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火種灑遍神州

同樣是秦二世元年九月，在沛縣，一個遊手好閒的流氓名叫劉邦帶著一幫馬仔，也拉起一支隊伍打起了革命的大旗。

與此同時，齊國的王族田儋在齊地復國。魏國公子魏咎也復國當了魏王。

陳勝的手下武臣在打下了趙地之後，自立為趙王。韓廣自立為燕王。

當時的情況似乎又回到了戰國時代列國紛爭的局面，可以稱之為“後戰國時代”。

大澤鄉起義對於秦帝國來說就像一個癌細胞，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擴散至秦帝國的五臟六腑。任你秦帝國如何強大，也經不住癌細胞的侵蝕，不久秦帝國這個巨大的軀體就會轟然倒下。

但是在臨死之前，他還要做一番掙扎，甚至還一度出現了迴光返照的跡象。

直搗秦帝國的老窩

張楚政權建立後，陳勝的農民起義軍與秦政府之間的鬥爭就有了質的變化。陳勝當時威望極高，各路英雄都慕名而來，一時間陳勝麾下聚焦了各路英雄豪傑。

在陳縣，陳勝做出了軍事佈署：任命吳廣為代理楚王，率軍西進，直趨滎陽，然後再進取秦朝老窩關中。吳廣西進之路很順，擊敗了沿途的敵人，包圍了滎陽。

當時守衛滎陽的秦軍將領是丞相李斯的兒子李由，他堅守城門，吳廣無論如何也攻打不下來，戰爭陷入了膠著狀態。

之後陳勝改變了戰略佈署，決定繞過滎陽，直接進攻函谷關。

函谷關是秦國首都的東大門，此關東西長7.5公里，寬僅容一車通行，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

此關是秦國東面一道堅固的屏障，有了此關，秦國可以東拒六國於關外，公元前241年，楚、趙、魏、韓、衛等國聯合攻秦，到了函谷關，兵敗而還。

總之函谷關是秦國的最後一道防線，只要守住此關就能保有關中腹地。

陳勝決定繞過滎陽直攻函谷關，派出的大將叫周文。周文得到命令率軍直奔函谷關而去，以突然襲擊的方式，一舉攻破了函谷關。

這是張楚政權的重大勝利，周文入關後乘勝進軍，進逼咸陽，打到了秦國家門口。

此時的周文軍已多達數十萬，軍車幾千乘，浩浩蕩蕩，頗具雄風。周文在戲水東岸安營紮寨，準備進一步攻打秦帝國首都咸陽。

面對著兵臨城下的革命群眾，秦帝國該如何應對？秦帝國還能維持住心臟的跳動嗎？

章邯的橫空出世

得知函谷關失守，秦廷震動，而面對著紛飛的戰火，秦二世胡亥把主要精力都貢獻給了陪美女玩耍，此時聽說敵人打到家門口，十分害怕。

就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出現了一個人，他力挽狂瀾，以一人之力又讓大秦帝國的生命延續了一些時日。秦帝國就像奄奄一息的病人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瞬間又容光煥發了。

此人名叫章邯，之前名不見經傳，而此後，他將以大秦帝國名將的身份為後人所知。

當週文率軍威逼咸陽時，章邯正在驪山監督秦始皇陵的修築工作。

章邯得知咸陽危機，立刻從驪山趕回秦廷，陳述軍情。當時帝國的兵力都被外調，咸陽兵力空虛。敵人就在城外，就近調兵已經來不及。

章邯就提了一個大膽的建議：當時修建秦始皇陵的刑徒眾多，不如赦免這些人，發給他們武器編入軍隊，可以立刻就近參戰。

章邯的到來猶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瞬間照亮了整個秦廷。二世立刻同意了章邯的建議，任命他為大將，去抵抗周文軍的進攻，秦帝國的命運此時完全繫於章邯一身。

《史記》在記載這一事件時，只用了這麼幾個字：“秦令少府章邯免驪山徒、人奴產子生，悉發以擊楚大軍”。

但是這些字背後有我們想象不到的困難。別說讓幾十萬沒有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刑徒拿起武器打仗，就算把這幾十萬人有效的組織起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這幾十萬刑徒在章邯的調教下，變成了一支戰鬥力極強的軍隊。

