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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書名,你大概已經猜到,這本書寫的是人類歷史上那些荒誕離奇的醫療故事,當然,其中很多“故事”後來都變成了“事故”。那些倒黴的當事人,輕則醫治無效、受盡折磨和屈辱,重則一命嗚呼,或者落下終身殘疾。

說起醫學史上的荒唐事,哪國哪朝都有,大家多少有些耳聞。兩位作者莉迪亞·康和內特·彼得森是美國的醫生和作家,他們寫出了一部看似荒誕不經卻又是真實存在過的另類西方醫學史。

我們知道,近兩百年來,西方國家率先發展出了許多現代醫學手段,他們的很多藥物和療法如今已經被全世界普遍接受。但是,在人體解剖術和隨機雙盲對照試驗發明之前,歐美國家的醫療手段,其實並不比其他地區高明多少,他們也鬧過很多讓人啼笑皆非的笑話。

可以說,在醫學發展史上,世界各個民族都走過漫長的彎路,都有一部自己的“荒誕史”,誰也沒資格嘲笑誰。人類為了治病救人或者長生不老,不只是“嘗百草”,還嘗過很多稀奇古怪甚至有毒的玩意兒,用自殘的方式來治病,也是常有的事。不過,就在不斷試錯的過程中,人們對人體構造和疾病成因有了越來越深入的認識,並找到越來越科學的治療手段。

讀這本書,有時候會讓你捧腹大笑,有時候又會讓你感到一絲恐怖,但讓你發笑或者害怕都不是作者的目的。作者希望的是,我們透過這部作品,看到人類醫學是如何從荒誕走向科學理性的,同時,也讓我們對那些江湖庸醫和養生大師的醫療騙術提高警惕,不要病急亂投醫。

我們先來說說藥。

剛剛提到,人類為了治病救人、長生不老或者容顏永駐,真可謂不惜一切代價,嚐盡天下萬物。似乎每樣東西都值得用肉身來檢驗一遍,看看它是藥是毒,包括各種植物的花、葉子、根莖、果實,各種動物的器官、血液、排洩物,以及黏土和礦物等等。早期沒有提取或合成藥物的概念,最多隻是對藥物進行搗碎、研磨、煎熬等粗加工,再讓病人內服或者外敷。因為沒有檢驗藥效的可靠手段,很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神藥”,也就憑空出現了。

比如,在公元1世紀,婦女生育是一件高風險的事情,當時古羅馬的著名學者老普林尼,就提出了幾種保障婦女安全生產的辦法:一、服下曬成乾粉的母豬糞便,可以減輕產婦生產時的痛苦;二、喝鵝的精液或者從黃鼠狼子宮裡流出來的液體;三、讓一隻鬣狗的右腳踩在懷孕的婦女身上,可以幫助分娩,但如果用左腳踩就會引發死亡;四、在生產時,接生婆可以戴上用狗的胎盤做成的手套,然後把嬰兒拉出來。老普林尼是歷史上重要的博物學家,有《自然史》一書傳世,但他的這套關於婦女安全生產的高論,顯然不會對產婦有什麼幫助,反倒可能讓她們不小心嘔吐出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番見解至少體現了他對女性的關懷。書中另一位對女性健康倍加關心的,是12世紀一位名叫特奧圖拉的義大利女醫生,她在一本醫書裡寫到,要幫助女性生產,需要從老鷹的糞便中找到一種白色物質,把它製成藥水,然後服用。你看,從老普林尼到特奧圖拉,從母豬糞便到老鷹糞便,時間過去了一千多年,但這醫學水平好像沒什麼明顯的進步,好在老鷹糞便估計不太容易弄到手,這讓義大利的產婦們少遭了一份罪。

特奧圖拉確實是一位關心女性同胞的醫生,她對女性的月經、避孕和生育都給出了明確建議,但靠不靠譜你聽一下便知道。她給出的避孕建議是,“找一隻雄性黃鼠狼,摘除它的睪丸,然後把它放生。把這些睪丸放在女性胸部,用鵝皮綁住,女性就不會受孕。”好吧,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聽從了這個建議,也不知道是否有人避孕成功,但這確實是一個幫黃鼠狼避孕的好方法。

你看,早期的醫學實踐是很盲目的。可以說,在現代製藥方法發明以前,人們在自然界中尋找藥物,大部分靠運氣,小部分憑經驗。當然,也有恰好撞上了有用的藥物的時候。比如,早在6000多年前,蘇美爾人就開始從罌粟裡收集鴉片,發現它能快速止疼,還可以緩解人的憂鬱情緒和呼吸短促。17世紀,有人發現用金雞納樹樹皮磨成的粉可以治療瘧疾,也就是後來被廣泛使用的奎寧。不過,這種撞大運似的採藥方法成功機率很低,因而,“以形補形”的觀念就自然而然地萌生出來,它看起來比盲目地採集和嘗試更加可靠。

