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礦務局和輪船招商局是李鴻章興辦洋務所創辦的企業,在創辦初期,兩個企業命運緊緊相連、息息相關,都關乎洋務運動的成敗,關乎晚清求強求富的興國要務。
在近代中國工業發展史上, 開平礦務局和輪船招商局在風雨飄搖中生存和發展,見證了晚清那段積貧積弱、任人宰割的屈辱歷史。
1872年12月,時任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李鴻章奏請清政府批准創辦輪船招商局,這是洋務運動第一家商辦企業。在此之前,中國的江海船運業務,已被外國輪船公司壟斷。
為收回中國利權,李鴻章決定興辦船運事業,購船開展漕運業務。可因缺乏經驗,經營出現虧損。第二年,李鴻章決定設局招商,札委唐廷樞接辦輪船招商局,任命其為招商局總辦。唐廷樞邀請徐潤也加入輪船招商局,委任其為會辦,輪船招商局很快就招股47.6萬兩。李鴻章稱創辦招商局“實為開辦洋務四十年來最得手文字”。
輪船招商局在唐廷樞、徐潤的經營管理下,打破了洋行壟斷中國沿海和長江航運業務的局面
唐廷樞、徐潤憑藉在洋行多年買辦經驗和人脈,才使得輪船招商局規模和業務迅速擴大。隨後,他們開辦了同茂鐵廠,開始維修輪船和培養自己的技術人才;設立仁和保險局、濟和水火險公司,承攬輪船保險業務,打破了洋行壟斷的保險業務。
到了1877年初,已成立5年的輪船招商局兼併了實力雄厚的美國旗昌輪船公司。對於這次兼併,兩江總督、南洋大臣沈葆楨稱之為“是真轉弱為強之始”,李鴻章認為“利權可漸收回,大局轉移在此一舉”。
輪船招商局在唐廷樞、徐潤的經營管理下,打破了洋行壟斷中國沿海和長江航運業務的局面,與怡和、太古洋行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1879年,輪船招商局開始發展海外業務,開闢了夏威夷、美國航線,跨出了中國企業走出國門的第一步。1882年,為開闢新的航線,輪船招商局決定再招股100萬兩,而且當年就招足了新股,招商局股票價格“每百兩經已提至二百有許”。
到1883年11月時,輪船招商局資產已經達到592萬多兩,擁有輪船27艘,碼頭棧房19處。
李鴻章憑藉多年內政外交經驗,認為煤炭燃料供應是洋務發展的關鍵所在,洋務運動所創辦的軍工企業和輪船招商局一旦與列強發生戰爭,如果不能自己解決煤炭供應,必將受制於洋人,提出“中土仿用洋法開採煤鐵,實為近今急務”。
1874年,李鴻章、沈葆楨奏請開辦煤鐵礦。1878年,基隆煤礦建成出煤,但產量不高,煤質略差。後來磁州煤礦辦礦失敗,湖北荊門、安徽池州等地也用西法採煤,但成效不大。於是,李鴻章便把目光鎖定在直隸灤州的開平鎮這個地方。
“從此中國兵商輪及機器製造各局用煤不至遠購於外洋,一旦有事,庶不為敵人所把持”
輪船招商局的成功興辦,增加了李鴻章對唐廷樞的賞識和信任,李鴻章把創辦開平煤礦這項艱鉅使命交給了唐廷樞。
1876年11月,唐廷樞“馳赴開平檢視煤鐵礦情形”,經過勘查,認為開平礦藏可大規模開採。煤鐵礦石樣品送英國化驗,其品質與英國上中等煤相近,很有開採價值。1877年9月唐廷樞稟明李鴻章,制定《開平礦務設局招商章程》十二條,準備集資80萬兩,分作8000股,每股100兩。李鴻章批准了這個章程,要求由輪船招商局就近各口岸代為辦理,如果以後需要再招新股,“湊成百萬,即不得再添,以示限制”。
開平礦務局開始招股並不順利,僅僅招得20萬兩,有西方辦的報紙說是因為商人“不願意承購同一幫人主持下的礦務局的股票”。實際上,企業創辦初期,輪船招商局和開平煤礦股份大部分為唐廷樞、徐潤及親友入股,在洋務運動商辦企業伊始,商人大多持觀望態度。
在唐廷樞主持下,開平煤礦工程進展迅速。1878年7月24日,開平礦務局正式掛牌成立,開始鑽探建礦。1879年2月,開鑿1號井,井深183米,用於提煤;3月開鑿2號井,井深91米,用於通風排水。兩井直徑4.27米,為石砌井壁。1881年,開挖運煤河,修築唐胥鐵路,開始出煤,在上海很快集股達到100萬兩。1882年投資已經達到150萬兩,產煤3.83萬噸,每百兩股票已經漲至150兩。1883年產煤7.53萬噸,股票已經漲至210兩。
