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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革命老區河南新縣是一片“紅色之土”, 這裡孕育出了許世友、李德生、鄭維山等43位共和國將軍和50多位省部級領導幹部。在新縣籍貫的老將軍中, 不能不提到具有傳奇色彩的鄭維山。他為人果敢耿直, 不唯上、不唯書, 堅持真理。“文革”中, 由於他沒聽江青一夥的話, 曾被康生斥之為“鄭維山太狂妄”。而毛澤東則對鄭維山的果敢耿直給予高度評價, 稱“南有許世友, 北有鄭維山, 兩位都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

鄭維山特殊的西部情結

鄭維山, 1915年生於河南省新縣。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同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鄭維山的父親鄭國祺是參加黃麻暴動的老戰士, 曾任村蘇維埃主席。少年鄭維山受父親的影響, 13歲參加童子軍, 15歲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 只有15歲的鄭維山帶著70餘名赤衛隊員參加了紅軍, 當了師長徐向前的傳令兵。三年後, 18歲的鄭維山擔起了紅9軍第27師政委的重擔。他後來回憶說:“那時就是膽大, 不怕死。”

參加紅軍後, 鄭維山曾先後任排長、連指導員、團政委、師政委。1934年, 不到20歲的鄭維山任紅30軍88師政委。該師由全軍的3個有榮譽稱號的老團組成。鄭維山率這支攻堅突擊部隊, 作為紅30軍的開路先鋒, 進行山地攻堅、攻城拔寨、江河強渡等作戰行動, 打了一系列漂亮仗, 初步顯示出優秀的軍事指揮才能。在紅四方面軍, 鄭維山是出了名的“夜老虎”。在著名的黃貓埡戰鬥中, 鄭維山率“夜老虎”團夜襲二郎山, 全殲川軍1.4萬人, 使88師形成了“近、快、猛、狠”的戰鬥作風。

在長征途中, 鄭維山三爬雪山、三過草地、九死一生, 三次參加紅軍主力會師。1936年底, 他率88師參加西路軍的西征, 參與指揮了四十里鋪、永昌、八壩、水磨關、倪家營子等多次大血戰。他身先士卒、浴血奮戰, 直至部隊被打散, 他自己頭部負傷昏迷。西路軍中的經歷, 讓鄭維山一生都無法忘記。他和副師長熊得臣在祁連山下的一個小村子裡, 被好心的百姓救下, 把他們藏在一個山洞裡, 得以逃過馬家軍的搜捕, 最終討飯回到延安。在千里行乞回延安的途中, 鄭維山一邊走, 一邊哭, 他發誓, 有朝一日, 一定要為戰友們報仇, 洗清這筆血債!

1949年8月, 鄭維山主動請纓, 率領一野第63軍參加蘭州戰役, 這是解放西北的最後一戰。蘭州守軍總指揮為馬步芳的兒子馬繼援。馬繼援依仗蘭州易守難攻的險要地勢, 狂妄叫囂:“我要讓彭德懷栽在蘭州城下, 嚐嚐我馬家軍的厲害!”他狂妄地吹牛說:“10萬人馬也攻不下蘭州的東南要衝!”彭德懷作了嚴密部署。鄭維山的63軍, 負責攻擊豆家山陣地。鄭維山知道, 這是一塊“硬骨頭”, 但正因為如此, 更激發起他的鬥志。經過激戰, 63軍攻佔了豆家山陣地, 打開了蘭州的東大門。打掃完戰場, 鄭維山策馬來到蘭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向著河西走廊的方向, 慢慢摘下軍帽, 立正, 深深地三鞠躬:“戰友們, 今天我鄭維山帶著部隊回來了, 我為你們報仇了!”這是一個戰將對犧牲將士們的無限痛惜, 無比愧疚, 無盡懷念, 深深無奈, 也是用滿腔熱血對亡靈的惟一交待。但是1936年秋冬至1937年春天的西路軍戰事, 卻成為鄭維山一生解不開的心結。每每回想兩萬人的隊伍飽受的飢寒交迫、疲憊困頓、血流如注、缺醫少藥、彈盡糧絕, 鄭維山都會心情沉痛, 不忍回憶, 卻不能不回憶。

