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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代,做個詩人是幸福的,一不小心就能抱得美人歸。比如那個大家耳熟能詳的《紅葉題詩》的故事。

唐肅宗時有個二逼青年名叫顧況,32歲時考中進士,成為一名公職人員。中進士可是讀書人的至樂,一入“龍門”就捧上“鐵飯碗”了,確實是讓件人羨慕的事。但是,進士的晉升之路也是因人而異的,有人混了一輩子也就是在文藝圈裡打轉轉。這位顧先生也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校書郎。

校書郎是個啥東東?就是國家圖書館的校對員,職級為正九品,當時稱為芝麻官的縣大老爺最少還正七品呢。在這個崗位上一干就是24年。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拼命地喝酒、押妓、寫詩、郊玩,像個憤青一樣在洛陽城到處遊蕩。

話說有一天,老顧又和幾個狐朋狗友跑去上陽宮附近內遊玩,突然看到從穿宮牆而過的溪水中飄來一片大梧桐樹葉,上面寫有一首詩:

一入深宮裡,年年不見春。

聊題一片葉,寄與有情人。

無所事事的老顧“色心”大發,第二天走到流水的上游,也題了一首詩在葉上,讓它順著水流入宮牆內。詩曰:

花落深宮鶯亦悲,上陽宮女斷腸時。

帝城不禁東流水,葉上題詩欲寄誰?

過了十多天,有人到苑中踏春,又在紅葉上得到一首詩,拿來給顧況看。紅葉上寫著:

一葉題詩出禁城,誰人酬和獨含情。

自嗟不及波中葉,盪漾乘春取次行。

這該是史上最早的“網聊”了。

故事的高潮是發生在安史之亂中。安史之亂(公元755年)期間,大唐官兵為抵擋叛軍安祿山進行為期60天的“洛陽保衛戰”最終失敗,顧況在戰亂竟然找到了那位與他紅葉傳詩的宮女,逃出上陽宮後,二人結為連理白頭到老。

唐朝的官場真不是好混的,幹了20多年校書郎的顧老師,於從單位偷偷跑出來,給時任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韓滉打工去了。貞元三年(787年),在四朝元老李泌薦引下,62歲的顧況終於升職了,成為祕書省下著作局的一名著作佐郎。著作佐郎也並不是什麼顯官,就相當於助理編輯吧?職級為從六品,說大天,也就是一鄉科級。

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卻有一位“大人物”求到門下——未發跡時白居易老師,初到長安時,曾帶著自己的習作去拜訪顧老師。顧況看到詩稿上“白居易”的名字,便開玩笑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等他開啟詩稿,看完第一首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賦得古原草送別》)時就讚歎著說:“能寫出這樣的詩句,居住下來就容易了。” 後來,顧老師經常向別人談起白居易的詩才,盛加誇讚,白居易的詩名就傳開了。

扯了半天,跑題了,今天的主角其實是唐代的另一位小詩人崔郊,他是唐憲宗元和年間秀才,《全唐詩》中僅收錄了他的一首絕句——《贈婢》: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

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在唐朝的詩人方陣中,崔郊的名氣比顧況更小,身份也更卑微,但是一句“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卻讓他詩名傳千古。並且,就是因為這兩句感人肺腑的短詩,讓他如願抱得美人歸。

崔郊是唐朝元和年間的一個窮秀才,史載他為漢上人,也就是江漢流域內,具體出生地不詳。後來,他借住到襄州(今襄樊)的姑母家,就與姑母家的一個漂亮婢女好上了。

這樣的故事在唐朝並不是孤例,想當年,同為詩人的元稹也是走親戚時,與一個名叫鶯鶯的姑姑搞上了,結果,元稹赴京趕考被當朝權貴招為東床快婿,在娶了京兆尹韋夏卿的小女兒韋叢為妻後,對鶯鶯就始亂終棄了。著名傳奇《鶯鶯傳》就是他事後的獵豔日記。

元稹絕對是個情種,他的元配妻子韋叢死後,就一連寫了好多首悼亡詩,其中最有名的詩句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寫完詩後,元老師又踏上了不懈的追愛之旅了,先後與成都的女詩人薛濤、江蘇創作型女歌手劉採春等曖昧成詩。

元稹的獵豔日記《鶯鶯傳》,後來被元代著作家王實甫改編成著名的戲曲劇本《西廂記》(全名《崔鶯鶯待月西廂記》),只不過,王老師大筆一揮,將一曲悲劇改成喜劇,讓歷經磨難的張生與鶯鶯終成眷屬了。

崔郊的愛情之路註定也是不平坦的。因為兩人是兒女亂情,身為長輩的姑母姑夫們並不知情,就將已經成年的漂亮婢女買給別人為妾了——生生在棒打鴛鴦。等到姑母得知真相後,一切都也無法挽回了,因為,買家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時任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觀察使的於頔。

於頔可不是善碴,沒讀什麼書,靠著祖上的關係,從皇上的貼身護衛(以門蔭補千牛)幹起,一步步幹到主管一方軍政的大員。有些人有個可怕的劣根性,官越做越大,脾氣也會越來越大,於頔就是這種人。史載他“移鎮山南東道(襄陽),儼然專有漢南之地,凌上威下,驕橫不法,朝廷姑息,無可如何。”對於美女嬌婦,老於也是深有所愛,且不擇手段。比如,他有個助手死後,就趁機把別人老婆據為己有:“部屬判官薛正倫卒,他令士兵圍其第,強搶其女為兒媳。”他的驕橫為天下所聞,故人稱不遵法度的節度使為“襄樣節度”。 累遷為檢校尚書左僕射、平章事,封燕國公。

這樣一個連自己人的老婆都要搶的騷節度,對於自己花錢買回的美妾,當然是不會拱手讓人的啊。

可是,崔郊卻因此患了相思,此後的日子過得有些神魂顛倒,拼死也想一見。依俗,寒食節那天,許多隱居深閨的女子也會外出踏青的。寒食節那天,他在於府外終於等到外出的戀人,兩人百感交集。崔郊當即寫下一首情真意切的詩文相贈,就是前文提到的那首《贈婢》。

這樣的事,當然瞞不過於大人,正當別人為崔郊捏一把汗時,於頔卻做出了一件讓所有人意外不已的決定——把剛剛買回不久的美妾轉送給崔郊,並且,還陪送了萬貫“嫁財”。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這樣的好事為什麼會發生在崔秀才身上?原來,壞人也有可愛的一面,這個老於就是,對是官場上的頭頭腦腦,他下手夠狠夠烈,但是,對於民間的文人學士,卻是別樣親切。史稱他“善待士人,以市聲名。苻載隱廬山,乞百萬錢買山,頔遂與之,仍加紙墨衣服。韓愈亦曾奉書求其援引。”

所以,當於大人讀完那句“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後,也被兩人的感情所打動,便讓崔郊把婢女領走了,一時傳為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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