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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聖杜甫回憶李白的詩篇中,用“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後者的詩歌風格,這實際上也代表了唐人對這兩位南北朝大詩人的高度認可。其中“庾開府”指的是最高官位做到了北周“開府儀同三司”的庾信,“鮑參軍”則指曾任劉宋荊州前軍參軍的鮑照。特別是對前者,杜甫畢生都推崇備至,對他晚年的文學成就更是給予了高度讚譽。杜甫的作品在詩意、格律、用典等很多方面,都隱約受到過庾信的影響,不過對今天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他的知名度比杜甫就差得太遠了。

南北朝是中國古典詩歌走向初步成熟的時期,無論詩、賦、還是文章,都在體裁、音律和形式方面有了重大突破與創新。庾信出身於一個頂級文學世家,其祖父庾易、父親庾肩吾都有文名。由於父親做了蕭梁太子中庶子,使得少年時的庾信有機會出入宮禁,並先後成了太子蕭統和繼任太子蕭綱的文學侍從。蕭統就是著名的昭明太子,他領頭編纂的《昭明文選》,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詩文總集。為了編輯此書,南朝幾乎所有文才傑出之士,都被集中在其府中。而年輕的庾信與徐陵則是其中兩顆最耀眼的明珠,他們共同開創的文風被稱作“徐庾體”。

蕭統英年早逝後,其弟蕭綱對庾信也很親近,在他的提攜下後者在官場上也是一路高升。總之三十六歲前的庾信,人生是順風順水,在其有生之年有望步入三公之列。可惜一場突兀而起的“侯景之亂”,不僅徹底摧毀了南朝四十年來的太平盛世,也讓庾信這個風流才子的人生髮生了逆轉。侯景的叛軍攻陷建康、梁武帝蕭衍困死在臺城,而整個江南都在叛軍肆虐下變成了人間地獄。庾信不得不倉皇逃亡到江陵,依附於早已與他交好的蕭繹。

此時的蕭繹還是湘東王,六年後她才稱帝,也就是後來的梁元帝。蕭家的龍子鳳孫們都是文藝青年,所以蕭繹待庾信也是極好,使得他在這裡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後來陳霸先、王僧辯等人平定了侯景之亂,屢催蕭繹還都建康,後者心懷顧慮總是拖著不辦,反而試圖獲得西魏在外交上的支持。於是庾信在蕭繹派遣下,以國使的身份去西魏協調兩國關係。可是西魏當初支持蕭繹在江陵立足,本來就是希望南方繼續動亂下去,自己好渾水摸魚。眼見江南恢復了穩定,西魏就突然出兵、一舉攻破了江陵,將在那裡避難的江南士族十餘萬,全部擄掠到北方。可憐王謝這樣頂級豪門的子弟,也不得不屈身於北地粗漢家中為奴。

從此南朝風流雨打風吹去,而庾信也是“三年囚於別館”,提心吊膽地等待命運的審判。好在西魏權臣宇文泰病逝後,其繼承人宇文護篡魏立周,新生的北周王朝需要庾信這位舉世聞名的文壇盟主出山,用他的文名來妝點場面。所以庾信又被北周王公貴族們,待若上賓,並用高官厚祿奉養了起來。此時已年近半百的庾信,內心無疑是苦悶的,他雖於歡歌宴飲間詩文唱和、強顏歡笑,但無時無刻不思念江南的旖旎風光。

可是他終究是回不去了,不僅僅是因為北周權貴根本不會輕易放人,還因為他夢裡那個文華風流的江南盛景已經化為了泡影。苦悶中的庾信詩文風格一反年輕時的浮華綺麗,而是變得沉鬱頓挫了起來,他最有價值的作品《哀江南賦》和《擬詠懷二十七首》都誕生在其晚年,這也就是杜甫所稱道的“庾信文章老更成”。十幾年後,當另一位權臣楊堅再次演出謀朝篡位的戲碼,建立起大隋王朝時,庾信卻闔然長逝,而此時華夏再度大一統的曙光已經開始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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