1883年春,中法戰爭即將爆發,法國軍艦駛進吳淞口,上海陷入恐慌,出現擠兌風潮,多家企業和錢莊紛紛破產倒閉。徐潤為拯救自己的企業,動用了輪船招商局的15萬兩白銀,致使招商局資金陷入困境。
1883年9月,李鴻章下令整頓招商局,“徐道駐局總理銀錢,未能慎重,以致挪欠過多,茲須從新整頓”。這件事在上海股市引起了軒然大波,此期間的《捷報》報道,1883年5月開平每百兩股票已賣到210兩,到秋天局勢大變,股票價格一落千丈,10月底股票價格降到8折,隨後股票又開始上漲,到12月底又漲到了150兩。
此時,唐廷樞正在奉李鴻章之命赴西方各國考察礦務、商務,年底才回國。
到1883年10月底,開平已經投資200萬兩,其中由輪船招商局挪借近80萬兩。李鴻章要求“開平與輪船系屬兩局,現在商局代開平挪借銀八十萬數目,亟應劃開,以免商情款慮”。
1883年11月1日,招商局制定《整頓招商局大略章程》,提出“開平宜分開界限也”,招商局“承認股份二十萬之外,其餘皆分劃清楚。嗣後商局應專做輪船生意,無論何項不得牽涉”。最後議定“擬由商局借支銀二十一萬兩,作為開平股份;仁和、濟和保險局借支三十萬兩,貴池礦務局借支五萬兩,作為開平借款;尚有二十萬兩,唯有仰求憲臺俯準借撥,作為開平借領,以緩兩局”。11月6日,李鴻章批准了招商局整頓章程,要求“現於九月底止,分別劃開,以清界限而釋眾疑”。
兩局分開以後,唐廷樞於1885年7月北上天津,專辦開平礦務局事務。
隨著開平礦務局產量增加,招商局煤炭消耗量也在增加,雙方供需關係卻越來越緊密
1884年,中法戰爭爆發,輪船招商局委託旗昌洋行代管,第二年戰爭結束後贖回。由於戰爭影響,1885年開平礦務局也陷入了資金困境,有些貸款到期不能延展,唐廷樞打算將開平礦務局抵押給怡和洋行經營,貸款償還完以後再收回經營。這個想法沒有得到李鴻章同意。據唐國安在《唐景星生平事略》中回憶,由李鴻章親信、直隸按察使周馥借款20萬兩,幫助唐廷樞渡過了難關。
兩局分開以後,開平礦務局組建自己的船隊,建碼頭、棧房。開平礦務局創辦之初規定“煤照市價,先聽招商局、機器局取用。其餘或在津售,或由招商局轉運別口銷售”,開平礦務局在天津不再另設棧房,租賃輪船招商局棧房,滿足招商局和機器局用煤後,剩餘煤炭由招商局運到其他口岸代理銷售。1888年唐津鐵路通車後,開平礦務局在天津購地102畝,建了存煤14萬噸的碼頭,同時購置一艘輪船,即“北平”號,為北洋水師在旅順、威海、煙臺運煤。1890年又添置了“永平”“富平”“承平”三艘輪船,組建了自己的船隊運煤。此後在塘沽、廣州、營口、上海等地增設碼頭、煤棧,負責煤炭銷售。隨著時間推移,開平礦務局對輪船招商局的依賴關係越來越弱,開平礦務局所欠招商局55萬兩借款採用了分年以煤款抵賬方式進行償還,到1890年底還清。招商局持有開平股票到1892年也已不足2萬兩。
隨著開平礦務局產量增加,招商局煤炭消耗量也在增加,雙方供需關係卻越來越緊密。由於當時的進口煤炭中,日本進口煤佔大部分,甲午戰爭爆發後,日本政府禁止銷售給中國企業煤炭,招商局輪船陷入用煤緊張局面。開平礦務局在保障北洋水師用煤的前提下,盡最大努力保障了招商局輪船用煤供應,使得招商局輪船沒有停運,渡過了燃料危機。這應驗了1879年12月唐廷樞致信盛宣懷的預言:“創辦開平煤局,以濟輪船之需,煤價既輕,經費節省,雖洋人合攻,諒我亦可自立。”
1900年,庚子動亂爆發,開平礦務局被英中國人騙佔,與招商局關係從此結束了。
綜觀兩局發展,因為有了輪船招商局,才有開平礦務局的成功創辦;也正是有了開平礦務局的煤炭供應,才保證了輪船招商局在歷次危機中得以生存和發展。輪船招商局與開平礦務局是洋務運動的標誌性企業,也是中國近代工業發展的里程碑。現在兩個百年老企業已經發展成招商局集團和開灤集團,一南一北,為中國近代工業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文/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