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在遼陽之戰這裡先暫停一下,講一些從前沒有講到的東西,今天咱們就來說一說明朝北方邊境駐守的浙江軍隊的故事。其實有一點是必須說明的:戚家軍這個稱號從理論上來講其實並不合理,因為這聽起來像是戚繼光自己的私兵。戚繼光雖然本人神通廣大,但也沒有達到這個地步。所以說把一切戚繼光死後出現在明朝北方邊境的浙江軍隊籠統地稱之為“戚家軍”是不科學的。
咱們把戚繼光的戎馬生涯理一理:戚繼光,字元敬,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嘉靖中期繼承了父親的職位,後升任都指揮僉事,嘉靖三十五年改任寧紹臺參將。其實戚繼光的軍旅生涯最開始的時候並不順利,在他成為寧紹臺參將的第二年就在岑港之戰中和俞大猷等明軍將領一起險些丟失官職,雖然最後戚繼光攻克了岑港,但也是灰頭土臉。
倭寇在這一年又攻打台州,戚繼光於是又吃了彈劾,好在有攻滅汪直餘黨的戰功,這才保住官職,改任台州、金華、嚴州參將。到嘉靖三十八年,戚繼光請求在義烏招兵三千人“教以擊刺法,長短兵迭用,由是繼光一軍特精。又以南方多藪澤,不利馳逐,乃因地形制陣法,審步伐便利,一切戰艦、火器、兵械精求而更置之”這三千人可以看作狹義上的戚家軍。自此之後直至嘉靖四十一年,戚繼光、盧鏜、俞大猷等將領攜手合作,給予沿海的倭患以致命打擊。
直到隆慶初年,戚繼光被調往薊州“給事中吳時來以働門多警,請召大猷、繼光專訓邊卒。部議獨用繼光,乃召為神機營副將,會譚綸督師遼、薊,乃集步兵三萬,徵浙兵三千,請專屬繼光訓練,帝可 之”此處是《明史戚繼光傳》的記載。明實錄中記載“給事中吳時來言:兩廣總督譚綸、總兵俞大猷、戚繼光皆知兵宜召來”可見戚繼光到北方最就是來協助練兵的。按譚綸的章奏可知,戚繼光在薊州得到的浙江士兵人數遠遠超過了最初擬定的三千人,人數達到了一萬兩千餘人,譚綸在章奏中是這樣說的“燕趙之士雖多慷慨,自備胡以來銳氣盡矣,非募吳越習戰卒萬二千人雜教之事必無成!此萬二千人者臣與戚繼光召之,可立至用之可立效,教成之後留之實邊,可使從者半散之歸農,可立遣無後憂”有一部分人還在當地屯田。
無論是《明史戚繼光傳》還是《明穆宗實錄》都記載有關這部分前往薊州的浙軍是新招募的,以備戚繼光訓練,而並非原先用來備倭之兵。所以從這裡來看,所謂的“戚家軍”並非特指某一支明軍部隊,而是當時之人對戚繼光所統領的英勇善戰的抗倭英雄們的美稱而已。而如果從明朝官方的角度來講,“戚繼光”所指代也並非是具體的軍隊,而是一場並不算太徹底的軍事改革。所以可以這麼說,現在人們語境中的戚家軍,實際上在東南沿海的倭患逐漸平息之後,就已經逐漸歸於沉寂了。而戚繼光作為明朝數一數二的名將,他大放異彩的地方是明王朝的北境。隆慶二年五月,戚繼光以都督同知之職管轄薊州、昌平、保定三鎮練兵之事,後來任薊州總兵,三鎮總兵以下的軍官都須聽其號令。戚繼光到職之後,主要做的就是三件事:練兵、打仗、修長城。
今天以天津薊縣黃崖關長城為代表的一批明代長城遺存,大多出自於戚繼光的手筆,戚繼光巡視薊州邊牆之後,說“薊鎮邊垣,延袤二千里,一瑕則百堅皆瑕。比來歲修歲圮,徒費無益。請跨牆為臺,脾睨四達。臺高五丈,虛中為三層,臺宿百人,鎧仗糗糧具備。令成卒畫地受工,先建千二百座”。
