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元帝國文宗皇帝天曆元年,也就是1328年。這年陰曆九月,河南的安豐路濠州鍾離縣已是秋風瑟瑟來了。此時,在鍾離縣東鄉的一個打麥場,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忙,只有零散堆放的幾個麥秸草垛子。
與草垛相對,大場北面橫著幾間茅草屋,簡直像象是更大一點兒的草堆,在寒風中瑟瑟抖動。這天清晨,草屋主人起得很早,他開啟破爛的柵門,向東面的土地廟匆匆走去。他的表情有些興奮,步履也顯得很輕快,因為他的妻子又要生孩子了。
這個人名叫朱五四,今年五十歲,是個淳厚朴實的普通農民。他臉上堆滿了皺紋,但卻流露出和氣與慈祥、忍辱與剛強的神情。也許是生活的擔子實在太沉重了,他的上軀明顯前傾,頭髮也已經半白了。朱五四是個熱心腸,誰家要起房蓋屋或有紅白喜事,他都會主動去幫忙。
貧困出身 少時勤勉
朱五四的媳婦今年四十五歲了,比較爭強好勝,渴望過上美好的生活。她幻想著即將出世的這個孩子,能給他們家帶來好的運氣。這天夜裡,她做了一個夢,只見一個仙人道士從西北來到她家南面的打麥場,將一粒白丸交給她,她吃下去後,頓時覺得熱氣下沉,滿口清香。她曾經聽父親說起過,懷孕的時候夢見和尚、道士是好兆頭,孩子就會大富大貴。她急忙把五四弄醒,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夢告訴了丈夫。
朱五四不相信有哪位神靈會賜福給他這個苦命的人,所以聽到媳婦說這件事也並沒有在意。但是,他的媳婦卻是那樣興奮,非叫朱五四到土地廟去燒炷香,請求土地神保佑一家平安,保佑即將出生的孩子日後能有個好的生活。
元文宗天曆元年,也就是1328年,隨著一陣響亮的哇哇哇的嬰兒啼哭聲,朱五四的小兒子在打麥場旁的茅屋裡降生了。據說,當這個孩子出生後,朱五四抱著兒子到河中去洗浴時,恰好從遠處漂來一方紅羅,朱五四便撿來紅羅做了孩子的襁褓,後來人們稱紅羅為紅羅幛。朱五四夫婦為這個剛出生的孩子起名重八,這是按照兄弟排行的。後來,義軍首領郭子興覺得“朱重八”不好聽,就給他取名叫“朱元璋”了。
朱元璋出生時,大姐已經嫁給了王七一,二人結婚後不久,便相繼而亡了。大哥好歹娶上了一房媳婦,但老二老三卻難成家,沒房沒吃也沒有錢娶媳婦。被逼無奈之下,兄弟倆只好都入贅給人家做了養老女婿。後來,二姐嫁給了漁戶李貞。家裡大哥那邊又生了兩個侄兒,是個七口之家,生活也非常艱難。
轉眼之間,小元璋就度過了十六個春秋。他雖然出生於赤貧之家,但是也自有窮人家孩子的嬌慣和滿足,乖巧伶俐的小元璋,從父母那裡得到了很多的關愛。父母還把他送到劉家辦的蒙學館裡讀了兩年書,後來在為東家放牛割草期間,母親教了他一些《百家姓》《千字文》一類的書,還給他講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小元璋也是一個很懂事很疼愛父母、哥嫂的孩子,隨著他年齡的漸大,力氣也漸長了,他總是幫著父親和哥哥多幹些活,不管多苦多累他都頂得住。
遭遇饑荒 家人病逝
至正四年的春天,也就是1344年,當開春轉暖不久時,村裡不少人都病倒了,病人都出現高熱、咳嗽以及眼底和面板下面滲出血絲血點等症狀,整個東鄉籠罩在恐怖之中,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樣。在朱五四六十四歲時,病魔向他襲來,他是極度地虛弱,接著小元璋的母親、大哥和大侄兒都病倒了。
