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一條從韓國發出的新聞轟動了全世界,在停戰10年後,唯一一支還在堅持戰鬥的軍隊——朝鮮人民軍南部遊擊軍終於全軍覆滅了。這支軍隊中最後一人在韓國全羅南北道的智異山區被抓獲。這是當時的爆炸性新聞。這個人就是被稱為“朝鮮戰爭最後的戰俘”和“最後的游擊隊員”的鄭順德被韓國軍警俘虜。除了鄭順德之外,和她一起的李洪熙被韓國軍警當場擊斃,李洪熙也被稱為“朝鮮戰爭最後一個戰死者”。值得一提的是,鄭順德和李洪熙都是人民軍南部遊擊軍中的女兵。
一、掙扎在覆滅邊緣的南部軍餘部自1952年1月韓軍“名將”白善燁發動的冬季大討伐後,曾經在韓國南部廣泛活動的朝鮮人民軍南部遊擊軍(後文簡稱南部軍)變得一蹶不振,活躍人員僅剩3000餘人。1953年停戰前夕,李承晚政府又對殘存的游擊隊員實施大赦,宣佈他們可以自由選擇回家或是遣返回北方,截止至7月17日,有1388名游擊隊員走出深山放下武器。
清剿南部軍的韓國軍隊
停戰協議正式生效一週後,大名鼎鼎的南部軍領導人李鉉相被解除職務,不久韓國軍警發現了其被從背後射來的子彈所擊殺的遺體。1954年3月19日,與北方保持直接聯絡的全羅南道游擊隊領導人樸永保在一次戰鬥中被擊斃,這下南部軍真正成了毫無希望的孤軍。截止至1956年底,據估計在南方活動的南部軍成員僅剩43人。
反游擊戰的勝利使得李承晚政府於1955年開放了實施多年的入山禁令,任何平民現在都可以進入游擊隊員曾經活躍的深山中砍柴或者遊玩,韓國導演李康天甚至還帶著一班劇組跑到智異山中拍攝一部關於游擊隊員題材的影片《稗牙谷》。
在這種情況下,還在深山中苦苦掙扎的南部軍餘部的活動已經不能再稱之為游擊戰,他們僅僅是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掙扎,為了避免被俘或是被殺,只能滿足於下山盜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或是食物,被稱為“最後的游擊隊員”的鄭順德正是這樣的人。
二、鄭順德少年時的經歷鄭順德於1933年6月20日出生於慶尚南道三清郡三井面那原裡(相當於村),父親名叫鄭菊三,母親名叫金道元,這對夫婦共生育了一個男孩和四個女兒,鄭順德排名第二。那原裡是深山中的一個小村莊,只居住著9戶人家,鄭順德的父母都是典型的韓國南方鄉下人,沒什麼文化,在南北衝突正式升級前,她和其他韓國山區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得生活著。
這張照片很不清晰,但卻是極為罕見的南部軍游擊隊合影
直到1949年,鄭順德一家寧靜的生活開始改變,有一天,一個南部軍游擊隊員走進村莊,向村民們討吃的,不過他是個非常有禮貌的人,在鄭順德家吃飯時甚至付了錢。但沒多久,鄉公所的人過來要求村民們都離開村子,下山到居民點生活一段時間,因為“國軍要上山剿匪,遇到任何人都會格殺勿論”。
鄭順德一家被安排到城裡一間破屋裡,和一個阿姨合住,由於家裡的兩頭耕牛都被充公,一家人過得非常絕望。幸好到1950年春,韓軍宣佈獲得反游擊戰的勝利,他們一家才被允許重回村莊,不過家裡的房屋早已被拆毀,磚頭被拿去修碉堡。為了減少家裡吃飯的人口,1950年5月,年僅16歲的鄭順德被嫁給了隔壁村17歲的成碩兆。
三、鄭順德加入南部軍游擊隊成碩兆家裡也不富裕,自己身體也不太好,下面還有三個不滿12歲的弟弟,不過他對鄭順德十分溫柔,鄭順德和他們一家住在一起日子過得倒也還湊合。戰爭爆發後,成碩兆所住的村子迎來了人民軍宣傳員,成碩兆不聽父母的勸告,跑去加入了人民軍組織的愛國青年團體,為人民軍服務,這徹底改變了鄭順德之後的生活。
人民軍動員韓國青年參軍