中國人對“以形補形”都很熟悉,但它並不是中國文化所特有,而是人們對身體和自然界關係的一種樸素認知,在很多民族中都出現過。人們想當然地認為,動植物跟人身體的某個部位外形相似或者相關,就能滋補或者治療相應的人體部位。比如,吃形狀像人的某些植物根莖,就可以讓人精力充沛,治療神經衰弱;吃動物的生殖器、腎臟或者形狀像人的生殖器的食物,就可以起到滋陰壯陽的作用;而吃動物的腦髓和眼珠,則可以起到補腦和明目的功效。

當然,透過現在的科學手段,人們可以輕鬆檢測各種食品和藥物的成分,很容易就能證明這種“以形補形”的理念大多屬於異想天開,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至今仍然有人對此深信不疑,比如會用牛鞭、羊鞭、虎骨泡酒,或者吃鮑魚、海參、豬腰子滋陰壯陽。相信“以形補形”的人,往往也是各種保健品、祖傳秘方和江湖神醫的信奉者,他們缺乏起碼的醫學常識,一不小心就受騙上當。

不過話說回來,“以形補形”雖說沒什麼神奇功效,但一般不至於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是在經濟上受些損失罷了。然而,有的藥物卻害人不淺,有時候甚至會要了人命。書裡面用三分之一的篇幅,詳細解讀了十幾種有毒物品被當作藥物來使用的歷史,比如金屬類的汞、銻、鐳、砷、金,植物類的鴉片、菸草、番木鱉鹼、可卡因等等,這些都是劇毒或容易讓人上癮的物質,但它們在或長或短的時間裡都扮演過藥物的角色,很多人為之受盡折磨,甚至丟了性命。

比如說汞,俗稱水銀,我們在中學化學課上都學過,它是一種有毒的液態金屬,主要來自硃砂。硃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它的外表鮮紅透亮,而水銀則像流動的白銀一樣閃閃發光,這樣“高顏值”的物品很容易讓人一見傾心,被當作具有某種神秘力量的靈丹妙藥。

秦始皇就死於汞中毒,他服用鍊金術士配製的汞和玉石粉末的混合物,結果導致肝衰竭和腦損傷,一命嗚呼。但他至死都對汞的熱情不減,以至於讓人在自己的陵墓中注入大量汞。《史記·秦始皇本紀》裡記載,他的陵墓“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汞要了他的命,但也幫忙保住了他的陵墓,因為汞有劇毒,這讓盜墓的人有所忌憚,不敢挖掘。

在16至20世紀,口服的甘汞被廣泛運用,它裡面也含有汞的成分,是一種強效的通便劑,幾乎會讓你腸胃裡的一切東西都傾瀉出來,成為黑色的糞便,還會讓你不斷地流口水,其實這是汞中毒的表現。但是,排出可怕的黑色糞便、吐出令人噁心的痰,卻會被醫生和患者認為,這是藥物在幫助人體排出毒素,有助於治癒疾病。這種理念如此普及,以至於歷史上的很多名人都成為汞的受害者,比如法國皇帝拿破崙、美國作家愛倫·坡、美國總統安德魯·傑克遜和林肯,等等。

汞中毒的症狀除了上吐下瀉之外,還有精神抑鬱、焦慮、膽怯、四肢發抖、牙齒脫落、口腔潰爛、面頰壞疽生瘡。即便副作用如此明顯,但還是有人對甘汞的功效深信不疑,這裡面就包括曾參與簽署《獨立宣言》的美國開國元勳之一本傑明·拉什醫生。他認為,治療精神疾病最好的方法就是服用甘汞。在可怕的黃熱病病毒襲擊費城的時候,他提倡使用甘汞和放血療法來治療病人,他甚至使用十倍於正常用量的甘汞。當然,後果可想而知,這被費城醫學院的師生們說成是“蓄意謀殺”。

如果說,在科學檢測手段還不夠發達的年代,這些來自自然界的金屬、動植物被誤認為具有藥效,尚且情有可原的話,那麼,用人體給人治病則不可原諒。注意,這裡說的可不是器官移植、骨髓移植或者輸血之類的現代醫療手段,而是真的吃人肉、喝人血、敲骨吸髓,甚至連死了千百年的木乃伊都不放過。也許你會有疑惑,動物尚且知道捕食同類,人類為何會殘忍、愚昧至此呢?

