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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拜讀滬上名醫陳存仁先生的《銀元時代生活史》,書中提及的民國時代“廢止中醫案”鬧劇引起了我的極大興趣。

在這次疫情期間,中醫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中央也是大力提倡,效果是看得見的。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可是為什麼時至今日,西醫力量和人物總是有一股暗流選擇視而不見,甚至抨擊謾罵,輕率而且傲慢的表示不信任。

翻開史書,原來這種現象早有它的歷史淵源。

廢止中醫案引起軒然大波

自詡進入現代的人類,醫學技術取得了很大的進步,被說成“神乎其技”,可是被一場疫情“打的稀碎”。很多人才意識到:原來病毒疾病除了極少能治癒的,幾乎都是在靠人的免疫系統恢復,醫學上能做的無非就是打疫苗“喚醒”人的抗體,或者在患者症狀明顯的時候,上呼吸機、消炎、降溫等輔助措施,等待自身免疫系統發揮作用。

在中國歷史上,征伐和瘟疫時有發生,但沒有出現如同鼠疫這樣的“團滅大殺器”,也在領先的年代掌握了天花的防治手段。

晚清時期,列強打開了清廷的大門,以解剖學、生理學、病理學、細菌學、臨床診斷學為特徵的西方醫學開始大規模輸入中國,在那個科技產生代差的混亂年代,以陰陽五行、五運六氣、經脈穴位為系統基礎的中國醫學顯然是無法抗衡的。

到了民國時期,中國的形勢越發危險和困難,相對性的,西醫逐漸成為強勢陣營並單方面開始無端排斥已經存在了幾千年的中醫,原本統一的醫界,遂分為中醫與西醫兩大陣營,終於引發了“廢止中醫案”的鬧劇。

20世紀初的年代,以“德先生”和“賽先生”為導師,中國民眾開始自發追求科學和現代。泥沙俱下之下,類似把中醫全然看做愚昧要廢止,把漢字看做落後要用羅馬文字的荒唐舉止也得到了很多公知的支援。陳獨秀、魯迅、周作人、胡適、郭沫若、巴金這些響噹噹的大佬級別的人物就曾多少有些影響,可見輿論監督與清談誤國是一對矛盾(比之如今,這些人的出發點還是好的)。

1916年,畢業於日本大阪醫科大學的餘雲岫深受明治維新時期日本廢止漢醫思潮影響,撰寫《靈學商兌》,公然把中醫看做巫術和神棍,率先對中醫基礎理論進行系統批評。

由此為標誌性事件的中西醫在理論領域開始論戰。西醫開始把自己稱為“新醫”,把中醫叫做“舊醫”,中西醫是新舊之爭、進步和落後之爭。中醫則稱自己是“國醫”,西醫為西醫,視作“中西之爭”。

西醫認為中醫缺乏科學研究,並視之為迷信與巫術,行醫者是“依神道而斂財之輩”,阻礙科學發展進步。中醫則認為自己的療效是看得見的,鐵打的事實,西醫拿自己認為的科學標準來強行評判別的醫學方式則是最大的不科學和無理。

西醫界中激進人士對中醫之批評更近乎苛刻,中醫則從意識形態上進行反擊,雙方你來我往,指責謾罵日趨激烈。

1925年,中國教育界透過相關議案,決定將中醫納入學校體制中,後在報請教育部批准時,以餘雲岫為代表的西醫界上書教育部,堅決抵制。最後,教育部拒絕了中醫進入大學學系的要求。

1929年,南京國民政府衛生部會議,西醫出身的衛生部次長劉瑞恆主持,與會者有中央執行委員褚民誼、中華民國醫藥學會上海分會會長餘雲岫、上海中央大學醫學院院長顏福慶、南京衛生局長胡定安全部14人均為西醫界代表,圍繞“廢止中醫”的議題提出了《廢止舊醫以掃除醫事衛生之障礙案》、《統一醫士登入辦法》,《制定中醫登記年限》,《擬請規定限制中醫生及中藥材之辦法案》,這四項提案因內容相似,故合併為《規定舊醫登記案原則》。

餘雲岫為達到目的,特意設計六條“漸進方法”:

一、由衛生部施行舊醫登記,給予執照,許其營業。政府設立醫事衛生訓練處。

二、凡登記之舊醫,必須受訓練處之補充教育,授以衛生行政上必要之知識。訓練終結後,給以證書,得永遠享受營業之權利。至訓練證書發給終了之年,嗣後無此項證書者,即應停其營業。

三、舊醫登記法,限至民國十九年底止。

四、舊醫之補充教育,限五年為止。在民國二十二年取消之,是為證書登記終了之年,以後不再訓練。

五、舊醫研究會等,任其自由集會,並宜由政府獎勵。惟此係純粹學術研究性質,其會員不得藉此營業。

六、自民國十八年為止,舊醫滿50歲以上,且在國內營業至二十年以上者,得以免受補充教育,給特種營業執照。但不準診治法定傳染病,及發給死亡診斷書等。且此項特種營業執照,其有效期間,以整十五年為限,滿期即不能適用。

簡單說就是說中醫要經過西醫上的醫學培訓,老中醫繼續幹,已經營業的中醫登記後也可以繼續幹,但以後不允許再學中醫,學校不再教授,也不能以中醫為營生開診。

為防止中醫界抵制,還特別提出要“取締反對宣傳”,即一旦廢止中醫案透過,禁止中醫界作任何宣傳性辯解,迫其就範。並建議對下列三項“明令禁止”:一為禁止登載介紹舊醫;二為檢查新聞雜誌,禁止非科學醫學之宣傳;三為禁止舊醫學校。