人民軍待了幾個月後就全部北撤,成碩兆雖然沒有和人民軍一起走,但也表示為了安全自己必須去山上躲一會兒。沒過多久,韓國軍警也跟著陸續進入村莊,並威脅鄭順德交出她的“赤色丈夫”,鄭順德自己都不知道成碩兆跑去哪了,這怎麼交得出?鄭順德因此遭到民團的拷打,肩膀都被打脫臼,全身被打得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鄭順德無法忍受民團長時間的凌辱和毆打,終於於1950年11月跑進智異山,透過給游擊隊當交通員的老大娘的關係,找到了丈夫和游擊隊在深山中的營地,並在深山裡一住就是十三年。就這樣,鄭順德也加入南部軍,她一開始做些後勤雜務,後來又負責給戰士們燒飯,能和丈夫在一起,這段時間對她來說是人生中最快樂和無憂無慮的時光。
韓國村民圍觀捕殺游擊隊的佈告
1952年1月,白善燁對智異山區的南部軍發起大規模討伐,游擊隊員們都被驅趕出營地,既要面臨韓軍追剿隊的追殺,也要面對美軍轟炸機如暴雨般彈藥的傾洩,在持續兩週的大討伐中,整個山區都被燒光,大部分游擊隊員們不是被殺就是被俘,以至於南部軍中流傳著這樣的話:“這次大討伐讓游擊隊死了三次:死於槍彈,死於飢餓,死於嚴寒。”
四、鄭順德東躲西藏的遊擊生活鄭順德在石縫中躲藏了一個星期,總算在冬季大討伐中倖免於難,不過他的丈夫卻不幸犧牲。這次大討伐之後,游擊隊所有的倖存人員都被編入戰鬥部隊,鄭順德也不例外,她接受了全面的軍事訓練,成為了一名嫻熟的游擊隊戰鬥員。儘管如此,由於得不到兵員補充,每次戰鬥過後,游擊隊的人員數量都在減少。
韓國軍警將被俘的南部軍游擊隊員關在草棚中
1953年9月,鄭順德所在的部隊被編入李榮浩支隊,到1954年,這支部隊只剩下七人,不久又有一人叛逃,三人犧牲,到1954年底,只剩下鄭順德和戰友李恩珠、李洪熙。為了度過難熬的冬天,這個遊擊小組轉移去了全羅北道,不過未能在次年突破韓國軍警的封鎖回到智異山的老根據地。
到1960年,韓國政府的管控和封鎖開始放鬆,遊擊小組可以從山下村民的同情者中獲得一點點幫助。1961年冬,韓國警官文永文和紀東植在喝了酒後,聽附近村民報告說看到山上仙女洞附近有黑熊出沒,便帶著獵犬上山去檢視個虛實,結果意外發現了躲藏在洞中的鄭順德三人,在槍戰中李恩珠中彈犧牲,其餘二人逃脫。
為了捕獲鄭順德二人,1963年11月12日,韓國軍警鎖定了一位為鄭順德提供幫助的遠方親戚,當對此毫不知情的鄭順德和李洪熙按約前來領取補給時,遭到了韓國軍警的伏擊,李洪熙當場中彈犧牲,鄭順德則右腿中彈受傷後被俘,事後她因傷勢過重不得不截肢。至此,南部軍在韓國再也沒有戰鬥行動,鄭順德長達13年的遊擊生活也徹底宣告終結。
五、被俘後鄭順德的經歷鄭順德被俘後並沒有享受到戰俘待遇,而是以“叛國罪”被判無期徒刑,後又被改判23年有期徒刑。1985年8月15日,鄭順德被韓國政府特赦,四年後被安排在釜山的一家工廠工作。1995年8月,由於拒絕被家鄉接納,退休後的鄭順德被安排在首爾那城大學居住,1999年3月20日患腦溢血病倒時,韓國政府還給她安排做了腦部手術,雖然性命算是保住,但身體左半邊卻癱瘓了。
被俘時與晚年的鄭順德
2000年,韓國總統金大中促成南北首腦會談後,鄭順德提出想去北方,但遭到韓國政府拒絕。最終她於2004年4月1日19:15去世。當志願者打電話給鄭順德的弟弟,問他要不要來參加葬禮時,對方在電話中顫抖著回答道:“我不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鄭順德的弟弟因為姐姐的事情,在年輕時受到家鄉人的很多非議,被迫搬去了首爾定居。
鄭順德去世後,韓國左翼人士在她的墓碑上刻下這樣一段話:“為最後的游擊隊員、永恆的女戰士祈禱,願她能回到一個春天開著花朵、山間流淌著小溪的世界!”然而即使在2000年後,韓國民間左右翼的爭端還是非常激烈的,2005年一些韓國右翼激進分子強行砸毀了鄭順德的墓碑,這些人甚至連一塊墓碑也不能容忍,那和當年毆打鄭順德逼她上山投奔游擊隊的民團成員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