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全武(866—930)，餘姚城南徑橋灣人，五代時吳越國武肅王錢鏐手下名將，少年時曾出家為僧，效力於割據兩浙的錢氏政權，南征北伐，屢立戰功，常侍錢鏐左右;積功升遷，任武勇都知兵馬使，為兩浙第一名將。

而今天關於他的故事，則要從一碗麵開始......

01

唐末顧全武，越州餘姚人。他出生的時候正趕上盛唐落幕，藩鎮叛亂，狼煙四起。

為躲避戰亂，父母自小便將他送到了靈巖禪寺。

待成年時，他找師父受戒，師父告訴他塵緣未了。

顧全武不解：“我自小在寺廟長大，從未入過紅塵，怎麼會有未了的塵緣。”

師父回答說：“你不入紅塵，又怎麼能知道，自己沒有未了的塵緣。”

於是，年少的顧全武就這樣帶著疑惑下山了，然後在餘姚城內經營一家麵館，勉強維持生計，伺候年邁的雙親。

麵館沒有顧客，因為他做的面太素了，沒有一點油水。

南徑橋灣有一戶人家，名臣之後，家中小女虎妞，正值芳齡。

虎妞原不叫虎妞，只因生性頑劣，才被人在背地裡偷偷起了綽號。她自小喜歡射箭，因拉不開弓，所以以彈弓代替，就是技術不怎麼好，有時候打破吳家的窗，有時候毀了李家的缸。

說來奇怪，世人都不喜歡吃顧全武的面，可她偏偏常去。

每次去麵館的時候，她就會要一份小碗寬面，抬起腿踩在凳子上一臉豪氣地說：“和尚，有沒有肉醬，加帽。”

“姑娘，我賣的是素面，沒肉的。”顧全武這個時候還沒有褪去身上的稚氣。

每當聽到沒有肉醬，虎妞就不高興：“沒有葷腥，誰吃你的面。”

顧全武也不搭理她，依舊擦拭著桌子，就像掃拂著心中的佛臺。

“那有沒有酒啊。”虎微抬下巴，一臉笑意，臉上梨渦也像在挑釁。

“姑娘，你可以去對面的麵館，他們有酒、有肉。”顧全武回答。

虎妞撅了噘嘴，從懷中拿出了彈弓，以明珠為子彈，對著牆頭的雲雀要打。還不停唸叨著：打下來了就在麵館裡拔毛開肚。

顧全武依舊不理她，因為他知道她打不下來。

只是這日虎妞的運氣不錯，一次打了兩隻雲雀下來。

“姑娘，不可殺生。”顧全武急了。

“為什麼不可殺生？”虎妞長得嬌俏可愛，一雙杏眼會說話。

“你想吃肉，這是私念，心中有私念是成不了佛的。殺生罪大惡極，死後會入地獄的。”顧全武說著，奪過了虎妞手中受傷的雲雀要放飛。

虎妞聽後並不示弱，猛然將彈弓啪地一聲放在了桌上：“你不賣肉醬，不也是私念，你讓雲雀歡喜，叫我不歡喜，你成不了佛。你……你也要成魔。”

那年虎妞十六，顧全武也就二十六，凡塵俗世皆未看透，說什麼成魔？成佛？

2

時年大旱，恰逢附近兵荒馬亂，人心惶惶，莫說雲雀，樹木的綠葉也被吃了。顧全武的麵館要開不下去了。

夜裡大雪，虎妞家的門被叩響了。顧全武站在門外，手裡端著一碗麵，這是他做的最後一碗麵。

虎妞不在，她的爹孃告訴顧全武，將軍帶兵經過，帶走了虎妞。

顧全武門外等了許多，直到那碗溫熱的面一點點涼透，在手中變成凝結的冰塊才轉身回去。

往後的每一天，顧全武都躲在房中誦經，終於有一天虎妞來了，她變的蕙質溫柔。

“將軍來了我家，和我父母說要娶我。”

“是好姻緣嗎？”

“我沒答應他，他惱了，問我是不是有意中人。”

“那……你有嗎？”

“你在意我嗎？”

“如若父母仙遊了，我就去城外的寺廟中，再剃度做一個和尚。”

顧全武答非所問，看似平淡的神態下內心早已波瀾不驚。

戰火很快就蔓延到了這裡，城中百姓大都逃了。虎妞也要走，她來找顧全武一起走。

顧全武搖了搖頭，父母病重走不了。

虎妞隨著百姓出了城，顧全武料理父母的後世。逃得兵士太多了，落單的城中百姓被強徵入伍。

“誰若再逃，斬。”守城的將軍下了命令，可是依舊有人逃。

將軍抓了逃兵，押上了刑場。將軍知道，新兵打不了戰，這些人連殺雞都不敢。

他要顧全武做劊子手，讓他親眼看著生命的脆弱，親手破除自己的信仰。

越是信仰篤定的人越容易成魔，那強大的心裡落差會讓這樣的人從一個極端去到另一個極端。

最終，顧全武違抗了軍令，他寧願自己死，還是不願殺生。

將軍沒有殺他，因為城破在際，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顧全武嘴裡念著經，轉身而去，只是被將軍狠狠打了五十軍棍。

03

夜裡，雪花飄落。顧全武趴在席上聽著將士的議論，他們說將軍已是強弩之末，城以被圍，後援已斷，撐不了些許時日了。

就連逃出百姓也被殺了，好像將軍的心上人也在其中。因為，有人見敵軍送給將軍一彈弓、一青絲。

第二日，顧全武踉蹌著找到了將軍，說是要做昨日未做到的事。

手起刀落，血濺當場。

城外戰鼓雷鳴，顧全武在屍堆之中殺紅了眼。不知道是硝煙迷了眼，顧全武看著滿山屍骸哭紅雙眼。戰敗、兵退，當所有人退回城中才猛然驚覺將軍受了重傷。

依舊有人要逃，顧全武熟悉城中巷道，提刀立於巷口：“將軍有令，誰逃？殺！”

舊識的街坊不信顧全武下得了刀，被削去了半邊臉。

雪停了，將軍的援軍來了，內外夾擊攻破敵軍，將軍一戰成名。

蜀中塞外，顧全武從一個普通士兵成了比將軍更有名的戰神，聲名遠揚、朝堂震動。鎮海軍節度使錢鏐，但遲遲不見顧全武。

只見餘姚城外多出了一個奇怪的人，滿臉凶樣，刨掘著戰後留下的萬人坑、千人冢，在累累白骨之中，那人終尋得了一明珠，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笑意。

那年虎妞十四，顧全武也才二十四。外面漫天飛雪，她卻打破了吳家的窗，父母罰她三天不準吃飯。見到顧全武的時候，他給她煮了一碗素面。

看著她吃得狼吐虎咽的樣子，顧全武勸說：佛前蒼生皆飽足。

凡俗的萬事若是看透，便只想再看一次她飽足的笑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