關於用人血治病的源頭很難考證,可能在很早期就已經出現。西方醫學之父、古希臘的醫生希波克拉底就曾提出,可以使用一些不潔之物,像屍體或者沾染著暴力的血液(也就是罪犯的血),來抵抗汙穢或疾病。剛才提到的那位老普林尼則描述道,古羅馬的癲癇患者“如飢似渴地痛飲角鬥士的血液,就彷彿是在喝下生命。”

人類很早就發現了血液對人的寶貴作用,血被當作是最高貴的液體,是不老仙方的藥引。直到15世紀,還有學者提出,血液可以使老人恢復活力,“可以把血加糖煮熟,或是讓血與糖混合,用熱水適度蒸餾後再飲用。”除了飲用,還可以在血乾燥後把它磨成粉末,混入食物和藥膏裡,用鼻子吸食。你可以腦補一下吸血鬼吸血的場景。

除了血液,人的各種器官也都可以用來做藥。古希臘人用死人的大腦做藥丸,因為醫生猜測癲癇是由於大腦發病導致的,所以,會把死人的顱骨製成粉末。(這又是一種“以形補形”)如果人死了太久,顱骨表面已經長滿了苔蘚,苔蘚也會被一點點刮下來入藥。有人甚至在顱骨上鑲滿白銀或寶石,據說,用這樣的顱骨喝酒,可以治癒癲癇和發熱。到17世紀,用顱骨碎片蒸餾而成的“國王滴露”,曾經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萬靈神藥,被用來治療痛風、心臟衰竭、腫脹等疾病,“國王滴露”一直被使用到維多利亞時代,之後才漸漸從藥典中銷聲匿跡。

對人體“藥用價值”的開發還不止於此,18世紀初期,一名畢業於哈佛大學的清教徒愛德華·泰勒,在一本醫書裡寫到,對活人來說,死人的屍體包含了一大筆醫療財富:骨髓對治療痙攣有好處,膽囊能改善聽力,心臟能治癒癲癇……甚至人體的油脂也被用來入藥,這一度讓行刑的劊子手們狠賺了不少,因而,這種“人體脂肪油”也被稱為“劊子手藥膏”,它被用於癒合傷口,緩解疼痛,治療癌症和風溼,或者用於配製春藥。

把人體當藥來使用,可能是這本書裡最恐怖的一章,但就像魯迅在《狂人日記》裡寫的,翻開史書,字縫裡都寫著“吃人”兩個字。為了尋求健康和長壽,有的人不惜泯滅人性,這確實讓人不寒而慄。在今天,黑市裡的人體器官交易仍然存在,難以根除。我們只能呼籲,器官捐獻應該充分尊重死者的意願,不能變成某些人牟利的工具。

好,說完各種讓人歡樂或讓人憤慨的藥物,我們再來說說各種奇葩的療法。

為了治病救人或者騙人錢財,世界各個民族在醫學手段上可謂爭奇鬥豔,創造了各種令人瞠目結舌的療法,當然,也就創造了奇奇怪怪的死法。從根本上來說,不管是對藥物的使用,還是在療法上的創造,都是基於對人身體結構和疾病成因的理解。

西方的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認為,人體內有四種性質不同的液體,這四種液體來自不同的身體器官——大腦有黏液,肝臟有黃膽汁,胃有黑膽汁,心臟有血液,“四液”又對應構成萬物的水、火、土、氣四種基本元素。如果這四種體液保持平衡,那麼人就是健康的,反之,一旦失衡,人就會生病。那麼,要如何才能讓失去平衡的體液恢復平衡呢?辦法很簡單,就是透過嘔吐、腹瀉、出汗或分泌唾液來恢復,基本上,從毛孔向外滲出液體,或是從身體的任何一個口子向外排洩,似乎都可以讓體液恢復平衡。

前面提到,汞中毒的表現之一就是大量流口水,這之所以會被認為是在排毒,與“四液說”的根深蒂固有很大關係。希波克拉底認為,為了維持“四液”平衡,人應該定期嘔吐。據說,愷撒大帝就這麼幹過,在享受完一頓美食之後,使用催吐劑來清空自己。此後的兩千多年裡,有關催吐的建議不斷出現,催吐劑被認為是醫學處方的重要組成部分。根據歷史學家希羅多德的說法,古埃及人為了保持身體健康,每個月會有三天透過催吐或者灌腸來排毒。