“文革”結束後, 1982年, 中央軍委任命鄭維山為蘭州軍區司令員。赴任前, 鄧小平找他談話, 提出了培養10個接班人和20年綠化好大西北的任務。鄭維山以革命加拼命的忘我精神, 堅決落實小平同志的重託。在西北任職期間, 使蘭州軍區不少年輕同志走上了軍隊高階領導崗位, 綠化工作和邊疆建設也取得了突出成績。1985年, 鄭維山從蘭州軍區司令員的任上卸任。此後, 他多次回蘭州軍區老部隊看看。2000年5月, 在北京解放軍總醫院的重症監護病床上, 已經走近生命終點的鄭維山以微弱的聲音對祕書說:“看來去不了西北, 去不了蘭州了, 到死時你能不能讓我面向西?”彌留之際, 鄭維山用顫抖的手斷斷續續地寫下“四十 (死時) 面向西”、“大山口”的遺囑。

讓傅作義耿耿於懷的鄭維山

1937年, 鄭維山進入延安抗大學習。1938年從抗大畢業後, 他被派往晉察冀抗日前線。1947年6月, 正當解放戰爭由戰略防禦轉入戰略進攻之際, 軍委決定鄭維山隨劉鄧大軍南下, 此舉正合他的心意, 但聶榮臻極力挽留, 並通過朱德總司令勸說, 鄭維山便留了下來。1947年7月, 晉察冀野戰軍成立, 鄭維山任第三縱隊司令員。

在猛將如雲的中國軍隊裡, 鄭維山以“能打”而馳名。鄭維山率領被譽為“華北勁旅”的三縱馳騁在華北戰場上, 屢建奇功。鄭維山, 作為一名能征善戰、智勇兼備的驍將, 在華北戰場上寫下了他軍事生涯中最為光輝燦爛的一頁。

在1947年秋的清風店戰役中, 野司原本下令讓鄭維山率三縱撤出所駐的保定以北的徐水、定興、固城一帶, 轉而西攻淶水。但鄭維山堅持認為, 就地堅守更能達到“引蛇出洞”殲敵的目的。他給野司發了一封言詞激烈的電報:“我們沒有考慮, 也不準備打淶水, 我們的意見是在現地堅持, 爭取情況的變化。”野司領導非常開明, 沒計較鄭維山的態度, 同意了他的意見。正是這一堅守, 使敵誤以為抓住了我軍主力, 引出了敵第3軍脫離石家莊北上與我決戰。鄭維山集優勢兵力於清風店, 取得了全殲第3軍, 活捉敵軍長羅厲戎的空前大捷。

1948年1月, 晉察冀野戰軍為打擊傅作義的囂張氣焰, 將6個縱隊全部展開, 向平張路、平漢路發起攻擊, 以調動敵人, 尋機殲敵。但老謀深算的傅作義不為所動, 除指示地方部隊出擊迎戰外, 其主力平漢兵團仍猥集於涿縣與徐水之間, 不進不退, 伺機而行。我野戰軍遂改變戰術, 集中2個縱隊猛攻華北三大要點之一保定, 並以地方民兵和地方部隊配合, 作聲勢浩大的佯動, 給傅作義造成我取保定的錯覺。果然, 傅作義認為我軍要動真的, 他怕保定有失, 便令平漢兵團機動, 由高碑店地區向南馳援保定。戰機出現了, 淶水城守軍兵力薄弱, 僅有敵35軍之第31師。野司楊得志司令員當機立斷, 命鄭維山的三縱調頭北上, 攻打淶水, 殲敵第31師。

1月11日, 傅作義聞訊後, 立即令嫡系部隊、號稱王牌軍的第35軍軍長魯英麟率該軍第32師於11日夜乘汽車跟蹤南下。敵35軍是傅作義賴以起家的嫡系部隊, 傅作義曾為該軍第一任軍長, 併兼任軍長多年。35軍所屬的第32師是傅作義部隊中兩大骨幹力量之一, 曾被傅作義譽為“虎頭師”, 全師官兵均佩戴繡有虎頭的袖標。鄭維山決定狠狠地打擊一下“虎頭師”的囂張氣焰, 決定暫緩進攻淶水城、先殲援敵, 得到野司的批准。1月13日, 在淶水城西北四公里的莊疃村, 鄭維山部全殲傅作義的“虎頭師”32師, 師長李銘鼎在混戰中斃命。35軍軍長魯英麟自殺。傅作義聞訊後心痛不已, 他後來在給第35軍訓話時說:“一定要消滅鄭維山的第三縱隊, 此仇不報, 有愧於為我三十五軍一名軍人的稱號!”