我們無法想象章邯是如何讓這些昨天還在搬磚幹苦力的刑徒，瞬間變成了戰士的，這大概就是軍事天才吧，是真正的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章邯就是率領這群人，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開始了他的精彩表演。所到之處，狂虐對手，秦國軍人的強悍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章邯把刑徒組織起來後，就把隊伍開到戲水西岸，然後對周文軍展開襲擊。周文軍陶醉於攻破函谷關的勝利中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打的大敗，退出了函谷關。

秦軍戰鬥力之強，章邯的軍事天才是一方面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秦國從商鞅變法以來實行的就是軍功制度。無論你是什麼來頭，只要戰場不立功，就不可能晉爵。相反，哪怕你是平民，只要立有戰功，就有可能賜爵封侯。

所謂戰功，就是看誰在戰場上砍的人頭多，人頭越多，功勞越大。所以秦國戰士在戰場上看到對方的敵人，就像看到了閃閃發光的黃金，眼都紅了。秦國戰士在戰場上簡直就是一群狼，砍起人來不要命，因此秦國也被稱為“尚首功之國”，秦國軍隊被稱為“虎狼之師”。

陳勝被他的司機幹掉了

章邯打敗周文，收復函谷關是在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九月，距離陳勝起義兩個月。

到秦二世元年十一月，章邯經過兩個月的準備後，率軍大舉出關，向敵人發起了總攻。

章邯先到曹陽，與周文軍再戰，周文軍敗，撤退到澠池，章邯緊追不捨，又追到澠池繼續打，結果周文又戰敗，最終自殺。

之後章邯幾乎就沒遇到過對手了，逮誰滅誰，勢不可擋。

最後打到了陳縣，就是張楚政權的首都。楚王陳勝親自出城迎戰，兩軍激戰的結果毫無意外還是章邯大勝。

陳勝被迫放棄陳縣，向汝陰（今安徽阜陽）撤退。當陳勝跑到下城父（今安徽省渦陽東南）時，陳勝被他的車伕莊賈殺死，莊賈投降秦軍，張楚政權宣告滅亡。

從大澤鄉起義到張楚政權被消滅，僅僅六個月，如曇花一現。這個政權雖然短暫，但它的意義卻非同一般。

陳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農民起義，正是陳勝的首義，才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陳勝是第一個把革命的火種撒向人間的人。

開創事業的人，往往不是完成事業的人，陳勝是開創者，繼任者們將從他手中接過接力棒，歷史的舞臺正是由於這些繼任者的出現，才會變得更加精彩。

陳勝為何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為何張楚政權建立六個月就灰飛煙滅，其原因值得人們深思。

（一）目光短淺，格局狹小。

當初陳勝佔領陳縣，各路豪傑都慕名投奔，聲勢浩大。在此情況下，陳縣父老豪傑都勸陳勝自立為王。

也有人持反對意見，比如張耳和陳餘就說：“秦國最為無道，讓六國人民家破人亡，如今百姓都不堪忍受秦之暴政。將軍您冒著生命危險起兵反秦，就是要為天下百姓除害。

可是您剛到陳縣就想自立為王，這是向天下人顯露您的私心啊！我希望將軍您不要自立為王，而是要火速率軍西進，派人去扶植六國的後人，六國後人就會感恩於您，從而服從於您。

如此秦國的敵人就會增多，兵力就會分散。這樣一來我們在野外就不會遇到抵抗，就能直搗秦國的首都咸陽，以號令諸侯國。滅亡的諸侯國得到復興，您再施仁政使他們服從，您的帝王大業就完成了！如今您剛得到一個陳縣就稱王，恐怕會讓天下人的鬥志鬆懈了。”

張耳、陳餘的話高瞻遠矚，為陳勝的帝業規劃了一條寬廣的大路。可是陳勝格局小，私心重，沒有接受二人的建議，還是自立為王了。這就等於向天下人宣佈：我陳勝是為自己的利益而鬥爭，與你們無關！徹底寒了天下豪傑的心。

後來項羽就吸取了這個教訓。項羽起兵後，在稱王這件事上，聽從范增的建議。范增說：“陳勝當初為何失敗？就是因為他自立為王而沒有立楚國的後裔。秦朝滅亡六國，楚國最無辜，陳勝起兵反秦，不擁立楚王后裔，是不會長久的。”

（二）可以同患難不能同富貴。

據《史記》記載，陳勝在陳縣稱王后，當年和他一起給地主家種地的老夥計也都聽說了，覺得陳勝發達了，哥們兒去投奔吧，也能拉兄弟一把。陳勝當年說“苟富貴，勿相忘”，他可都記著呢。

