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囚徒,後來的帝王劉病已,其心計城府已達化境,權謀水平一點都不比漢武帝差!
霍光,傭立劉病已為帝,算得上對他有提拔之恩,本來其家族不必族滅。
可劉病已登基後不久,發生了一件事,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在說這件事之前,不得不佩服劉病已的運氣,實在是好到爆!
劉病已作為太子劉據之孫,當初由於巫蠱案,劉據一家全部被殺,唯獨還是嬰兒的劉病已倖免於難。
他能登上皇位,除了霍光支持外,還得益於兩個人。
一個是廷尉監丙吉,漢武帝下令讓他到獄中追查巫蠱案時,趁機保下劉病已性命,並安排人照顧。
在霍光等人廢掉昌邑王劉賀後,正為傭立誰來做皇帝爭論不休時,丙吉上書霍光請求立劉病已為帝。
霍光動心了,作為曾經的囚徒,家人被殺殆盡,沒有背景,孤身一人而已,立劉病已的話,意味著更好控制。
另一個人是漢武帝,他在臨終前下了兩道詔書,一道為霍光、上官桀、金日磾封侯,令其輔政。
還有一道是專門給劉病已的,下令將劉病已收養於掖庭,並令宗正將劉病已錄入皇家宗譜。
這意味著劉病已的宗室身份得到了法律上的承認,這是他能登上皇位的前提條件。
一個人在他危險時,保全其性命,並在適當的時機,促成劉病已登上帝位,另一個在他長大時,給予法律上的身份認可。
這可以說是劉病已一生中最大的幸運,如果沒有這兩個人,他或早死或成為一介草民,做皇帝的概率為零。
劉病已登基後,深知霍光權勢滔天,不可動搖,因此選擇隱忍,對霍光大加賞賜,言聽計從,甚至納了霍光的女兒霍成君為妃。
可唯獨只有一件事,他選擇跟霍光硬剛到底!
霍光也因此事徹底拉下仇恨!
那就是立皇后一事,霍光想讓劉病已立自己的女兒霍成君為後,文武百官自然也跟著幫腔。
可劉病已不同意,他想要立那個與自己青梅竹馬的結髮之妻許平君為後!
對於大臣們異口同聲對霍成君的支持,劉病已沒有反駁,而是默默地下了一道微妙的詔書。
大概內容是,我貧賤之時曾有一把舊劍,現在我非常懷念它,眾愛卿能否幫我找回呢?
大臣們看得一頭霧水,啥舊劍?這麼值得留戀?
其中一些聰明的大臣就心領神會,對皇帝陛下的民間生活進行了研究。
然後立刻就看出了弦外之音:皇帝連一把昔日陪伴身邊的舊劍都念念不忘,又如何能捨棄共患難的結髮妻子而立他人為後呢?
想當初,劉病已無家無業、無親無故,更無處容身,許廣漢對他多有照顧,許平君與他更是青梅竹馬,相知相愛,始終不離不棄。
在他人生最無助的日子裡,許平君一直陪伴著他、支持他,做了皇帝后,深宮中權力鬥爭,勾心鬥角,也只有面對許平君時才能撕下偽裝,做回真實的自己。
青梅竹馬而且曾經共患難,情深義重,怎能拋棄?
這幫大臣不愧是做官多年的人精,當場改變風向,改口擁護立許平君為後。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故劍情深”的典故!
雖然許平君成了皇后,但深情的劉病已此舉也令霍光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
按照慣例,皇后的父親要封侯的,可在霍光的干預下,只給許廣漢封了個“昌成君”。
但更致命的是接下來的這件事!
最重要的是,霍光的老婆霍顯不甘心自己女兒沒做成皇后,暗中下毒殺了年僅19歲的許平君。
案發後,劉病已認為事情極其蹊蹺,下令徹查!
負責給皇后診治的大夫以及一干人等全部被抓起來審問,霍顯當場就慌了。
只能把實情告訴霍光,聽完妻子的發言,霍光如五雷轟頂!
自己苦苦經營這麼多年,沒想到被老婆坑了,謀害皇后,這可是大罪,無論你有多大功勞,都足以抄家滅族。
怎麼辦?這要是被查實,那可會波及整個霍氏家族,在高度緊張中,霍光還是上奏為那個負責給皇后診治的女官淳于衍辯護。
但他心裡也沒底,畢竟真要是證據充足,追究起來,是夠他喝一壺的。
就在霍光緊張之際,廷尉傳來調查結果,皇后去世是因為身體虛弱,沒有證據表明淳于衍有不當行為,並將其當場釋放。
霍光終於鬆了口氣,但劉病已心中,已埋下仇恨的種子!
他明知這事兒跟霍光有莫大關係,但自己羽翼未豐,霍光權勢滔天,眼下還不能跟他正面衝突。
這也註定了霍光將來全族被誅滅的結局!同樣的,這件事也足以說明劉病已的隱忍,其性格堅韌至此,實屬罕見。
劉病已的奪權之謀是怎樣的呢?