因為提案太過激進,在部分透過之後,除了一個‘醫學外行’次長和一兩個參事抱懷疑態度外,在沒有中醫人士與會的情況下獲得了一致透過。

天下哪有不透風牆,上海《新聞報》率先報道了相關會議訊息,但仍然不知道相關決議內容。兩天後,該報以《胡定安大義滅親》為題,報道了參加此次會議的南京衛生局長鬍定安對中醫的抨擊及“取締中醫庸醫”的言論。之後,餘雲岫主編的《社會醫報》出版中央衛生委員會特刊,公佈“廢止中醫案”。上海中醫界知曉議案內容後,頗感震驚。

隨後,以上海中醫界為牽頭,聯絡全國各個中醫團體和行會進行商議和統一行動,指責餘雲岫利用衛生部和中央會議等行政手段打壓中醫界,憑藉政府政治勢力“橫加取締”,乃“武斷“之舉。

聯絡工作期間,陳存仁先生創辦的國內第一份醫藥衛生報刊——《康健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根據訂閱報紙的客戶快速的制定了業內聯絡人名單,為節約經費,距離遠的打電話,距離近得用“快遞代電”,為後續的召開會議和進京請願爭取了大量時間。

上海中醫界1000多人停診,藥店老闆及職工也參加進來,並召開了全國醫藥團體代表大會。中醫界抗議舉動得到了各大報館的同情並給予輿論支援,形成了聲勢浩大之輿論攻勢。

中醫界明確打出:提倡中醫,以防文化侵略;提倡中藥,以防經濟侵略的旗幟口號。公開宣告提倡中醫中藥之目的是:“促進健康,強種強國,維護民權;職業自由,掃除障礙,張吾民權;發揮天產,推銷中藥,富裕民生。”

中醫界的抗爭產生了相當強烈的影響,得到了全國各地和各行各業的聲援和支援。

全國醫藥團體代表大會推選謝利恆、隨翰英、蔣文芳、陳存仁、張梅庵等人組成請願團赴南京請願。

後排左起:張梅庵、張贊臣、蔣文芳、岑志良。前排左起:陳存仁、謝利恆

進京請願,有理有力

請願團到達南京後,對透過議案的衛生部置之不理,直接向國民黨三全大會、中央黨部、行政院等處請願。

請願書簡明扼要地闡述了不能廢止中醫之理由:1、中醫有治療實效。2、廢止中醫等於禁絕國粹學術。3、廢止中醫將影響社會穩定。

請願具體要求為:“明令撤回餘雲岫等禁錮中國醫藥學之議決案,一面令行教育行政機關將各地私立中醫學校督促指導,擇其辦理較完善者,准予其立案,加入學校系統。

國民政府內部對中醫存廢問題意見並不統一。以汪精衛、褚民誼為代表的部分政要主張廢止中醫,而以譚延闓、于右任、林森、陳果夫、焦易堂等國民黨政要,則主張儲存中醫,並對褚民誼之舉非常反感。國民黨多數政要對西醫界利用中央衛生會議廢止中醫案之舉異常不滿。

汪精衛從革命到漢奸並不是一瞬間就完成轉變的

行政院院長譚延闓表示“中醫決不能廢止,我做一天行政院院長,非但不廢止,還要加以提倡。”並伸出手腕讓請願團中醫為其診脈處方。

國民黨元老,當過民國政府主席的林森:這件事荒謬得很,都是衛生部幾個西醫和褚民誼攪出來的,相信全國人民都會反對,國民政府奠都南京之後,第一件引起全國反對的大案件,就是你們這件事情。昨天四川方面有過一個電報到中央,說四川的經濟以國藥出產為大宗,要是一旦廢止中醫藥的話,就會失去四川民心,現在中央正在拉攏四川歸附。所以這個電報,力量大得很,對你們是絕對有利的。”並也請請願團中醫診脈。

考試院戴季陶院長:“你們這件事,衛生會議儘管透過,敢說是絕對不會實行的,你們放心好了。”

國民黨元老於右任院長最為贊成中醫,他說:“中醫該另外設一個機關來管理,要是由西醫組織的衛生部來管,就等於由牧師神父來管和尚一樣。”

國民黨元老於右任在臺灣時期對大陸和國家統一念念不忘,臨終作詩《國殤》,並要求葬處高處可見祖國大陸

法制委員會主任委員焦易堂接受了請願書,他說:“這件事,首先要立法院制定法律,三讀透過,才能實行,衛生部是不能獨斷獨行的。”

中醫界的抗爭及請願活動迫使中央衛生會議透過的“廢止中醫案”取消,中醫藥重新獲得了生存機會和空間。

雖然近百年前的這次“廢止中醫案”的鬧劇風波過去了,但西醫對中醫的理論和現實打壓從未停止。

中醫逐漸陷入了西醫預設的話題語境,但有利的一方面是中醫很大程度上接受了西醫的一部分先進技術和理論,且並未喪失自己的特色和基礎。

醫學最根本的是看療效,而不是刻意打壓別的醫學理論和手法,中醫看不好試試西醫,西醫不行就去看看中醫,在互相競爭中進步。

而某一方動不動就是打壓甚至廢止,不過是“好事者”別有用心,這也就是為何中醫和西醫之爭往往會上升到意識形態領域。

對事實療效視而不見或者盲目否定絕不是一個真正的“醫者仁心”。

參考文獻:陳存仁.銀元時代生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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