1948年10月下旬, 蔣介石來到北平, 和傅作義幾經密商, 決定乘解放軍在冀中兵力空虛, 組織一支快速突擊部隊偷襲石家莊, 一舉端掉位於石家莊毗鄰的西柏坡的中共中央指揮機關。10月23日上午, 傅作義在華北“剿匪”總司令部召開祕密軍事會議。會上, 傅作義下達了攻佔石家莊的作戰任務和部隊編成的命令。他最後說:“出奇制勝, 兵貴神速, 為了這次行動的目的, 此次行動, 對外稱‘援晉兵團’, 各位將士務必注意保密。”這樣, 一項以突襲石家莊、偷襲西柏坡中共中央為目的的軍事計劃開始付諸實施了。

10月25日上午10時, 我華北軍區情報部門把這一情報迅速報告了中央軍委。周恩來受命指揮反擊, 他下令晉察冀野戰軍第七縱隊主力立刻轉移到保定以南堅決抗阻南進敵人, 以待第三縱隊趕到會合殲敵, 使敵不得南進。10月26日上午, 聶榮臻親自給率部駐紮在察南涿鹿縣礬山堡的鄭維山打來電話:“敵情突變, 傅作義有偷襲我黨中央的企圖。周副主席點名要你帶第三縱隊立即出發, 輕裝、隱蔽、取捷徑, 以四天時間趕到滿城, 會合並指揮第七縱隊, 阻擊向石家莊進犯之敵。”

10月26日下午3點, 鄭維山率領三縱出發了。由礬山堡到滿城, 不下五百里, 要是平時, 四天行軍, 不在話下。但這支兩萬多人的隊伍, 七個月來在察綏、熱西和冀東等地連續征戰七千餘里, 已極度疲勞。加上這一路是層巒疊嶂、溝壑縱橫的山區, 因此連鄭維山這位當年在長征路上三爬雪山、三過草地的戰將, 也感到壓力很大。他知道, 傅作義有幾百輛汽車、數千匹戰馬, 且此人打仗極講究隱蔽性和突然性。若三縱不能提前或按時帶到, 一旦造成損失, 將無法向黨和人民交待。

為了加快行進速度, 及時掌握情況, 部隊一出發, 鄭維山就帶一個精幹的指揮組走在前面。一路上, 沒有歌聲, 沒有笑談聲, 只有急促的腳步聲。28日下午, 縱隊翻過了紫荊關。兩天兩夜, 行程二百七十多裡。至此, 鄭維山才下達了自開進以來的第一個休息指令。這時, 鄭維山通過縱隊的後方基地向聶榮臻報告, 部隊提前到紫荊關。聶榮臻告訴鄭維山:“周副主席昨天向毛主席報告了三縱出發的情況, 主席很滿意。主席指示你們過紫荊關後, 改為‘白天趕路, 晚上小息’。”聶總解釋說:“主席的意思是說, 要你們儘可能地加快速度。”從毛澤東的指示中, 鄭維山再次體味到敵情的嚴重。

鄭維山急令部隊再次輕裝, 加快行軍速度。指戰員們立即丟下了揹包、米袋及一切生活用品, 只剩下槍支彈藥, 夜幕一降臨就踏上了征程。30日拂曉, 部隊提前一天到達軍委指定的地區望都。此時, 偵察員報告說:敵94軍右翼師突破了望都防線, 正向唐河以南進犯, 我七縱已轉退沙河一線佈陣抗擊。鄭維山大吃一驚, 唐河到沙河45華里, 沙河到石家莊僅100華里。如果敵人強行突進而我七縱又在沙河立足未穩, 後果將不堪設想。儘管沒有軍委新的指示, 且部隊已十分疲勞, 但不容遲疑, 必須以更快的速度趕往沙河一線, 與七縱會合, 堅決把敵人阻住。鄭維山下令部隊急速向沙河奔進。31日凌晨, 部隊終於趕到了沙河以北的燕趙、東抵村地域, 立即展開抗敵準備。

