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寫了一篇文章,就《平定縣誌》中"盤石,據《穆天子傳》記載:周穆王於公元前994年出巡,'觴天子於盤石之上',就在這個地方,後分為上盤石、下盤石兩村"這一觀點,從文獻考據的角度,進行了一點粗淺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3000多年前庚辰這一天,穆天子在盤石之上接受他人敬酒,這個'盤石',未必就是指今天的平定縣盤石村。"
今天這篇文章,重點從田野考據的角度,試著探討一下,在3000多年前的西周穆王時代,一支由七萃之士、六師之眾組成的浩浩蕩蕩的皇家車駕,能不能從漳水河畔,越過壁立千仞、重巒疊嶂、險象叢生的太行山,在兩天時間內長驅直入,抵達今平定縣盤石村。
《周穆王傳》是周史實錄,還是文學作品欲考證《穆傳》西征往還之今地,須先明瞭《穆傳》的性質,也就是說,《穆傳》這本書到底是信史,還是文學故事。如果單純就是一部"神話小說",那就由他信馬由韁去好了,沒有必要糾結文中古今地名之真假。
晉郭璞注、明範欽訂《穆天子傳》影印本
從今日行世的一些載籍和主要目錄書來看,歷代學界對《穆傳》體裁的認識有所不同。
《隋書·經籍志》中,將《穆傳》始載於史部起居注類,新舊《唐書·經籍志》仍之。所謂起居注,就是古代記錄帝王的言行錄,是撰修國史的重要材料之一,這說明,隋唐時期的學者完全相信它是三千年前周史所記穆王西遊的實錄。
到了宋明時期,人們對《穆傳》的看法發生了一些變化。《宋史·藝文志》列於史部別史類,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王應麟《玉海·藝文》、明《道藏》等皆列於傳記類,說明對它所記故實信疑參半。
清朝由於考據學發達,重實證,尚實際,人們多以小說家視之,如《四庫全書總目》《四庫全書簡明錄》《四庫簡明目錄標註》、崇文書局《子書百家叢書》、楊立誠《四庫目略》等,不過呢,在認為它"為經典所不載"的同時,又說《穆傳》"較《山海經》《淮南子》尤為近實。"
清丁謙撰《穆天子傳地理考證》影印本
近代以還,隨著現代地理學和中西交通史研究的發展,趨向以地理之著論列。如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商務印書館《叢書整合初編》、王庸《中國地理學史》、王成組《中國地理學史》等。
可見,《穆傳》一書,治史者認為它是史學著作,至少也是歷史傳記;治文者認為它屬於小說,甚至是神話小說;折衷而論者,則認為它是歷史地理著作,或者是古代歷史小說。
那麼,《穆傳》到底是周史實錄,還是地理之著,抑或文學作品呢?
當代學界普遍認為,《穆傳》並不是一部向壁虛構的小說,而是記載周穆王西征東巡的託古體遊記,或者是實錄性散文,是一部具有很高史料價值的歷史文獻,特別是其所記述的地理概況,尤具有突出的史地學價值。
民國時期顧實《穆天子傳西征講疏》影印本
如此,《穆傳》性質既明,周穆王發成周,絕漳水,觴於盤石之上,獵於鈃山之西阿,當為可信之史。
除了平定縣,井陘一帶有沒有以"盤石"為地名的村落呢關於《穆傳》之"盤石",自郭璞注成,《隋志》列於史部,至清以前,千餘年間,數十刊本、鈔本流傳,皆對"盤石"一名視而不見,沒作任何註解。
"盤石"到底是一塊大石頭,還是一個地名,誰也說不清楚。
直到清末,著名學者陳逢衡在《穆天子傳補正》中,以《太平寰宇記》《清統一志》為據,曰:"平定縣盤石故關,在縣東北七十里。"
山西省平定縣上盤石村
民國學者顧實從之,在《穆天子傳西征講疏》中說:"盤石,當在今山西平定州"
當代歷史學者王貽樑亦稱:"諸考《穆傳》盤石為山西平定故關,甚是。"
平定一地的官書方誌,皆採用上述學者的觀點,認為《穆傳》中"觴天子於盤石之上",就是指平定盤石故關。
但是,也有不少學者對"平定盤石說"提出質疑,認為諸家考地,或於今地多所參差,或於路線大相徑庭。
甘肅涇川王母宮,相傳周穆王曾到這裡遊歷,西王母曾在這裡設宴招待穆天子
如著名歷史學家岑仲勉在《穆天子傳西征地理概測》中這樣寫道:"盤石,陳逢衡引太平寰宇記,平定縣盤石故關,顧(實)氏從之,按此地方向不合,地名詞典名盤石者有五六處,既屬普見,不足為據。"
山西大學黃土高原地理所教授靳生禾在《〈穆天子傳〉若干地理問題考辨》一文中亦稱:"岑先生(即岑仲勉)所云盤石之名多見,不足為據,這是頗有道理的。"
又云:"至若《穆傳》的'盤石'當今平定東北的盤石故關(固關)?抑或稍東的早在戰國時代已是通都大邑和軍事要地的石邑呢?這個問題儘管尚未知見確切的原始文獻依據,猶難結論。"
山西省平定縣上盤石村古驛道
山西平定縣有盤石村,那麼石邑一帶有沒有以"盤石"為地名的村落呢?
