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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策難獻

時間如梭,眨眼一個月過去了,彷彿是皇上把他遺忘了一樣,李白一次也沒被皇上召見過。

難見皇帝

李白開始有些失望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一個人獨坐書房裡,非常想念遠在南陵鄉下的妻子兒女。

當初是三次被詔進京之時,設想得未來非常美好,如若得了一官半職,有了安身之處,就把家眷接進京,共享天倫之樂;進一步還設想到官運亨通,有所建樹時就攜帶妻兒返回西蜀老家,來一個衣錦還鄉,榮歸故里,讓父母喜從天降,豈不美哉?

但是現在皇帝封了自己竟是個翰林待詔,是個沒有衙門和有職無權的官,只有一間臥室,一間書房,根本就沒法安排妻小居住。他只好寫信給許氏,做了些安慰,並表示一有希望就要接她進京。許氏很通情達理,雖然身染疾病,但在回信中加以隱瞞,勸慰丈夫安心盡職。她在鄉下生活雖有難處,但有荀媽媽母子和鄰居們照應,還有丹朱夫婦不時的探望接濟,生活還是過得去的,李白的愁眉才稍加舒展開來。

樹的葉子在蕭瑟的秋風中慢慢地凋零,轉眼間冬天就到來了,雪花漫天飄落,街巷與城牆上白茫茫一片。大多數人家都以木炭取暖,出門的人都穿戴得十分厚實。

這段時間李白曾奉詔寫過幾次詔書,但都是透過小太監傳旨授意,按時寫完後又由小太監拿走,李白連一次見皇上的面的機會也沒有。

寫一篇千字左右的官樣文書,對李白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只用少許功夫,揮筆出,接下來仍是漫長的等待。真是日長似歲閒方覺!

渴望召見

有一次他和同院的王翰林下棋時,說出了自己的心事。王翰林比李白大幾歲,來此也好幾年了。

他摸著嘴上的八字鬍鬚說:“賢弟,你是初來乍到,覺得奇怪,我可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我們這個翰林院沒權沒勢,是個坐冷板凳的地方。你我都是黃牛掉進了深井裡——有勁也沒法用的人,著什麼急呢?反正有吃有喝有薪水,耐著性子慢慢磨吧!”

李白搖了搖頭說:“可你我都已是中年人了,時間不等人啊。再這麼白吃白喝的消磨幾年,不就變成個一事無成的白髮老頭了?”

王翰林苦笑了一聲,也搖了搖頭:“唉!我剛來時和你一樣地著急。可急又有什麼用呢?你沒看到我們的張駙馬,每天不是閒得只幹那鬥雞鬥蛐蛐的事嗎?來來來,快來,咱們還是下棋下棋!”

話雖是這麼說,李白卻沒有和同事們那樣,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他除了偶爾下下棋外,絕大部分時間仍是在讀書寫詩和練劍,渴望著皇上的召見。

伴駕驪山溫泉宮

一晃又到了十月。一天,內侍果然前來傳旨,讓李白做侍從陪伴皇上前往驪山溫泉官。他認為既然讓他伴駕前往,說不定到了溫泉宮皇上會召見他,討論一些國家政事,所以他特別將《宣唐鴻猷》帶在身上。

華清宮

驪山在長安以東四十里,李白騎著御賜的飛龍馬,拿起御賜的珊瑚鞭,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先出春明門,又過了長樂坡,再過了滻橋和灞橋,一路上騎馬慢行,整整走了半日。

到了驪山腳,但見林木蔥鬱,山上山下,宮館林立。赭色的宮牆,自西到東,自下至上,圍成一座小小的山城。它既有城市的豪華氣勢,也有山林的清幽,比起長安城中的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來,又別具一格。

華清宮

長安宮殿是雄偉莊嚴的皇帝起居,驪山別館則是超凡脫俗的仙境。此地因為有溫泉,地氣特暖,冬季如春;而到了夏天,這裡樹木特別茂盛,人煙稀少,又比長安城中涼爽。所以每年玄宗既在這裡過冬防寒,又在這裡消夏避暑。

從開元后期以來,每兩三年就得整修擴建一次驪山溫泉宮,不久前又在半山坡上建成一座專為皇帝齋戒用的長生殿,在山腳下又修建了一處宜春湯專供楊貴妃沐浴用。

剛到驪山溫泉宮,李白感覺真是到了人間仙境。

第二天,皇上對隨從大臣們傳旨“賜浴”。李白一絲不掛地泡進帶有硫磺味的泉水裡頓感渾身輕爽舒暢,身上汙垢全無。

第三天皇上傳旨“賜宴”。李白吃著,也不過是一些山珍海味,沒有什麼特別的。

到了第四天皇上傳旨“賜遊”。李白這才興奮起來,他一口氣爬到了最高處的烽火臺,抬眼回望藍天白雲下的遠景:只見渭水東來,猶如一條長龍又向西游去。遠處的長安城隱約可見。