部隊到達後, 鄭維山一面派人與七縱聯絡, 一面電話向聶榮臻報告。聶榮臻聽了非常高興, 對鄭維山這種堅決靈活地執行軍委命令的做法十分滿意。他說:“你們主動趕到了敵人前面, 很好!周副主席讓我轉告你們, 傅作義得知你們到達望都, 懼怕94軍被殲, 已令其回逃, 敵先遣師已逃回望都縣城。你們很疲勞了, 要抓緊時間休息, 恢復體力, 做好戰鬥準備。如果敵人撤得慢, 四縱又能趕到, 爭取在滿城地區打一仗, 吃掉它一部。”鄭維山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部隊晝夜兼程四天, 跑了六百多里路, 迫使敵人不戰而退。保衛石家莊, 保衛黨中央, 這個目的是完全地實現了。

鄭維山還不知道傅作義緣何迅速改變既定的作戰方針。原來, 中央軍委通過新華社釋出訊息, 公開揭露傅作義的突襲陰謀。同時, 第三縱隊的突然出現, 使傅作義大為吃驚。他不明白, 兩天前的情報還說, 鄭維山的第三縱隊在察南休整, 怎麼一下子就出現在六百里外的沙河岸邊?他與鄭維山的三縱已多次交手, 深知三縱的厲害, 於是下令撤兵。而鄭維山卻為敵人退得太快而沒能在這裡打一個殲滅戰感到不滿足哩!

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事將領, 不僅能夠做到堅決貫徹執行上級的命令和決心, 更要能夠做到根據戰場的實際變化, 果敢地作出自己的判斷和相應的行動。這不僅需要有過人的智慧, 更需要有超人的膽略。鄭維山, 就是這樣一位優秀的軍事將領。

1948年冬平津戰役的鹼灘戰鬥中, 鄭維山在率三縱奉命包圍了新保安的同時, 卻發現傅作義派第104軍西進接援第35軍的圖謀。從已收到的電報指示看, 上級還未掌握這一新情況, 馬上報告又沒有聯絡通。如不立即阻擊此敵, 兩敵一旦匯合, 後果不堪設想。而主動阻擊, 上級又未賦予這一任務。如按兵團、軍委再三嚴令現地不動的指示, 對個人來說是萬無一失, 成則皆大歡喜, 敗則無人責難;如抽出兵力攔擊西進援敵, 則要冒抗令不遵和與敵生死決戰、勝敗未卜的危險。高度的革命責任感和果敢耿直的品格, 使鄭維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後者。時間緊迫, 刻不容緩。鄭維山立即命令9旅配屬7旅1個團繼續圍城, 堅決阻敵突圍;命令8旅和7旅隨他東出迎接西援之敵。同時指示電臺, 儘快溝通聯絡, 向兵團報告縱隊行動。

1948年12月9日, 是鄭維山一生難以忘懷的一天。9日早晨7時, 戰鬥打響, 東西兩面敵人同時發起攻擊, 雙方炮火交織, 十幾架飛機輪番轟炸, 三縱頓時陷入三面受敵的危境之中。接著, 他收到了兵團嚴厲譴責的電報:“中央軍委並告鄭維山:鄭維山擅自將三縱隊圍城部隊主力調至沙城地區, 如35軍逃跑, 鄭要負完全責任。”

三縱官兵依託臨時工事, 打得十分勇猛頑強, 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我馬圈、鹼灘一、二線陣地失而復得, 得而復失, 反覆多次, 成了一場血與火的拉鋸戰。最終, 敵35軍、104軍相距4公里, 卻始終沒有接應上, 切斷了敵35軍回撤北平的惟一通道, 實現了毛澤東的“分割包圍, 各個殲滅”的戰略意圖, 迫使傅作義走向和平道路, 對北平和平解放計劃的順利實施, 起到了重要作用。就憑這一仗, 就足以使鄭維山以一名多謀善斷、勇猛果敢的戰將而著稱於世。