石邑,又作石城,戰國中山邑,後入趙,在今河北省石家莊市鹿泉區東南。《史記·趙世家》:趙武靈王二十一年(前305年)攻中山國,"取鄗、石邑、封龍、東垣",即此。
在今天的河北石家莊一帶,以"盤石"命名的村落很多,比如距石家莊數十公里之外的平山縣小覺鎮,就有"西盤石""東盤石""南盤石"等三個村子。
河北邢臺盤石村
再如,一百公里以外的邢臺縣龍泉寺鄉,也有前、後兩個盤石村。
更重要的是,平山縣的盤石村距滹沱河只有十多里路,邢臺縣的盤石村則位於漳水故道(老漳河)之畔。這兩個縣的盤石村,都離井陘不遠。而漳水、井陘、滹沱河,是穆天子西巡的必經之路,在《穆傳》中均有明確記載,併為歷代學者所肯定與今地相差無幾。
邢臺縣的盤石村,原名龍盤石,是邢臺西部淺山區一個古老的小山村。這裡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人居住,近年來不斷有村民撿到石斧、石刀、石臼、陶器殘片等古人類用過的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具,就是實證。
河北邢臺盤石村民居
據《邢臺縣志》記載,盤石村至遲也有400多年的歷史,因村西坡嶺上有一平整的花崗岩巨石,形似龍盤而得名,後改名為盤石。
據實地考察,邢臺盤石村為溝通晉冀兩地的交通要道,在西山上建有多處古寨。村子周邊至今尚留明清時期通往山西的古商道遺存,屬於河北邢臺到山西三條古道的"中路",幾百年來,冀晉商人的馬幫、駝隊行進這條山路上,鈴聲響徹山谷。
河北邢臺盤石村之“盤石”,以及古驛道
由此可見,在我國,數地一名,或一名數地固多,地名層化現象比較普遍,若無原始的直接材料,僅靠望文生義,而以今名附會古地名,是不能認為足資徵信的。
穆天子從漳水至"鈃山之阿"具體線路是怎樣的《穆天子傳》第一卷開篇從"飲天子蠲山之上"始,說明此前部分已經缺失,據晉代郭璞注,穆天子是從成周洛邑,即今洛陽出發,統率六師北上西征。
"蠲山"疑為古代地名,現已不可考,郭璞也沒有註明此山究竟在什麼位置,但從下文"戊寅,天子北征,乃絕漳水"來判斷,"蠲山"的具體位置應在漳河以南是肯定的。
日本學者小川琢治《穆天子傳地名考》影印本
日本學者小川琢治《穆天子傳地名考》認為,蠲山,當為今山西省高平縣泫水之山,即趙、秦故戰場長平附近之山。
漳水,晉代郭璞謂在鄴縣,當今之河北臨漳;清朝丁謙《穆天子傳地理考證》說是在彰德府。彰德府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稱謂,清朝乾隆時期,臨漳、涉縣、武安、安陽、內黃、湯陰、林縣等7縣隸屬彰德府管轄。
顧實《穆天子傳西征講疏》則從清人檀萃山西長子縣濁漳水之說,認為"漳水,即源出今山西潞安府長子縣發鳩山東之濁漳水也。蠲山在今高平,從高平而北絕漳水,正入潞安府長子縣境內,橫截濁漳水之上流而為過,甚明也。"
河北境內之漳水
靳生禾認為:"郭璞以來各家考定《穆傳》之漳水,即當今山西之漳水,在先秦文獻裡是不乏根據的。"
儘管學界對穆天子"絕漳水"的具體地點有所爭議,但是古之漳水,就是今之漳水,這一點大多數學者是予以肯定的。
漳水,有清漳水、濁漳水二源,均出山西省東南部,在河北省南部邊境匯合後稱漳河。 《禹貢》之"衡漳",《周官職方氏》所稱"冀州,其川漳"即此。
在"戊寅"這一天,周穆王從今山西省高平往北,渡過漳河後,經過今長治市長子縣,一路向北行進,"庚辰,至於︗,觴天子於盤石之上。"
山西境內之漳水