其一,穩住霍光。
他要不斷地在霍光心裡樹立起自己很聽話的形象,只有讓霍光覺得自己很聽話,不會對他產生威脅,才能保全自己,以騰出時間幹別的事。
有一位偉人曾經說,戰爭的本質就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這句話用在這裡再恰當不過。
劉病已只有先保存自己,才能積累實力消滅敵人。
為了達到搞垮霍光的目標,他必須隱忍,必須迷惑霍光。
為此,他幹了幾件事。
1、給霍光大加賞賜,給他的食邑超過2萬戶,這在整個漢朝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2、對霍光言聽計從,甚至還特意下令,所有的大小政務都必須先交給霍光過目處理後,再遞交給自己。
在這期間,有個叫嚴延年的大臣,看不慣霍光專權,上書職責霍光擅自廢立皇帝,而且專權,大逆不道,應該懲治。
結果劉病已全程保持沉默,不予迴應,後來這位兄臺不甘心,找霍光心腹的麻煩,最後被趕出京城。
這一切,都是為了穩住霍光,可作為老狐狸,他那麼容易上鉤?
顯然是不容易的,因此霍光在劉病已登基的第二年主動要求歸政於皇帝。
但劉病已也不是吃素的,當場看穿了霍光的心思。
表面上看,這是拿回皇權的絕好時機,實際上這是霍光對他不放心,進行的試探。
因此,劉病已當場表示,自己剛登基不久,還需要大將軍輔佐,請大將軍勿要如此。
劉病已深厚的表演功底,果然騙過了霍光,對他總算更放心了。
3、他深愛的妻子許平君被霍顯害死,但這筆賬是記在霍光頭上的,劉病已選擇了隱忍,將大事化小,最後不予追究。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的:保存自己,迷惑霍光!
其二,為自己正名,引導輿論。
雖然劉病已繼承了皇位,但他坐上這個位置是受到質疑的,面對輿論,劉病已和霍光的壓力都很大。
霍光面對的是擅自廢立皇帝以及找了個身份低微的人為帝這種質疑和輿論壓力。
劉病已為什麼受質疑呢?因為繼承皇位的合法性有問題!
他是皇曾孫不假,但他的祖父劉據當年謀反,是違抗父親、天子的罪人,漢武帝雖然後悔了還建了思子臺。
但對於劉據還有衛子夫,是沒有平反的,在法律上,劉病已依然是亂臣賊子的後代,政治地位是不合法的。
因此,他必須解決這個問題,才能獲得輿論支持。
簡單說,他一共幹了兩件事為自己正名:
1、給祖父劉據上諡號。
為什麼要上諡號?跟劉病已繼承皇位的合法性有什麼關係?
這個解釋起來相當麻煩,足夠寫3000字了,這裡簡單說。
劉病已的祖父劉據當年因為巫蠱案自殺,是沒有得到平反的,他的定性依然是反臣。
謀反的罪人後代怎麼能做皇帝呢?這是合法性有問題,是霍光的壓力,也是劉病已的壓力。
而且劉病已是以漢昭帝劉弗陵嗣子的身份繼承皇位的,祭祀的時候不能祭祀親生父母,只能祭祀漢昭帝。
劉病已明白霍光的壓力,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因此必須給劉據做個定性。
目的只有一個,向外界表明自己是漢武帝嫡傳,自己要繼承漢武帝遺志。
於是下詔要求群臣商議,誰知最後商議的結果卻給了個“戾”字兒!
戾字兒,如何解釋?
不悔前過曰戾;不思順受曰戾;知過不改曰戾。——《逸周書.諡法解》
按照這個解釋,劉據當年謀反是事實,違抗天子也是事實,也不算過分,劉病已雖然不滿,但他必須通過。
這個諡號全稱“戾太子”,重點是太子倆字兒,不是戾字兒,這是從法律上認可了劉據是漢武帝嫡長子,是太子的法律地位。
2.給漢武帝上廟號,立廟祭祀。
廟號有何作用呢?在隋朝以前,只有對國家有大功、值得子孫永世祭祀的先王,就會特別追上廟號,以示永遠立廟祭祀之意。
在劉徹之前,只有太祖高皇帝、劉恆為太宗孝文皇帝,其他皇帝都沒資格獲此殊榮。
劉病已給漢武帝上廟號為世宗孝武皇帝,意在肯定漢武帝的功績,他和劉弗陵嫡庶有分,他才是漢武帝事業和遺志的繼承者。
因此,他繼承皇位,是光明正大的,是合法的。
幹完這些事,不知不覺,登基已有六年,終於熬死了霍光。
但霍光家族勢力龐大,要搞垮必須循序漸進。
霍光家族勢力有多大呢?霍光的兒子、女婿、親信等分別掌握朝廷的核心要害部門,兵權也掌握在霍家人手裡。
為了將霍氏家族一網打盡,他佈下了一張超級大網,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坐等霍家的人花樣作死。
第一步,分化、離間霍光黨羽。
最開始,有個與霍光有過節的人,叫魏相,很有能力,但被霍光打壓,他上書請求任命張湯之子張安世為大司馬、大將軍。
這個想法與劉病已不謀而合,誰都知道張安世是霍光一手提拔的,而且兩人之間有姻親。
現在讓張安世接替這個職位,完全不考慮霍家子弟,意圖很明顯,離間他們的關係,製造隔閡。
張安世拒絕無果,只能答應,不久之後又找藉口解散了張安世手下一支屯戍部隊。
同時,提拔魏相為給事中,參與國家朝廷大事和決策。
第二步,立劉奭為皇太子。
劉奭是許平君生的,早在劉病已還在民間時就已經出生,以前忌憚霍光,只能立霍成君為後。
現在直接立了許平君的兒子為太子,意思很明顯,霍家人指望霍成君生兒子再成為皇帝,這是不可能的。
霍光的老婆霍顯聽說後,怒氣沖天,幹了一件蠢事,加速了霍家的滅亡。
霍顯一直想讓霍成君當皇后,然後生個兒子,將來繼承皇位,霍家也可以擴大勢力,穩固地位。
現在兒子沒生出來,倒是立了皇帝在民間生的“賤種”,他也配當太子?
