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的夏天,一對新婚夫婦走進了婚房。婚房的佈置非常簡單,婚禮儀式也同樣簡單,就是在門框上插了幾株杜鵑花。炮火連天的戰爭年代沒有那麼多講究,只能一切從簡。新娘子名叫郭香玉,她的新婚丈夫就是時任中共領導人之一的謝覺哉。
說起兩人能夠結為革命伴侶,還要感謝周恩來夫人鄧穎超的一次無心插柳。一開始,郭香玉在福建長汀蘇區的省委機關從事後勤服務工作。因為工作認真負責,人又勤快,被鄧穎超看中,推薦她去瑞金中央局機關做中央領導的服務工作,這才得以認識謝老。在工作期間,謝老為人隨和,時常關心機關下屬的工作人員,逐漸贏得郭香玉的敬重與好感。而她起初並沒有往婚姻方面想,加之她又是個比較靦腆羞澀的性格。
機緣巧合的是有一次見到了她的入黨介紹人蘇紅愛,當時的蘇紅愛也在瑞金,在中央被服廠工作。兩人見面,分外親切,有許多的知心話要在一起嘮嘮。當蘇紅愛問到她:“還是一個人嗎?難道一輩子就這樣一個人生活下去?”郭香玉有些憂傷,然後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目前沒想那麼多,只想把工作做好。”蘇紅愛又問她,“謝老對她們這些工作人員怎麼樣?”郭香玉點點頭說,謝老對她們非常照顧,就像大哥一樣。
蘇紅愛不愧是做婦女工作的,瞭解了郭香玉的思想之後,很快牽線搭橋,讓謝老和郭香玉走到了一起。這個飽經磨難的女人從此有了身心的依靠。
婚後的郭香玉是幸福的。謝老不僅在生活上細心照顧她,還經常在工作間隙教她識字、寫字,這是她以前從未想過,也不敢想的。
因為郭香玉從小受封建荼毒――纏了小腳,所以在行走時經常跟不上別人,通常別人走了很遠,她還在後面一扭一扭的走著。戰爭年月,尤其作為一名共產黨人,為黨和革命事業奔走,經常會面臨險境,如果沒有一雙好腳,那是很致命的。為此,謝老看在眼裡,思量於心。他找來一匹馬,讓郭香玉學習騎馬。剛開始,郭香玉有些害羞,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緊張,擔心學不會。她羞紅著臉對謝老說:“哎呀!還是算了吧,我能學會嗎?”謝老便不斷的鼓勵她,說:“騎馬並不難,你肯定能學會,學會以後就可以解決你行走上的不便。”在謝老的幫助與鼓勵下,郭香玉終於學會了騎馬。在她第一次騎馬單獨外出執行任務回來後,緊張、興奮、感激之情交織在一起,她為能找到謝老這樣懂得關心、愛護自己的伴侶而高興的流下眼淚。
然而,這樣幸福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王明左傾主義路線導致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中央領導機關和紅軍主力被迫退出蘇區根據地,於1934年10月開始了人類史上最為艱苦卓絕的萬里大轉移――長征。
長征路上有無數的艱難險阻,生死難以預料。考慮到郭香玉因一雙小腳行走不便,組織上只能將她留在蘇區,與留下來的同志一起繼續堅持遊擊鬥爭。
看著謝老即將離別的身影,郭香玉強忍著內心的悲傷,她知道謝老年齡大,身體不好,她多想陪伴在他身邊,照顧他。
革命戰爭年月,沒有太多的依依惜別,雖說如此,但謝老駐馬回望,看著這個送行的女人,不覺已是紅了眼眶。
當謝老撥轉馬頭將欲行時,郭香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她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讓謝老等一等。等到了跟前,郭香玉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紙包遞給了謝老。謝老開啟一看,吃了一驚,說道:“香玉,你……這是中央發給你的那一份啊!給了我,你以後怎麼辦?”
原來是一小包白花花的鹽。國民黨圍剿紅軍,實施全面封鎖,這鹽也成了奇缺物資。人如果長期缺鹽,會導致身體出現多種病症。因此在當時都是按人計劃配給。
郭香玉理了理紛亂的頭髮,一邊將謝老手中的一小包鹽塞進他馬背上的布袋裡,一邊寬慰謝老:“我不要緊,我留下來好對付,倒是你這一路上不知道要走多遠,會遇到多少困難……”說著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謝老緊皺眉頭,面色凝重,他用手輕輕拍了拍郭香玉柔弱的肩膀。
謝老走了,這一走,他卻從此再也見不到這個可憐的女人。
1940年9月3日的一天夜裡,時任中共龍巖湖坑總支書記的郭香玉被人出賣不幸被捕。
敵人得知她是中共領導人之一的謝覺哉的妻子,便對她嚴刑拷打,逼迫她供出黨組織和游擊隊的情報線索。但英勇的郭香玉寧死不屈,始終一言不發。氣急敗壞的國民黨反動派將她押到山路邊,挖了一個坑,將她頭朝下扔了進去,同時繼續威逼她供出情報。但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郭香玉視死如歸,依舊一聲不吭。
瘋狂的敵人最終用土將她給活埋了。烈士的鮮血浸染了她身下的這片土地,她的一雙小腳露在土堆外面,在風中昭示著反動派的罪惡。
後來,她的親戚看到露在土堆外的這雙小腳,在悲憤中將郭香玉起出並重新安葬。這一年,她犧牲時年僅44歲。
中央主力紅軍歷經生死才到達陝北延安。關於郭香玉犧牲的訊息,直到1947年深冬才被謝老得知,聽聞噩耗,謝老一夜未眠,他走出窯洞,仰望南方,此時的陝北天寒地凍,大雪紛飛,警衛人員擔心他著涼,將他勸回窯洞裡。悲痛中,他提筆寫下了《浣溪沙·憶郭香玉同志》詞:
堅貞勤樸我憐卿,才得相親又遠征,依依駐馬不勝情。
一齒僅存猶噴血,百鞭齊下不聞聲,光宇千秋玉比馨。
對忘妻深深的思念,無盡的哀傷流淌在字裡行間,伴著漫天的雪花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