戊寅,干支紀日,具體時間不確。顧實認為是周穆王十三年閏二月初十日,民國學者衛挺生則定為穆王十二年十一月初七。不管哪一天,戊寅到庚辰,就是三天時間。
原文中的"︗"是表示文字殘缺的符號,晉代學者在對該書進行整理過程中,對於不能辨認的文字,即以空格闕如。
衛挺生對此進行了一番考證,他認為,這個方框空格所指即為"皋落氏",還說:"盤石正在皋落氏境內""觴天子者當為皋落氏";王貽樑認為衛氏此說"可參,然尚不能過於肯定。"
按:毗鄰平定縣的昔陽縣東南39公里處,今天仍有皋落村,傳說2700年前赤狄別種皋落氏族居於此,於公元前660年被晉國公子申生所滅。
山西省昔陽縣皋落村
從戊寅日到庚辰日,北行三天,周穆王自漳水河畔,來到了"盤石之上","載立不捨,至於鈃山之下",言之站立在車上不休息,一直到達鈃山腳下。
鈃山,晉代郭璞注:"燕趙謂山脊為鈃,即井鈃山也,今在常山石邑縣。鈃,音邢。"
明代洪頤煊校雲:"井鈃即井陘,古讀鈃如陘。"
鈃山,就是古井陘山,在今天河北井陘縣境內。
從盤石到鈃山,這段路走了幾天,《穆傳》沒交代。清人丁謙認為此句前似脫干支"壬午"二字。從下文"癸未,雨雪,天子獵於鈃山之西阿,於是得絕鈃山之隊,北循滹沱之陽"來看,丁說甚是。
河北井陘天長古鎮城門
那麼問題又來了,高平縣至平定縣上盤石村,按今天的公路里程,有近400公里,穆天子車駕跑了3天。平定盤石故關至河北井陘關,不過數十里地,穆天子站在車上不休息,驅車直馳,竟然跑了2天時間,這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很顯然,穆天子渡過漳水之後,並沒有驅車直達平定盤石,而是另走別道。
憑什麼這樣認為呢?
除了上述路程時間上的疑問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在周穆王時期,根本就沒有一條路線,可以從高平縣、長子縣出發,在3天時間內直達平定縣盤石村。
為什麼從漳水河畔不能直接到達今平定縣盤石村從高平縣、長子縣出發,經過長治、黎城、左權、和順、昔陽,到平定縣盤石村,這是一條最快捷近便的路線,按照今天的公路里程,大概是將近400公里左右。
太行山地形圖
若是在今天如此平坦、暢通、便捷的現代化柏油公路條件下,穆天子駕著八匹駿馬拉的車駕,帶領七萃之士、六師之眾,晝行夜宿,一天走個100多公里,應該是問題不大的。
可問題是,在3000多年前的西周時代,周穆王根本沒有能力在壁立千仞、重巒疊嶂、險象環生的太行山間,開闢一條可供八匹馬的車駕行駛的通衢大道。
這裡講幾句題外的話,說一說戰國初期晉國智伯滅仇由國的故事。
仇由國故址(今山西省盂縣境內)
據《呂氏春秋·權勳》載:"中山之國有厹繇者,智伯欲攻之而無道也,為鑄大鐘,方車二軌以遺之,厹繇之君將斬岸堙溪以迎鍾。"
這裡提到的"厹繇(qiúyóu)",即仇由、仇猶。公元前457年,晉國六卿之一的智伯準備進攻中山國,需要經過相鄰的仇猶國(今山西盂縣境內,緊鄰井陘,距平定縣盤石村大約100裡地)。
但是,仇猶境內林深樹密,山高澗險,路途坎坷難行,晉國大軍人馬根本無法透過,智伯便用獻鍾之計,誘使仇猶君為其開通道路。仇猶君果然中計,令人"斬岸堙溪",建造"方車二軌"(可以同時容納兩輛馬車)的大道來迎接大鐘。智伯大軍從仇猶國境通過後,"攻中山,取窮魚之丘",回頭就把仇猶國順帶滅了。
太行八陘示意圖
戰國時期,深處太行山腹地的盂縣、平定一帶都沒有一條"方車二軌"的道路,更遑論距此數百年之前的西周時期呢?