北韓戰場上出“奇招”

1951年2月, 鄭維山以19兵團副司令員的身份, 與司令員楊得志一起率部奔赴北韓戰場。1952年6月, 鄭維山調任第20兵團代司令員。1953年5月7日, 南北韓總統李承晚在漢城舉行記者招待會, 聲稱要向鴨綠江進行一次全面的進攻, 甚至狂言“必要時單獨作戰”。這時, 組織上已經找鄭維山談話, 要他回國任北京軍區司令員。鄭維山立即表示, 即使不當軍區司令, 也要打好夏季反攻這一仗。

今天, 北韓半島的38度線基本上是一條直線。然而在1952年的時候, 這條線並不直。在金城它拐了一個彎, 向北凸出了十多公里。在1953年夏季攻勢中, 鄭維山把這個彎拉直了。他策劃和導演的一場3000多人大潛伏, 創造了北韓戰場上的一個奇蹟。

當時, 我方陣地成“凹”字形, 敵人陣地成“凸”字形, 寬約20公里, 縱深近9公里, 且由東向西有883.7、949.2等高地, 與我方陣地相比, 高出一二百米。為完成志願軍夏季攻勢的戰役目標, 必須首先攻佔883.7、949.2高地等敵人佔領的前沿支撐點。由於敵人防禦陣地的突出部, 正是在第20兵團第60軍的防禦地段上, 首先攻佔這幾個高山陣地的任務自然落在了第20兵團身上。防守在這幾個高山陣地是敵人的1個加強團的兵力。整個防線, 自1951年夏季開始經營, 已形成堅固陣地防禦體系。

經過縝密的偵察, 鄭維山形成了一個大膽的設想。5月上旬, 第20兵團召開作戰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兵團各軍軍長、政治委員和參謀長, 新到任的第3兵團司令員許世友、副政委杜義德, 以及從國內來觀戰的李天佑、李成芳等高階將領。作戰會議開門見山, 主要圍繞“怎麼打”這個焦點展開討論。會上, 鄭維山提出了實施大潛伏的設想, 決定採用潛伏手段打掉敵人加強團陣地。多數人不敢表態, 只有事先通了氣的進攻部隊第60軍軍長張祖諒表示完全支援。剛到北韓列席會議的第3兵團司令員許世友會後說:“我打仗素來是大膽的, 可是你 (指鄭維山) 比我還大膽。”鄭維山說:“我作出這個決定雖然是大膽的, 卻是有把握的。因為我認為敵人決不會估計到我軍會展開那樣規模的進攻, 更不會估計到我軍會在敵人陣地前潛伏。我打仗歷來是隻要有70%的把握就敢下決心。”有人提醒:“哪怕是一個人動一動就會被發現, 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時, 作戰室的電話響了, 志願軍代司令員鄧華來電話, “請鄭維山同志接電話。”鄧華對鄭維山說:“我們考慮了你們的作戰計劃, 我們認為打883.7、949.2高地的條件不成熟。我們的意見是不要打, 請你們考慮。”鄭維山回答:“我決心已定, 錯了我負責。”掛了電話, 鄭維山嚴肅地對與會者說:“這一仗一定要打。錯了我負責!殺頭殺我的!”第一個支援鄭維山的第60軍軍長張祖諒說:“我和你共同負責!”鄭維山一拍桌子, 說:“不要你負責, 你只管打你的, 錯了, 有一個腦袋頂著就夠了!”

會後, 兵團投入到了緊張而有序的備戰之中。從整個作戰計劃的制定到大潛伏中可能遇到的種種問題以及相應對策, 鄭維山都一一過問, 抓好落實。部隊臨出發前, 鄭維山特意把第60軍擔任突擊隊的連隊幹部請到兵團部, 他把來自祖國的慰問品拿了出來, 一邊招待他們, 一邊詢問潛伏的準備工作情況。據當時參加會議的一位老同志回憶:“接過鄭司令遞上來的糖果, 我們就知道這次任務有多麼重了。”