站得高看得遠,也就想得多。李白想起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故事,那個入宮後常年沒笑臉的大美人褒姒,不就是在此看到了山下各位諸侯勤王的人馬匆匆趕來,卻看不見一個敵人,因而出現了他一生難得的一笑嗎?這一笑竟笑掉了周幽王的人頭和西周王朝的幾百年打下的江山。

周幽王烽火戲諸侯

從古到今,很多皇帝都是既愛江山又愛美人,目前,玄宗皇帝在開元時期勵精圖治還算是個英明的皇帝;但是改年號進入天寶年間以後,尤其是在寵幸楊貴妃以來,就逐漸地沉湎於淫樂之中,時常不早朝,不理國政,這次來驪山三天了,天天都和美人歌舞歡宴。這可是值得優慮的事。來到驪山都十天半月了,只聽見半山上的宮殿裡,陣陣音樂隨著清風飄下來,悠揚宛轉,日夜不停。到了夜晚更是聽得真切,甚至連歌詞也斷斷續續聽到了幾段:

......

趁天風,唯聞遙送叮噹。宛如龍起翔千伏,翩若鸞回色五章。

......

伴洛妃,凌波神渚;動巫娘,行雲高唐。音和態宛轉悠揚,更冷冷節奏應宮商。

……

步虛步虛瑤臺上,飛觴引興狂;弄玉弄玉秦臺上,吹蕭也自忙。凡情仙意兩參詳。

……

銀蟾亮,玉漏長,千秋一曲舞霓裳。

這霓裳羽衣曲真是像瓊漿玉液,令人心醉神迷。

良策難獻

李白本來也可以沉醉在這仙境和仙樂裡,他卻偏偏惦記著皇帝某一天會召見他諮詢國政,甚至向同來的侍從官打探皇帝什麼時候上殿問事,同來的侍從們都說不知道,並且都用驚奇的眼光打量他。

有一個人居然還反問他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事,要萬歲爺在這裡升殿視事?”

一個服侍李白的小內侍給李白沏茶時,才告訴他說:“皇上和楊貴妃這會兒正在忙著排練霓裳羽衣曲,這霓裳羽衣曲聽說是皇上夢遊月宮聽來的。他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陪著楊貴妃盡興玩樂,還升啥殿?視啥事?即便有事,內有高將軍,外有李湘公,哪裡還用得著皇上操心呢?”然後又小聲對李白說:“你有福不享,打聽這些做什麼!”

李白醉酒圖

李白也只好安心享福,不敢再多打聽了。

大概是霓裳羽衣舞排練得差不多了,有一天內侍傳下旨來,讓李白應沼。李白以為皇上終於要與他商量國家大事了,連忙彈冠整衣,伏俯階下,結果卻是讓他寫一首駕幸溫泉宮的詩。他馬上作了一首:

羽林十二將,羅列應星文。

霜仗懸秋月,霓旌卷夜雲。

嚴更千戶肅,清樂九天聞。

日出瞻佳氣,蔥蔥繞聖君。

“好詩!好詩!”楊貴妃當場拍手稱讚。

“好,李翰林果然出口成章,不愧為當代詩人。”皇上附和著楊貴妃,龍顏大悅,賞絹一匹。

李白趕緊跪拜謝恩,當他起身站立準備主動給皇上呈獻出《強唐鴻策》時,皇上已經傳旨擺駕,要去新建的豪華的貴妃池主持開池典禮去了。

唐玄宗

李白侍立一旁,第一次親眼目睹了楊貴妃的芳容,只見鳳冠霞帔包裹著的麗人,果真貌似天仙,美貌非凡:膚色潔白似玉,白裡透紅。一雙鳳眼飽含著盈盈秋水,顧盼之間有著千種風情。兩頰上不笑也顯示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笑起來就更加美麗動人了。雖然略微顯胖,但是唐代流行的是女人以豐腴為美,所以說胖點正合乎唐代皇帝審美的眼光。

難怪作為公爹的皇上要將自己的兒媳婦不顧天下人恥笑而佔為己有了。只是,眼下的皇上可不是無道昏君周幽王可比擬的。皇上是個英明的再造之主,開元盛世是他領頭開創的!

楊玉環

不過,人是可以改變的,特別是老人,居安要思危,應該防微杜漸,總是這樣沉湎於女色,不理朝政,持續下去也不是什麼好事。作為大唐臣民的李白,雖然不是諫官御史,人微言輕,卻也想找機會冒險進諫一番逆耳的忠言。

李白每天急盼著與皇上共論國事,天天從日出盼到日落,卻全都落了空。皇上與楊貴妃每天吃喝玩樂,歌舞昇平,根本就把李白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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