古代文獻中,從洛陽至井陘的交通路線是如何記載的臺灣著名歷史學者嚴耕望所著《唐代交通圖考》,不只是對唐代的交通地理沿革進行了考訂,也對其他一些朝代的交通路線、沿途的驛道、軍鎮、山川形勢、道里遠近等,都進行了詳細的考證,可以說是一部中國古代交通史鉅著。
據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至唐朝,從洛陽到井陘的通衢大道,只有兩條路線可走:一是洛陽太原驛道,二是洛陽通幽州的太行東麓南北走廊驛道。
臺灣學者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影印本
洛陽至太原驛道,"由東都(洛陽)東北行一百四十里至懷州(今河南沁陽),又北上太行關一百四十里至澤州(今山西晉城),又北微東一百九十里至潞州(今山西長治),又北四百五十里至太原府(今晉源,舊太原縣),共九百二十里。"
潞州北通太原有東西兩道,東道由潞州,經襄垣縣(今縣)、武鄉縣(今縣)、太谷縣(今縣),至太原府,去潞州四百四十五里。西道由潞州西北行至斷梁城(今沁縣)、團柏谷(今祁縣東南六十里),至太原府,去潞州四百五六十里。
從潞州到達太原後,再向東經榆次、壽陽、平定,至井陘,又三百餘里。
臺灣學者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影印本
洛陽通幽州驛道,則須在潞州以北,取道滏陽(今河北磁縣)之滏口入太行山道。
此驛道走向,據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考證:"滏陽西北有滏口,為太行八陘之第四陘,當西通太原與潞州之孔道。"
又云:"洛陽東北渡河至懷州(今沁陽)一百四五十里,又東微北至衛州(今汲縣)二百六十里,去洛陽四百或四百一十里。……衛州又北微東至相州(今安陽)一百九十里,去洛陽五百八十里。又北至磁州(今磁縣)六十五里,去洛陽六百四十五里。又東北至洺州(今永年)一百一十里或一百二十里。去洛陽七百六十里。又北微西至邢州(今邢臺)九十里或一百二十里。……邢州又北微東至趙州(今趙縣)一百九十里,去洛陽一千零三十里。又北微至恆州(今正定)一百里,去洛陽一千一百三十里。"
到達恆州治所真定縣(今正定)後,南行入獲鹿縣(今鹿泉),又西行入土門關,至井陘。
不僅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沒有從高平、長治直達平定的路線記載,歷朝歷代的文獻資料,從未有此記載。直到清末,山西境內也沒有開通這一條路線。
臺灣學者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影印本(文中插圖)
據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楊玉霞《晚清民國時期的山西交通》,清代中央在兵部設車駕清吏司管理道路、驛站,並根據驛站的要衝或偏僻程度,將全境驛道分為"大驛" "次衝",和"偏僻"三種。
楊玉霞在《晚清民國時期的山西交通》中,詳細羅列了山西境內所有的交通路線,計有大驛道2條,次衝道3條,偏僻道5條,從高平、長治直達平定的路線,沒有任何記錄。
下面把楊玉霞《晚清民國時期的山西交通》中的此段文字照錄如下:
大驛道主要有兩條:由太原經榆次、壽陽、平定各驛出娘子關,入直隸(今河北)達京師黃華驛,全程575公里,這是通往京師的要道。另一條由太原經榆次、平遙、介休、靈石、霍州、洪洞、臨汾、侯馬、聞喜、安邑、運城、解州、虞鄉、永濟、韓陽至風陵渡,渡黃河抵達西安。
山西省行政區域地圖
次衝道有:由太原經榆次、太谷、武鄉、襄垣、長治、高平到澤州府(今晉城市),從澤州府西行至天井關,越過太行山到達懷州(今河南沁陽),再經河陽、偃師抵達洛陽的太原洛陽道。由太原北經石嶺關、忻州、崞縣、代州、懷仁到大同的太原大同道,它又從大同延伸出兩條道:由大同經左雲到靖邊軍(今右玉城),出殺虎口抵單于都護府(今內蒙古和林格爾西北)的道路是它的延伸段;由大同經陽高、天鎮經河北宣化入居庸關也是它的延伸段,是通往京師的一條要道。
漢刻周穆王見西王母畫像
偏僻道有以下幾條:從太原西南經交城、文水至汾州(今汾陽),折向西北經芮城到玉亭(今離石),繼而向西經青龍至軍渡,過黃河抵達綏德州;從太原北行經忻州、崞縣至代州,往東北沿滹沱河上行至繁峙,再往東經平型關到靈丘,再過直谷關至長城口,向東北30公里到安邊(今河北蔚縣)抵達京師;從太原沿汾河谷,向西北經陽曲縣西到婁煩,出婁煩經嵐縣、岢嵐、五寨、偏關入陝西和內蒙地區;由太原向西北經嵐州、蔚汾關至河津(今黑峪口);沿太原風陵渡行至靈石,折向西到隰州,經大寧縣到黃河渡口馬鬥關,過黃河到陝西延州。
周穆王西征路線復原圖(從洛陽出發,渡漳水,經山西高平、長治、河北邯鄲、邢臺到井陘,未過山西平定盤石)
綜上,穆天子西征的路線,當從成周洛邑出發,經山西高平,渡過漳水之後,入長子縣,在潞州以北,向東取道滏陽(今河北磁縣)之滏口入太行山道,經河北臨漳、邯鄲、邢臺、趙縣、正定,向西入井陘關,穿越"鈃山之隊",即井陘山深谷險道,折西北經晉冀間滹沱河、雁門關、張家口、直至河套、陰山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