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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聲明,即便認定一個王朝黑暗,也並不是在全盤否認這個王朝的價值。

評價明朝黑暗,通常我們是針對他的政治設計,和他在政務管理上的非法、混亂。描繪的是在他重立華夏政權、驅逐元人之後的276年內的總體表現。

在中國的大一統史中,素來和專制最匹配的是秦朝(對比紛亂但爭鳴的春秋戰國),和愚昧最匹配的是清朝(對比民間思想活躍的明朝)。和積弱最匹配的是宋朝(對比武力量強盛的漢唐)。和黑暗最匹配的是明王朝,(主要對比法度清晰唐宋)。

這些都是從歷史的教訓中提煉出來的定義。和我個人的主觀喜惡沒有關係。

今天展開一下:

明朝的第一大黑暗是,堂而皇之的化公為私

即便是秦皇漢武那樣的強勢帝皇,也是讓出了一席之地給官僚集團或者其他勢力的,他們承認天下是屬於天,屬於天道,天子、皇帝只是擁有代理權。天下的人,拱位著天子,各個階層各司其職。所以,有志的帝皇是要去搞封禪的,一定要向老天表達他們做到了這一點。遵守了天道。

明王朝則是選擇了一口吞掉天下,為朱家人一家所有。什麼天道、道統不重要了。明王朝,最後只剩了朱家人的祖祠、祖訓,在做有限的形而上的警示。

明朝的第二大黑暗是,皇權非法弄權

是的,皇帝帶頭違反法度。在大明的制度和律法之外,重複的、反覆的使用非法的私權。明太祖在律法之外再搞了個《大誥》出來,在刑部體系外再搞了個錦衣衛出來、在大理寺外大興詔獄,在科考之外搞個國子監出來。朱棣在內閣體系之外,又搞了個內官二十四衙門,抬出司禮監;成化、萬曆在巡按御史體系外,大肆的派出太監橫掃地方,無視自己的正規地方政府。

這些都屬於非法操作。放眼世界,從古至今,正常的國家是不可能幹這種事情的。在朝廷之外,再設小朝廷,在政府之外再設小政府。這些小朝延小政府代表了皇權,放出去隨時隨地都可以起訟、抓人、立案甚至處決人。天地之間是不講究道統和法度的。

劉謹號稱站著的皇帝,魏忠賢稱九千歲。如此的混亂職權,僭越無度,一統王朝裡也只有明朝了。

明的另一大黑病是,從明太祖開始,皇權就研究出了在朝政上製造大案、要案,比如胡惟庸藍玉案之類,用權術來完成皇帝的資源調配,而不是傳統的功勳獎懲。

後來類型的各種案件就層出不窮了,閹黨和東林黨都熟練掌握了這些套路,到南明時期還在內訌不斷。

凡此種種,都是明朝在政務上不走大道、黑社會化的表現。

明朝的第三大黑暗是,天下利出一孔。

這個是繼承元朝的。就是皇帝定一個收入額,這個數字是他的底線。無論天下生民情況如何,無論新增加了任何新的開支,他只管要自己的收入。麻煩和困難都甩給地方和官僚集團,他也不變通和改革,能推則推。就是火燒眉毛,失地、失權了,自己也不肯掏出一份損失。

這個真的不用驚訝。如果你接近過一些大型公司的老闆,公司負債累累,官司不斷。但是老闆富的冒油,公司馬上要破產了,老闆都上失信了,結果還在倒騰錢到自己私人腰包,哪怕下一步就要進牢子了。這就是人性的陋弊,這種操作已經是朱明王朝的基因了。

並且,明朝那個利出一孔,主要指向的是農業,農民。堅決不動其他階層的利益。

明朝的地方政府被要求無限的去承擔所有責任,也被無限的放任了權力,公權和私權沒有止境。

縣一級的政府就可以自行加賦加役錢、自行的組建幕僚。想一想,如果你在任前,一窮二白,飽受家族的期待。躍進龍門後,工資低的可憐,上頭交的任務又重又嚴苛。但是,你從此擁有了不受控的地方權力。眾多的資源朝你靠攏。這個權力又隨時可以變現、可以輕易的決他人生死。

明清時期的底層老百姓,大概就是在這麼一個的圖景下。雖然也出現了不少清廉能幹的官吏,甚至出現了地方改革的財稅專家。然而,因為整體的官僚的管理設計,就是為了驅動官員不停去吸血底層百姓,官員們實際任務是收租收稅的機構。

因此,貪汙腐敗冤假錯案、兼併吞併,自然的紛沓而至了。至於什麼陋規、潛規則、灰色地帶、後門技術,這些也是伴生的官場文化了。

明朝的第五大黑暗是,特權階級沒有上限。

明王朝最重要的特權階級是宦官階層和藩王了,其三是儒生階層;宦官基本上實現皇權和貴族化了。這塊我講的多,不贅敘了。

藩王的例行供奉大,眾所周知。除此之外是他們對社會資源的龐大的擠壓能力。我們看,明中後期,蜀王已經擁有了成都平原七成、七成由都江堰灌溉的最好的土地。四川的農民和地主只能分享其他三成。

外姓的沐王更誇張,據《黔寧王沐氏世襲事略》記載,明晚期,沐莊擁有了101.3萬畝的土地,這還不計算他們發展的外姓和附成功庸勢力。沐家這個在金庸小說裡擁有正面形象的土皇帝家族,佔有了雲南三分之一的土地。並且雲南的任何少數民族和土著,他們可以直接收編為奴,不需要支付任何報酬。在明朝,雲南人之苦是遠超其他區域的。

孫可望和李定國的歷史之功,很大一部分就是瓦解了沐家在雲南的黑暗統治。

好啦,一定有人問,清朝就不黑暗嗎?

清朝黑,非常黑。清朝黑到直接把明朝非法和黑化的部分合法化了,資源也重新調配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用黑暗來定義它。

清朝在政治設計的後果是,從上至下整齊劃一的愚昧。國民智力的整體倒退。

這也是我們看歷史有意思的地方。高高在上使用愚民術的清朝皇權,最後把自己也愚弄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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