於是這個夥計來到陳縣拜見陳勝。到了宮門外，大聲吆喝說：“我要見陳涉”。

這些來自底層的貧民哪裡懂什麼禮節，看門的守衛看到這人竟然敢直呼陳勝的名字，就要把這人用繩子捆起來。

說來也巧，正好陳勝這時從宮裡出來了，客人一看見陳勝，就把陳勝的車子攔在路中央。陳勝一看，原來是當年的老夥計來了，得嘞，一起跟我坐車回家吧。

到了宮裡，這個天天在泥巴坑裡刨食吃的夥計，瞬間被這金碧輝煌的宮殿震驚了，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這也是陳勝顯擺的好機會，見到當年的夥計，也得展示一下自己的風采啊，就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

夥計胡吃海喝一通，嘴上就開始不把門了，把當年陳勝做的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四處亂說。

這個農民兄弟也沒啥壞心眼，無非就是想和陳勝拉近關係撈點好處而已。可是陳勝身邊的人不滿意了，就對陳勝說：“這人淨說些有損大王光輝形象的話，如此下來，會降低大王的威嚴的。”

陳勝就腦子一熱做了一件大錯事，把當年老夥計的人頭砍了。陳勝已經把“苟富貴，勿相忘”的誓言和他當年的那群老夥計忘的一乾二淨了。

其他兄弟一看，這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一起說笑的陳勝了，紛紛離開而去。

《資治通鑑》也記載了類似的事。

陳勝當王之後，他的結髮之妻和老岳父也都前去投奔。可是陳勝很高傲，對待老丈人竟然和對待其他普通人一樣，只是拱手做了個揖，並不下拜，一時氣氛很尷尬。

陳勝的態度讓老丈人很沒面子，老人氣忿地說：“依仗著叛亂，超越本份自封帝王的稱號，並且對長者傲慢無禮，這是不可能長久的！”然後就不辭而走了。陳勝也意識到自己所做不妥，趕緊對老丈人下跪道謙，不過老人也沒有再理會他。

輿論的威力很大，別人聽說陳勝的作風，都寒了心，覺得陳勝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從此再也沒有人親近陳勝了。

這些雖是小事，但從中可以看出陳勝胸懷太小，態度倨傲，不能禮賢下士。而且從陳勝的夥計進到宮殿之後被眼前的繁華震驚之事來看，陳勝當時就開始以享樂為主，奮鬥的信念倒拋之腦後了。

（三）任人唯親，賞罰不公。

陳勝稱王后，任命朱防為中正，胡武為司過，專門監督群臣的過失。朱防和胡武二人濫用職權，專以個人喜好來整治別人。對於他們不喜歡的人，不交送司法審理，直接自己就處置了。

眾將領攻城略地，浴血沙場，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可是隻要稍有差錯，朱防、胡武就立馬將將領治罪。陳勝對此情況也不加阻止，任其發展。這讓手下將領們都寒心不已，慢慢地都不願意親近陳勝了。

陳勝的賞罰不公也是他失人心的原因之一。當初他的兄弟吳廣率軍圍攻滎陽，久攻不下。手下將領田藏等人認為吳廣沒有軍事才能，就把吳廣殺掉，奪取了兵權。

而陳勝得知田藏殺掉吳廣的訊息後，不但沒有追究責任，反而又讓使者把令尹的官印賜給田藏，並讓他當上將軍。

要知道吳廣可是和陳勝一起在大澤鄉揭竿而起的兄弟啊，沒有吳廣，陳勝一個人也不可能成事。而且當時吳廣是僅次於陳勝的代理楚王，這樣不明不白地被手下殺掉，陳勝連問都不問，這種對待兄弟的態度和賞罰不公的行為怎能不讓人寒心？

以上我們可以看出，陳勝不是一個堪當大任之人，他的一系列行為讓追隨者們大失所望，跟著這種人看不到前途，所以陳勝大失人心。

尾 聲

陳勝死後，葬於芒碭山，諡號為“隱王”。陳勝之墓至今儲存完好，墓碑上有郭沫若所題“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之墓”。

劉邦建立漢朝後，在碭縣安置了三十戶人家為陳勝守墓，並且供奉祭祀，一直持續到西漢末年。

芒碭山是個神奇之地，漢高祖劉邦當年也是亡命藏身於此，之後斬白蛇起義，最終建立了漢家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