如果說催吐療法還只是讓你身體難受,那麼,與它相近的另一套療法則會讓你虛脫,甚至命喪黃泉,那就是放血。因放血而死的大有人在,比如音樂天才莫扎特,雖然他的死因至今沒有公論,但可以確定的是,與他生前大量失血有關。放血療法歷史悠久,到18世紀的歐洲依然流行,莫扎特在重病之際,醫生們嘗試了各種救治手段,但都不奏效。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個星期,醫生至少為他放血4品脫,也就是兩千多毫升。他先是變得虛弱,後來失去了知覺,最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美國國父華盛頓也是因為放血而死,他的情況更誇張,他從總統之位上退下來兩年後,因為一次冒著雪騎馬而感冒發燒,呼吸困難。華盛頓本人是放血療法的信奉者,曾親自為生病的黑奴放血。他生病後,幾個不同的醫生連續為他放了很多次血,還給他開了瀉藥和催吐劑,不難想象當時有多遭罪。據估計,華盛頓臨死前總共被放了5—9品脫的血,也就是說,身體裡的血至少被放了一半,所以,他很快就撒手人寰。

可能你會有疑問,放血明顯是一種自殘行為,為何在西方會如此盛行呢?

其實,追根溯源,放血的盛行主要還是源於希波克拉底的“四液說”,放血和嘔吐、腹瀉一樣,被認為是一種平衡體液的方法。另外,古羅馬人還認為,女人的月經是定期把毒素排出身體,所以,放血看起來是一個保持健康的合理方式。當時的理髮師是放血的重要操刀者,他們除了要給客人剪頭髮、修指甲、去死皮之外,還有一項重要工作就是給客人放血。而古希臘人則認為,很多疾病都起源於多血癥,也就是說身體內的血液超負荷,放血是為了排出過多的、不健康的血液。這種理論後來發展成為放血可以包治百病的方法。

不過,放血也不是隨便亂放,而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論、方法和工具。放血療法認為,血管和身體各個臟器都是對應的,放哪裡的血就能對應治什麼病。醫生有時甚至需要品嚐病人的血液來診斷病情,再對症放血,例如,放左臂靜脈的血治療脾臟的病,想治腰疼就要在膝關節的後側開刀,要治療女性經血不足、身體虛弱,則可以在足弓部位的靜脈放血。而各類精神疾病,比如狂躁、抑鬱、愚蠢(你沒聽錯,愚蠢也被認為是精神病),都可以透過放血來治療。

此外,還要根據病人的年齡、體格、季節、地點來放,放血文化真可謂博大精深。放血的工具叫柳葉刀,後來英國著名的醫學期刊就以此命名,足見放血療法在西方的影響之深。

如今,放血療法依然在極少數疾病中被使用,比如血色素沉著病、真性紅細胞增多症等,但是,現在有各種不會造成人體損傷和疼痛的藥物已被髮明出來,對放血療法,能不嘗試,最好還是別嘗試了吧。

除了催吐療法和放血療法,書裡還列舉了一些相對現代的奇葩醫療手段,最典型的莫過於前腦葉白質切除術,針對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包括躁鬱症、精神分裂症、妄想症等等。古人認為,出現這些症狀是因為身體裡有魔鬼作怪,於是要想辦法在腦子上鑽一個洞,把身體裡的魔鬼釋放出去。到18世紀,有人透過在猩猩身上做實驗發現,透過切除前腦葉白質可以改變猩猩的性格,讓暴躁的猩猩變得溫順,於是,人的前腦葉白質切除術隨之發明出來。

發明這項手術的葡萄牙學者埃加斯·莫尼茲,甚至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生物學醫學獎,但這真的是諾貝爾獎歷史上最大的汙點。因為被摘除前腦葉的人都會有嚴重的後遺症,他們的高階思維能力被破壞,變得像行屍走肉一般,神情呆滯、任人擺佈,喪失語言和行動能力,也就是說,手術只是把瘋子變成了傻子。一位母親這樣描述她接受了手術的女兒:“我的女兒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她的身體還在我身邊,但她的靈魂卻消失了。”然而,這項手術後來竟被推廣到全球各地,造成了無數的人道災難。

如今,人們已經認識到前腦葉切除術的可怕後果,不再將它用於治療精神疾病。現在,只需要用一點氯丙嗪這樣的藥物,就能達到比較理想的精神抑制效果,再也不用“大開腦洞”了。

你看,前腦葉白質切除術這種聽起來有點唬人、看起來更唬人的所謂現代治療手段,甚至還有諾貝爾獎的加持,但它最後也被證明是一個巨大的錯誤,造成了很多無法挽回的損失。這就是醫學發展的殘酷真相,醫學的每一寸進步,都是以巨大的犧牲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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