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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中興”的實質其實只是個繡花枕頭,正是在這個中興期內,周王朝賴以立國的各項制度開始大面積的崩潰了。首先是宗法制度。雖然破壞宗法制的事以前也發生過,但從未像現在這樣密集,而現在第一個搞破壞的不是別人,恰恰是周宣王本人。宣王八年(前820年)“初考室”的時候,魯國的國君魯武公“與長子括、少子戲,西朝周宣王”。周宣王很喜歡魯武公的小兒子姬戲,於是就廢掉了姬括的繼位權,改立姬戲為魯國的儲君。天子帶頭廢長立幼,算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此後這類事開始變得層出不窮。“會諸侯於東都”之後三年,宣王十二年(前816年)“齊人弒其君厲公”;過了三年,宣王十五年(前813年)衛釐(xī)侯死了,他的兒子姬和逼死合法的繼位人姬餘而自立;又過了六年,宣王二十一年(前807年),魯懿公,也就是周宣王廢長立幼所立的那個姬戲,也被殺了,殺他自立的正是當初被廢的姬括的兒子伯御。

齊國、衛國、魯國都是西周非常重要的諸侯國,發生這種事,周宣王的態度竟然是一概不管。我們不能認為這是周宣王在貫徹自己的縱容政策,因為過了十一年,到了宣王三十二年(前796年)的時候,“王師伐魯,殺其君伯御”,另立魯懿公的弟弟姬稱為魯君——他終歸還是管了。

要麼就都不管,要麼就都管,只管自己所立的那個國君,不能不讓人懷疑周宣王的出發點完全是為了個人的面子。要麼就不管到底,要麼就馬上管,拖了那麼久才管,也不能不讓人懷疑周宣王其實是外強中乾,需要積蓄力量才能管。諸侯們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明白,所以從此以後,“諸侯多叛王命”。

拖了這麼久才“王師伐魯”,可能說明周宣王即位之初所進行的經濟改革失敗了,不然它也不至於這麼姍姍來遲。不過,雖然“王師伐魯”來得晚了些,但好歹還是場勝仗,可是接下來,周宣王就徹底跟勝仗無緣了。宣王三十三年(前795年),“王師伐太原之戎,不克”;三十八年(前790年),“伐條戎、奔戎,王師敗逋(bū)”;三十九年(前789年),“伐姜戎,戰於千畝,王師敗逋”;四十一年(前787年),“王師敗於申”。跟他即位之初的那一連串勝利比起來,這些失敗都是“王師”的失敗,說明周宣王可能真的已經不能像當初那樣調動諸侯了,看來“諸侯多叛王命”所言不虛。

在這些軍事失敗中,宣王三十九年(前789年)的“伐姜戎,戰於千畝,王師敗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因為傳統史家一致認為這次失敗的種子早在宣王二十九年(前799年)“初不藉千畝”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

“不藉千畝”的意思是不再舉行每年春季的開耕儀式,被視為不敬上天、輕視農業的象徵。傳統史家認為,不敬上天當然會受到上天的懲罰,所以才有“千畝”之敗,但其實這兩個“千畝”完全是兩個意思,第一個“千畝”是天子之田的意思,而第二個“千畝”則是一個地名,大概是在今天山西晉中的介休市南邊,絕沒有周宣王不去耕田就在自己田裡打了個大敗仗的意思。

今天的史家已經不再認同傳統的解釋,他們更樂於認為這代表了周宣王對土地國有制逐步瓦解的承認,但其實這也並不比認為是周宣王懶得搞形式主義更有說服力。畢竟,早在登基之初周宣王就實行了“復田賦”的政策,他大概早就承認了土地國有制的瓦解,只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徹底放棄那些徒有其表的儀式而已。

清雍正帝親耕圖(區域性)

比較而言,這次敗績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比十年前的“不藉千畝”重要得多。宣王四十年(前788年),“宣王既亡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也就是在太原(或今寧夏固原地區)普查人口。它至少說明了兩件事:一是周朝的軍隊受到了重創,急需立即補充;二是周天子已經失去了對人口真實數量的掌握,所以才需要普查人口。

《國語·周語》說:“司民協孤終,司商協民姓,司徒協旅”,意思是百姓的生死有“司民”管,賜族授姓有“司商”管,徵兵服役有“司徒”管,所以“不料民而知其少多”。既然這樣,周宣王何以會不知道人口的多少呢?看上去唯一合理的解釋只能是,他只知道自己直接掌握的人口數量,對那些由貴族掌握的人口卻並不知道。也就是說,“既亡南國之師”以後的“料民”,代表著周宣王開始對貴族掌握的人口打上了主意,所以仲山父才會說周宣王的“料民”是“示少而惡事也”,也就是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的人口少,而且不耐煩靠修齊政事來慢慢恢復的意思。

仲山父的話固然沒錯,但要讓已經沒什麼兵了的周宣王聽進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一個沒有兵的天子還不如一隻待宰的羔羊。可是人口是勞動力,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掠奪人口是比掠奪財物更遭人痛恨的事,周宣王這樣做將不可避免的傷害到貴族們的利益,將使“諸侯避之”,從而“害於政而妨於後嗣”。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這畢竟是將來的事,透支一下將來,總比現在當個光桿司令任人擺佈好吧?所以,看來他也只好飲鴆(zhèn)止渴了。

周宣王走到這一步的直接原因是他重新開啟了連年征戰的模式,根本原因則是他沒能有效地解決經濟問題。我們不知道從宣王六年(前822年)“五徵”之後,二十餘年不曾用兵的他,為什麼又愛上了打仗,但從這次興兵不再是像“五徵”那樣調動諸侯的軍隊而是出動王師來看,也許是他的王權受到了挑戰,所以他想故伎重演,藉著征戰重新樹立天子的權威。但遺憾的是,這一次他的好運跟他的青春一樣一去不復返了。八年四徵,無一勝績,王權的威嚴不僅沒有得到恢復,反而徹底掃地。

說到底,在未能根本解決經濟問題的前提下,他的“宣王中興”不能不缺乏後勁,終究只能是虎頭蛇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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