接下來是官兵一起研究潛伏時的具體問題:吃飯怎麼解決?有人咳嗽怎麼辦?睡覺打呼嚕怎麼辦?大小便怎麼辦?蚊叮、蟲咬怎麼辦?……如何控制敵人, 不讓其靠近潛伏區, 而又不使敵察覺我有意在控制他。一切安排就緒後, 鄭維山親自坐鎮60軍, 詳細過問一些平時不注意的細節。他對張祖諒軍長說:“3000人潛伏到敵陣地前沿一天一夜, 哪一點想不到, 哪一個問題不解決, 都可能功虧一簣。”

大潛伏的作戰計劃付諸實施了。6月9日, 第60軍的3500多名官兵攜帶大炮悄悄潛伏到了敵人陣地前沿。突擊連離敵人前沿不到200米。潛伏部隊如果咳嗽或睡覺打呼嚕, 敵人都能聽到。敵人在60~70度的陡坡上, 從上往下扔手榴彈, 就可以甩到潛伏區。至於步槍、機槍、大炮的威力就更不用說了。整個潛伏部隊都處在敵人射程和火力網之內。這實實在在是一著險棋。戰場情況瞬息萬變, 這麼多人在敵人的眼皮底下潛伏將近20多小時, 一旦被發現, 將遭受全軍覆沒的危險。

1953年6月10日這一天, 鄭維山和兵團其他領導們的心情一樣, 一整天坐鎮在兵團指揮所裡, 在擔心、焦慮中度過的。鄭維山自信各項準備紮實、周密、細緻, 也更堅信參加潛伏的每個指戰員都會自覺遵守潛伏紀律, 克服各種困難。

晚8時20分, 我軍聲東擊西的炮火準備開始。山坡下的潛伏部隊在我炮火向縱深正式延伸後, 潛伏的突擊部隊立即向各自目標發起衝擊。戰士勇猛, 進攻神速。突擊隊的出現, 如神兵天降, 一下子打得敵人潰不成軍。僅用1個小時零10分鐘, 就殲敵1個團大部, 並佔領敵該團高峰陣地, 首創我軍防禦作戰以來一次殲敵1個團大部的範例。大潛伏取得了成功, 開創了現代化條件下白天大規模潛伏作戰的範例, 為金城戰役勝利, 迫敵全面停戰, 做出了重要貢獻。鄭維山因此榮獲北韓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級國旗勳章, 一級自由獨立勳章兩枚。第20兵團及第60軍也受到中中國人民志願軍、北韓人民軍聯合司令部的通報嘉獎。這是鄭維山代理第20兵團司令員一年多來所指揮的最大的一仗, 也是他離開北韓前的最後一仗。當人們歡慶勝利的時候, 卻不見了鄭維山的影子。有人看見, 五六天沒有閤眼的他竟然在作戰室的桌子上睡著了。

文革中

一位老共產黨員的臨終時刻

一位哲人說過, 看一個人的膽識, 只要看他怎麼對待死就夠了。1998年4月, 83歲的鄭維山在解放軍總醫院做例行檢查時, 發現肺部有一塊陰影, 經過反覆檢查, 確診為肺部腫瘤, 需要做切除手術。開始醫護人員不想告訴他病情, 他說:“有什麼關係, 大不了是個死, 我們這些人要死也早死幾回了, 不要跟我打什麼埋伏。”大家只好把病情告訴他, 鄭維山不僅沒有精神負擔, 反而能吃能睡, 體重增加。

7月27日, 院方制定了手術方案, 但又對手術的成功率深感擔憂, 準備作保守治療。鄭維山還是戰爭年代養成的直脾氣:“怕什麼, 不就是做個手術嗎!兵力部署都已準備好了, 哪有後退的道理?槍林彈雨我都闖過來了, 這算什麼?”手術開始前, 他又提出要求, 不要全身麻醉, 以免日後影響記憶和恢復。進手術室前, 他還談笑風生:“戰鬥就要打響了, 集中兵力、集中精力, 按計劃打下去就是了。”手術後三天, 鄭維山奇蹟般地下床了。三個多月後, 他來到老部隊軍史館參加開館儀式, 激動地回憶起當年在他指揮下激戰鹼灘的英勇無畏的官兵, 為當時他無法為他們請功而深感內疚。講到這裡, 鄭維山的聲音顫抖了, 他的眼眶溼潤了。半個世紀歲月激流的沖刷, 在他臉上留下了許多深深的皺紋, 但卻絲毫沒沖淡他對部下的深沉的愛戀……