“跨牆為臺,脾睨四達。臺高五丈,虛中為三層”這就是今天咱們去長城旅行的時候看到的長城敵臺,戚繼光在《練兵紀效敵臺解》中寫道:舊長城的牆體是很低矮的,在長城線上有磚石小臺,互不相聯繫。這樣虛弱的防禦一旦遭到進攻必然被攻破,所以要重新修築長城,修長城必然要修空心敵臺。空心敵臺高三丈到四丈,周圍面闊十二丈,大的可以達到十七八丈臺內百總一名,副手二人,駐守主客官兵三五十人,包括五到六名南兵,臺內火器包括:弗朗機八架、子銃七十二個、鐵快槍八杆、石炮五十個、火繩二十根、火箭五百枝,守臺士兵火器相應的彈藥以及冷兵器都需配齊。修築者應該根據地形決定兩臺之間的距離,以高而厚重的長牆相連,長牆又有女牆。這就是咱們今天看到的明長城的模樣,可以說,戚繼光徹底改變了明長城的面貌。
再說練兵,戚繼光他老人家出的兵書主要是兩本,一本是《紀效新書》,另一本是上文提到的《練兵紀實》。兩本書內容都非常多,就說一說戚繼光的戰車陣吧,這其實也是後來浙江士兵在渾河對抗後金八旗軍隊的主要戰術。其實《練兵紀實》中有關車營的內容也是非常多的,咱在這篇文章只能大概的說一下,畢竟文章的篇幅是有限的。
車營每營有一百二十八輛車,除此之外還有:中軍望竿車一輛、將臺車一輛、鼓車兩輛、大將軍炮車四輛、火箭車四輛、彈藥車四輛。每營官兵人數三千,戰鬥兵員兩千七百人,每車人數大致在二十人左右,按實際情況變更。每車有車正一人,隊長一人,六人為佛郎機炮手,每人領刀棍一杆作為防身武器,三人管一架,每車有兩架佛郎機炮,又有兩個人管射火箭,一人有一柄鏜鈀,還有舵工若干人。每輛車有一奇兵隊。奇兵隊有隊長一名;鳥銃手四名,每人有一柄長刀作為近戰武器;藤牌手和鏜鈀手各兩人;負責挑糧食士兵一人。 書中還記載了一種輕型戰車,利於長途作戰。每營二百一十六輛,列陣時每面五十四輛。每車有車正一名,火銃手兩名,火箭手兩名,弗朗機炮手兩名,火兵一名,出陣時,發各車正大旗一面,陣圖一張,以此指揮。不過,戚繼光車營的火器力量編制距離明清戰爭已經過了四十年,這樣的火力放在隆萬年間對付蒙古騎兵還算是遊刃有餘,對付數量眾多,而且擁有火器的後金軍就有一些力不從心了。
長城修了,兵練好了,自然戰無不勝。戚繼光擔任薊州總兵十幾年,薊州的邊防那是十分穩固。完全可以這麼說,戚繼光在大明帝國北疆貢獻的含金量是要比平定倭患要高的。畢竟從宏觀角度上來講,倭寇並不是明朝的心腹之患,而遊牧軍事集團卻是時時刻刻威脅著明朝在北方的統治。當然了,這並不是說戚繼光等人平定倭寇之亂不值一提。明朝政府對“嘉靖大倭寇”的剿殺,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倭寇以及海盜對於沿海居民生命財產安全的威脅,這樣的功績是應該為後人所銘記的。
最後說一下薊鎮明朝南軍的情況,薊州南兵主要分三營:東路南兵營,有參將一員,中軍一員,千總把總一百六十員,額定兵力兩千四百九十六人,防守山海、石門、燕河、臺 頭四處隘口;中路南兵營,有副總兵一員,中軍一員,千把總九十五員,額定兵力四千一百零七名,守衛太平、喜峰、馬蘭、松棚四處隘口;西路南兵營,有副總兵或者參將一員,中軍一員,千總把總一百員,額定兵力有三千二百一十名,守衛曹家、牆子、石塘、古北四處隘口,三營兵力合計萬餘人,這是萬曆初年的數字。實際上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萬曆北韓戰爭期間的薊州南軍兵變的影響其實並沒有那麼大,薊州等地依舊有南軍駐守,一直到崇禎四年的長山之戰,明朝監軍張春用來對抗皇太極的車營之中仍然有大量的浙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