家裡沒有病人可吃的東西,也沒有藥,聽著父母裂人心肝的一陣陣咳喘和呻吟聲,小元璋在半夜裡默禱上蒼,他是淚如泉湧。四月六日朱五四病亡。三天以後,朱五四的大兒子和長孫也病亡了。小元璋痛不欲生,他是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在飢餓、病痛的掙扎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但是,他只能壓抑住悲哀,不敢放聲痛哭,因為他的母親也已垂危。他賣掉了家中所能變賣的一切,給母親買了一口吃的,並日夜守護在母親的身旁,希望不要再失去親人了。但是,他知道,留給他們母子相守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四月二十二日,慈祥和善的母親握住兒子的手抱憾而逝,小元璋號啕大哭,發瘋似地撲向母親逐漸變冷的身子。從四月六日到二十二日,在這短短的十六天裡,小元璋家裡竟然死了四口人。小元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特別是最疼愛自己的母親也離開了人世,他簡直被驚得目瞪口呆。
沒錢安葬 見識人間冷暖
小元璋望著滿屋子躺著早已僵硬並且還在發臭的屍體,想著往日裡雖然貧困卻也溫情濃濃的家,想著母親曾給他留下的半個雞蛋……小元璋哭了,他一聲接著一聲地哭號著。朱元璋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厭倦了這個昏暗的世界,他恨不得隨母親而去。鄰居汪大娘等幾個熱心腸的人聞聲趕來,要他們儘快安排喪葬後事。
這時,骨瘦如柴的嫂子自言自語地說:“可是,哪裡有地方安葬啊?”說完,便嗚嗚地抽泣著。雖然這時朱元璋只有十六歲,但他卻是非常地精明強幹,他成了全家的主心骨。
朱元璋拉著垂淚的二哥來到鄰村的地主劉德家,他原以為,他們朱家常年替劉家種地,且交了不少的租子,他也把劉家的牛養得膘肥體壯的,現如今自己家死了這麼多人,向劉家要塊墓地葬人應該是可以的。
劇照
這時,劉德從門縫裡探出頭來橫著眼說:“你的父母死了,與我何干呢?你們給我幹活,我也給你們飯吃了。”
說完,劉德便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朱元璋與二哥苦苦地哀求,劉德才讓兄弟倆進了家門。劉德見朱家這戶人欠的債恐怕都難以償還了,更別說給一塊地埋人了,就把這兄弟倆痛罵了一頓,還向他們逼要欠債。
朱元璋恨得眼珠子直冒火,他的牙齒也咬得咯咯響,難道辛辛苦苦一輩子的父母真的就這麼死無葬身之地嗎?後來,他們在鄰居劉繼祖的幫助下安排了後事。
孤莊村仍然處在饑荒癘疫之中,緊接著,那遮天蔽日的蝗蟲黑壓壓飛來,樹上、草頭和莊稼地裡到處都是,恨不得把所有青綠色的東西一掃而光,人們只好紛紛逃亡。早已經是家徒四壁的朱家,現在連草根樹皮都沒有的吃了。嫂子看著兩個快要餓死的孩子,為了尋找生路,她背一個孩子抱一個孩子朝孃家的方向走去了……二哥也與朱元璋分手了。
一無所有 出家為僧
一個原本貧困卻也溫馨的大家庭,轉眼間就不存在了,冰冷的破草屋裡,只剩下了一個孤苦伶仃的放牛娃。除了瘟疫與飢餓,朱元璋早已經是一無所有了。
好心的鄰居汪大娘看到朱元璋身陷絕境已無法生存,於心不忍便想讓朱元璋有條生路,她思來想去,覺得做和尚或許能讓這孩子活下來。於是,汪大娘就勸朱元璋到皇覺寺出家。後來,汪大娘還託了人情,求了皇覺寺的高彬長老才說妥。走投無路的朱元璋,只好聽憑命運的擺佈,答應到皇覺寺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