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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10年,浩蕩的車隊,揚起歷史的煙塵。

車隊中心,六匹馬嘶鳴,一座六尺的車架在馳道上前行。

車上坐著的男人,頭戴六寸的法冠,身執累傳六世的寶劍,眼神中透著威嚴,又夾雜著一絲感傷。

他,便是嬴政——秦始皇。

這是秦始皇第五次巡遊,途徑湖北、湖南、江蘇、河北等地。

車馬經過時留下的車轍,會被戰爭碾平,但在歷史灘塗上留下的車轍,卻深刻扭轉了中國的方向。

第一道車轍在彭城(今江蘇徐州)。

在車馬行經徐州時,泗水的亭長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翹首,望到了華蓋之下始皇帝的風采,感嘆道:

大丈夫當如是!

這是另一個帝國的第一句宣言。

數十年後,這個帝國將取代大秦帝國。

第二道車轍在會稽(今江蘇蘇州)。

車隊遊會稽、渡浙江,帝國臣民圍觀之。楚國的貴族項梁、項籍在其中。

22歲的項籍初見帝王風采,少年心神激盪,他向他的叔父說:

“彼可取而代之。”

一聲馬嘶掩蓋住了這句石破天驚的話。項梁迅即拉著項籍埋下頭去,低聲怒道:項羽,你不想活了。

第三道車轍在邯鄲。

50年前的邯鄲,秦國質趙的公子贏異人,迎來了長子嬴政的誕生。

邯鄲,便是始皇帝人生的起點。

50年後的邯鄲,趙國早已煙消雲散,欺負少年嬴政的趙偃、郭開,也早成了白骨。

趙人脾性裡的倔強,也在長平之戰時,被埋進了土坑裡。迎接皇帝車輿的,是趙人,不,趙地秦人的絕對臣服

但秦始皇的失敗,就在此地釀成。

華陽太后、成矯、嫪毐、趙偃、太子丹……他戰勝了所有對手,卻終究還是輸了

他一是輸給了儒家思想,二是輸給了天命

為何說輸給天命?權力是春藥,也是迷藥。身在權力漩渦之中,哪怕是不世出的政治天才,也遏制不了內心的慾望。

嬴政並不耽於美色,但卻渴望長生。

因為渴望長生,他迷信方術,重用徐福等方士,遍尋仙藥,以求長生。

彼時的秦人更不會想到,在聆聽子民山呼萬歲之後,50歲的秦始皇,會突然駕崩於邯鄲北面的沙丘。

沙丘陰風瑟瑟,隱隱可聞胡馬嘶鳴聲。始皇帝步了武靈王的後塵。

近百年前,“胡服騎射”的一代雄主趙武靈王,在此遭遇了沙丘之變,被活活餓死在沙丘宮。

這場叛亂的引子,是每一個封建王朝繞不過去的命題:

儲君。

此前,武靈王廢掉長子章的太子之位,改立幼子何為王,自己做了太上皇。但在一次朝會上,看到兒子趙章的落魄模樣,心生憐憫,便打算將趙國一分為二:一半給趙章、一半給趙何。

為私情拆分國家,亙古未有,諸臣苦勸不聽。武靈王鐵了心!然而,這條國策,終究未能實行。

因為趙章,叛亂了。

趙章之亂很快被平,但趙國的股肱大臣們意識到,平亂並不是什麼功勞,而是罪責——他們殺了趙章,而趙章,終究是武靈王的兒子。視親情重過國情的武靈王,一定會清算他們。

不能放武靈王出沙丘宮!這成了他們的共識。但如何處置武靈王呢?他們中也沒有人願意做弒君的奸臣。

於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奇葩的故事發生了——

趙武靈王被圍困於沙丘,三月不得食,終於被活活餓死。

在歷代君王中,沒有人死得比武靈王更落魄——他掏鳥窩、捉幼雀、啃樹皮,生食充飢,活如乞丐,直至死亡。

戰國如能上網發微博,“戰國網友”們也會感慨:

沙丘,真是帝王收割機啊。

因為在武靈王命喪沙丘後,統一天下的秦始皇嬴政,也突然在此崩逝。

這位千古一帝,不會想到:他所寵信的趙高、李斯,會將大秦帝國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而沙丘也再一次與封建王朝的國本——儲君,聯絡在一起。

這一次給權力祭旗的,是秦公子扶蘇。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這首《詩經·鄭風》的詩,是扶蘇名字的來由。

作為父親,嬴政對長子扶蘇,懷有浪漫且美好的期望。他應當是扶蘇背倚的那座山、是荷華所依附的隰。

然而,握有絕對權力的嬴政,死前的話,沒人聽了。

“立扶蘇為太子,那我們都得死,必須改立胡亥!”日後以指鹿為馬聞名的趙高,決定違逆上命。

彼時的扶蘇,被秦始皇發到上郡,與蒙恬一起抵禦匈奴。

為何要將兒子發至邊關?深層原因便是扶蘇與父親道不同。

在大爭之世崛起的秦始皇,奉行法家學說,推崇韓非子。在秦始皇眼中,法是國本,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都應當鐵腕壓制。即便是呂不韋所推崇的黃老之學,也被視為誤國的無用之學。

在天下一統中成長的扶蘇,卻是行仁義的儒生。扶蘇的思想底色,源於他的師傅淳于越。

這位曾在稷下學宮任博士的儒學大拿,以孔孟之道教育扶蘇。對淳于越來說,扶蘇不止是學生、公子,還是其理想的寄託。

“夫子之道,行於天下”,這是淳于越的理想。扶蘇是唯一的可能。

在法家思想籠罩下大秦,他屢屢碰壁——呂不韋只視他為酸儒、對其學說毫無興趣;好友李斯,情義存,卻對他的思想也不以為然。

朝堂上,淳于越總怔怔地凝視著那把王座。“王座上的人如何看待孔孟的聖王之學?”

秦始皇用行動給了回答:

焚書坑儒。

儘管後世儒生不斷誇大“焚書坑儒”的暴虐程度,試圖將之塑造為耶穌受難一樣的文化悲劇,但史料證明,這場焚燒部分民間文書、坑殺四百六十個儒生的事件,不是文化清算,而只是一場文化示警。

秦始皇只不過是以此宣告他的決心:天下統一,思想文化也要統一。

如果司馬遷可以單獨為中國文化立傳的話,那麼這篇傳記最後,太史公一定會留下一句:

中國第二次文化戰爭,以焚書坑儒始!

而圍繞著焚書坑儒,儒家與法家開始了正面對決,並撕裂了大秦帝國。而秦國二世而亡的歷史真相,也伴隨著這場文化戰爭的塵埃落定,被掩埋在歷史黃土之下——

直到兩千多年後,一位普通秦吏的棺槨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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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項工作太難別人都幹不了,但是陳毅出馬半天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