1999年, 鄭維山精神飽滿地參加了建國50週年慶典。然而一年後, 病情發生變化。2000年3月, 鄭維山住進了解放軍總醫院。在生命的最後時刻, 鄭維山再次表現了一個共產黨人視人民利益為最高利益的博大胸懷, 讓人們不能不對這位老將軍臨終時刻的卓然表現肅然起敬。雖然身體疼痛, 但是他情緒很高, 風趣地對醫護人員講道:“我這輩子不知為什麼與‘三’字結下了不解之緣:過了三次雪山草地, 三次與紅軍主力會師, 當了三縱隊司令員, 三次進軍大西北, 打了三隻‘老虎’ (即川軍‘王老虎’旅、傅作義的‘虎頭師’、抗美援朝時的‘白虎團’) 。這次住院恐怕又要打三大戰役:核戰爭 (放射治療) 、化學戰 (化療) 、細菌戰 (感染) , 我要主動配合你們治療, 爭取打個大勝仗噢!”醫護人員含笑點了點頭, 無不為老首長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所折服。這次住院, 他又頑強地戰勝了“核戰爭”和“化學戰 (化療戰) ”。在化療中, 他更是同病魔進行了生死搏鬥。在化療後, 醫生給他準備了好幾針止痛針, 但他一支也沒用。當鄭維山得知化療後, 因吃不下飯要用脂肪乳、胺基酸等貴重藥品, 每天要為他花去好幾百元錢時, 堅持不讓用這些貴重藥品。他對醫生說:“請不要再給我用這些貴重藥品了, 我儘量吃飯, 好多節省些醫藥費, 用於軍隊建設啊!”鄭維山是這麼說的, 也是這麼做的。他堅持頓頓吃些稀飯和點心等食物, 但吃什麼嘴裡都是苦的, 直吃得他滿嘴都是飯粒, 直想往外冒。看著他那難受的樣子, 在場的醫護人員都深受感動。

4月19日,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鄭維山決定交代後事, 他深情地看著床前哭泣的老伴孫景波和鄭勤等6個子女及身邊工作人員, 斷斷續續地口述給中央軍委的一封信:“……人總是要死的, 這是自然規律。我鄭重請求, 在我不行的時候, 適時停止對我的治療, 多節約些醫療經費, 也是我對黨的最後一次貢獻。我一生積蓄無多, 請將我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作為我最後一次黨費上交組織, 平時積存下來的書籍送給大別山一個學校, 供山區的孩子們使用。喪事從儉, 中央早就提倡, 我是當年帶頭簽字的老同志之一。我死後, 不開追悼會, 不搞遺體告別, 不進八寶山, 也不搞任何形式的送別儀式, 屍體供醫學單位解剖後火化, 骨灰撒在大別山屋脊窪的山上。最後一個敬禮!鄭維山2000年4月19日”

4月26日, 工作人員把寫著“首長您怎麼評價自己的一生, 還想給我們交待些什麼話?”的字條遞給他。鄭維山握著筆吃力地寫下臨終遺言:“我對自己的評價是:一位老共產黨員、一個老戰士就足夠了。屍體火化後, 勤勤 (鄭勤) 你們幾個孩子要自己買火車票, 一定把我的骨灰撒到大別山我小時放牛的山上, 不要給地方組織添任何麻煩……”5月1日上午, 身體極度虛弱的鄭維山, 一邊用一隻手吃力地拉著前來探望的軍委領導同志的手, 一邊用另一隻手在空中指著、比劃著, 當時在場的人員不解其意。大兒子鄭勤就把紙條和筆遞給父親。鄭維山寫下:“臺灣……!我軍現代化……加快……”5月6日, 鄭維山又在紙條上艱難地寫道:“我快不行了, 請不要再用貴重藥了;死後遺體一定要解剖, 弄清病因, 對醫學還能做點貢獻……”

5月9日晚21時10分, 一代名將鄭維山病逝, 享年8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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