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關係到穩定

宋仁宗生病，很久不能上朝理事了。終於有一天，仁宗身體康復了。他想了解一下生病期間的情況，就在便殿召集幾個大臣。

宰相呂許接到命令，過了一會兒才應召進宮。剛到皇宮，太監就幾次三番催促，讓他趕緊去，皇帝等著呢！一起去的人看看呂宰相不緊不慢的樣子，也讓呂大人快走。這些人越催，呂宰相反而越發放慢了腳步，踱著方步往前走。

到了便殿，宋仁宗看見呂宰相泰悠悠地來了，說道：“呂愛卿，朕生了很長時間病，今天總算好了，很想見見各位，讓你們來。你怎麼這麼慢吞吞的，這是為什麼啊？”

呂宰相見皇帝不高興，並不緊張，很從容地說：“先恭喜陛下康復！陛下龍體欠安，國內外的臣民都很憂慮。今天聽說陛下召見幾位近臣，如果臣等急急忙忙奔跑而來，我擔心旁人見了會以為發生什麼事，引起不安。”

仁宗皇帝聽了，覺得十分有道理，認為呂許作為一個當朝宰相，這樣做是很得體的。

【老老葛說】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皇帝久病初愈後召見宰相，宰相併不即刻應召，引起皇帝不滿，經解釋後龍心大悅，認為“得輔臣之體”。這麼一件小事會記入史冊，看來有它的緣故。

皇權社會，皇帝的意志是至高無上的，呂宰相這樣對待皇帝的命令，搞不好會丟掉烏紗帽。但是他卻受到了皇帝的讚賞，原因在於這個皇帝沒有頭腦發昏。

呂宰相說，如果我急衝衝跑來，人們會引起恐慌。皇帝聽後覺得有道理。呂宰相這樣做是為了朕的江山社稷，自然高興了。

封建社會皇帝駕崩立刻引起殺戮的情況不少。皇帝病了好久，大臣急急忙忙往宮裡跑，不知情者自然會聯想，說不定會刀槍出庫。呂宰相沒有把皇帝召見當作首要任務，維穩的意識非常強，是個好宰相。

專制社會，維穩影響到方方面面，連大臣走路的步子都有講究，說來也是蠻可怕也蠻可憐的。

【原文】慶曆中，仁宗服藥，久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呂許公聞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數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步。既見，上曰：“久疾方平，喜與公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眾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忽召近臣，臣等若賓士以進，慮人驚動耳。”上以為得輔臣之體。

——宋 王闢之《澠水燕談錄》

馬糞也值錢

馬匹是古代重要的交通工具。宋代時全國官方的馬匹歸朝廷的太僕寺管，下面設定馬監等多個部門，負責官家馬匹的養護、使用、治療等等。當然，馬匹的糞便也需要有人管理，因為它能賣錢。一年下來，太僕寺管轄下的馬糞收入的錢也不少，這些錢有專項儲存，單獨的賬號。裡面的錢歸朝廷使用，以備不時之需。

紹聖年間，朝廷任命令鑠擔任太僕卿，相當於現在中央某部的副部長，主管太僕寺轄下的馬政。這位令副部長工作勤奮，做事情特別細緻，賬目搞得一清二楚，下面的官員矇騙不了他。幾年下來，光是賣馬糞的收入已經比過去多了許多倍，達到幾十萬緡。

有一天，宋哲宗把令副部長和他的搭檔叫去詢問：“聽說你們下屬的馬監存了許多錢，到底有多少？”皇帝要親自過問了，按例應該具實回答。可是這令副部長膽子也真大的，就是吱吱唔唔說不清，嗯嗯啊啊一番。皇帝再問，令副部長說：“這個，請聖上讓我回去仔細核查一下，查清楚了，再向您報告。”皇帝點頭讓他退下了。

退出宮殿，令副部長的搭檔覺得很奇怪，問他：您平時檢視賬目很勤很仔細，有多少錢您清清楚楚的，皇上問您，您為什麼不據實回答呢？

令副部長嘆了口氣，說道：“你不知道，當今聖上年輕，聽到我們這麼一個小小的管馬的地方都有這麼多錢，就會以為現在天下富裕得不得了了，我之所以不說具體究竟有多少錢，實在是擔心聖上會起了奢侈的心啊！”搭檔聽了連連點頭稱是，自嘆不如。

書本上或者舞臺上稱一個國家的皇帝英明，稱為聖明天子，說皇帝無用，稱為昏君。其實皇帝英明與否，很大程度上要看他周圍這批大臣，是正直清廉忠誠的多，還是奸佞貪婪偽善的多。故事中的太僕卿令鑠就屬於前者。他不僅管理上勤勤懇懇、一絲不苟，面對皇帝他也能全盤考慮問題，靈活應對。當然，也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

【原文】太僕寺總諸馬監斥賣糞土，歲入緡錢甚多，常別籍之以待朝廷不時之須。紹聖間，宗室令鑠為太僕卿，性勤吏事，檢核出納未嘗少怠，吏不能欺，居數年積錢倍於常時，至數十萬緡。一日與其貳以職事同對哲宗，問：“聞馬監積錢甚多，其數幾何？”令鑠唯唯，再問，則對曰：“容契勘別具奏聞。”既退，其貳怪之，問曰：“公平時鉤校簿書如此其勤，今日上問奈何不以實對？”令鑠嘆曰：“天子方富於春秋，以區區馬監而聞積錢如此，其多謂天下之富稱是，吾故不對，懼啟上之侈心也。”貳謝非所及。此事先公言之。

——宋 徐度 《卻掃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