惱羞成怒之下,他決定故技重施,和當年毒殺許平君一樣,下毒殺太子!
可她沒想到的是,劉病已經歷許平君被毒殺一事後,早已熟悉霍家的計倆,派專人把太子保護得很好,根本沒機會下手。
第三步,架空霍家人的權力。
劉病已宣佈新的人事調整,大司馬、大將軍改任衛將軍和未央宮、長樂宮衛尉。
霍光的女婿原本有兵權,被調任光祿勳,之後收回其將軍印綬。
霍光的大兒子霍禹任大司馬,但不給他印綬,同時撤銷他之前統領的軍隊和衙署。
其他的霍家子弟,該收印綬的收印綬,該調離京城的調離,該轉文職或閒職的直接轉。
此時霍家人陷入慌亂之中,到了這一步,誰都知道皇帝想幹什麼了。
第三步,趁霍家慌亂時,放出許平君被害內幕。
霍禹等人正牢騷滿腹,又無計可施之時,長安城內突然傳出一則驚人新聞,大概意思是,許平君皇后是被霍家人毒殺的。
很明顯,最先陷入恐慌的是霍顯,因為這事兒當年是她親自謀劃參與的。
恐慌的霍家人,慌不擇路,乾脆計劃效仿霍光廢昌邑王劉賀的例子,密謀廢了劉病已,改立他人。
可沒想到洩密了,但劉病已還不準備動手!
溫水煮青蛙嘛,這火還不夠旺,水還不夠燙。
他只是下令逮捕了兩名外圍參與者而已,並未深入追究。
第四步,逼霍家謀反
雖然沒追究,但霍家人的恐慌並未因此消除,而是加緊了謀反的計劃,但劉病已行動更快。
因為霍雲的舅父李竟被查出與諸侯王私通,牽扯到霍家,劉病已當場免了霍雲、霍山的職。
至此,霍家的人進一步陷入恐懼中。
又過了段時間,劉病已破天荒地再度啟用霍云為玄菟太守,這下霍家的人全部懵逼。
完全看不懂皇帝到底什麼意思?
到底要殺要剮,也沒痛快話,而且皇帝每次落子都讓他們一頭霧水。
就這樣,霍家的人日日恐懼,天天寢食難安。
甚至霍家發生怪事,老鼠成災,半夜叫聲瘮得慌,老鼠撞到人也時有發生。
與此同時,霍家的人接連做各種奇怪的夢,搞得每個人神經高度緊張。
實在是忍受不了這種煎熬,於是經過商議,他們決定謀反。
具體行動步驟是,請皇太后上官氏宴請許廣漢、魏相等人,在酒宴上殺掉,再由太后出面找個理由廢了劉病已。
萬萬沒想到,這個計劃又被告發了!
這一次,劉病已終於動手,霍家滿門誅滅,牽連進來被誅殺的還有數千家。
至此,霍光家族覆滅,距離霍光去世僅僅三年。
按照常理,霍光對劉病已有恩,而且家族覆滅後,其本人是沒有受影響的,依然被供奉。
如果不是霍顯毒殺許平君,或許,不至於全族誅滅。
最後,我們說說劉病已此人
其一,性格堅韌,常人所不及,權謀心計極其深厚。
面對霍光的權勢,他選擇隱忍,最愛的妻子被毒殺,他還是隱忍,最後終於佈局完成,順利幹掉霍光黨羽。
其性格堅韌至此,只怕歷代帝王沒幾個能比得上,縱觀其逐步瓦解霍光家族的佈局,可見已精通權謀之術,是個頂級的權謀高手。
其二,劉病已早年流落民間,體驗過民間疾苦,治國有道。
他在位期間,整頓吏治,與民休息,發展經濟,使得國力在漢武帝揮霍之後得以恢復,蒸蒸日上。
其三,對外方面,攻破匈奴、平西羌、西域版圖歸大漢。
尤其是匈奴問題上,大敗匈奴,使得數萬人投降,呼韓邪單于甚至親自來長安朝見天子。
西域方面第一次被漢朝全面掌控,他設立西域都護府,將西域直接納入漢朝版圖。
他的功績,跟後世的貞觀之治似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