱,太平天國相當重視,專門新授予“左二軍”這個新番號,由羅大綱繼續統領。這個軍,據清方資料,軍紀不如其他太平軍嚴整,只是因為當初極力爭取,所以東王楊秀清也抱寬容態度。
羅大綱的軍隊也許只是紀律不嚴整,而忠王李秀成卻直接說“花旗”害民滋事,他在自述裡提到:
“三是廣東招來這邦(幫)兵害起,惹我天朝之心變,劉、古、賴三將、楊輔清害起,百姓死者此等之人。”
這裡提到“廣東招來這邦(幫)兵”即是天地會會眾。“劉、古、賴三將”中的“劉”也就是上文提到的天地會出身的襄王劉官芳,劉的軍隊一直都有擾民惡名,李秀成比較厭惡,因此將其打發到次要戰場皖南。
說花旗擾民的並非李秀成獨家,侍王李世賢、李世賢大將李尚揚都抱怨過。甚至天京陷落後隨幼天王向江西轉移的昭王黃文英,部下的馬被花旗搶去,貴為王爵的他跑去理論,反倒被對方用長矛戳傷。
這些情況清朝方面也很清楚,湖南巡撫毛鴻賓、閩浙總督左宗棠等曾向清廷報告,稱花旗“……最為滋擾”,甚至在太平天國的轄區內,不少地方都有文人記載花旗搶劫民眾、強徵軍需的事情。
很顯然,花旗軍的紀律是差,即使後期太平軍嫡系紀律已經大為鬆動,花旗軍的軍紀也一樣等而下之。這樣的軍隊,又如何成得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