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0月6日,中南海從外面看去還是原來的樣子。
但如果我們能回溯到歷史現場,並將目光深入中南海懷仁堂,就會感到這裡氣氛的滯重。懷仁堂中坐著華國鋒與葉劍英,有一個人持手槍處在屏風之後。
當晚,名義上是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而參會人員的隨行警衛一律不得入內,被擋在門外。隨後,走進懷仁堂的張春橋、王洪文相繼被制伏,江青在住處被捕,姚文元隨後也在懷仁堂被抓。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四人幫”成為歷史。
那個屏風之後的持槍者,就是汪東興,時任中辦主任兼中央警衛局局長。2015年8月21日凌晨,已百歲的他離開人世。
在解決“四人幫”問題上起到重要作用、同時也是最早醞釀的人的當數葉劍英。而在實施抓捕之前,葉劍英曾與汪東興進行四次密談。可見,汪在這一歷史轉折關頭的重要性。
汪東興堪稱這一歷史轉折的具體執行者。
而在當晚抓捕之後,中央政治局召開緊急會議追認此次行動,並對政局進行部署。這一由晚十點開到凌晨四點的會議,會議的準備工作是汪東興來負責,而未到場的政治局成員也是在會後由汪東興作了通報。
汪東興,在當時,是身處前臺的關鍵人物,一方面身處權力中樞,一方面又掌握著中央警衛局這一決定性力量。
1966年至1976年的十年間,對汪東興等人來說,更是一個欲語還休的年代。汪東興在這期間地位漸趨重要。
汪東興來到毛澤東身邊擔任警衛工作,是在1947年的春天。此前,他曾參加方誌敏等人建立的紅十軍,也參加過長征。
雖然職務不高,但汪東興一直能夠接近權力核心。
他為黨和國家領導人開道,為毛澤東考察住處,佈置警衛。隨著官位的進階,汪東興的職務也在調整,但他一直承擔中南海及毛澤東的安全保衛工作。毛澤東出訪蘇聯、重上井岡山、遊長江等等重要的離京場合,警衛工作也是由汪東興來負責。
毛澤東對汪東興是信任的,並且越來越信任。他曾這樣評價汪東興:“他是一直要跟我走的,別人我用起來不放心,東興在我的身邊,我習慣了……”
1968年,汪東興擔任中辦主任這一關鍵職位。1969年的九大被選為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1971年10月至1975年2月,擔任中央軍委辦公會議成員。1973年8月在十大上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1975年2月,任中央軍委委員、常委。
這十年間的汪東興,走在晉升的快車道。沒有顯赫戰功的他位列中央軍委常委,並身兼數種要職,是毛澤東極為信任的人。
接近權力中樞的人,本身也成了權力中樞的一部分。
粉碎“四人幫”之後的1977年,汪東興被選為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副主席,在領導層中排位第五。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躋身於核心領導層。但誰又想到,僅僅一年之後,他本人的境遇發生了重大變化。
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汪東興說過很多“強硬”的話。
1978年12月,為期5天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在此之前,舉行了一個為期36天的中央工作會議,二者聯絡緊密。
在中央工作會議期間,有人開了第一炮,指名道姓批評汪東興,後來批評聲多了起來,不少老同志也參與其中,有些用語尖銳。隨後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本著“只進不出”的原則,陳雲補選為政治局常委,但汪東興並沒有“出局”,只是將其兼任的中辦主任等重要職務免去。一年多之後,十一屆五中全會批准他辭去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副主席的職務。
自此,汪東興逐漸淡出政治舞臺。
在1985年,他被選為中顧委委員。在汪東興成為中顧委委員時,委員總數有182人之多。
一直沒變的,是汪東興對後毛澤東時代中國社會的態度。
年邁的他仍然對社會風氣不滿,他覺得“時代是退步了”,人都“鑽錢眼裡了”。
面對困惑與問題,汪東興會從毛選中找答案。厚厚的毛選,汪東興讀過多遍。
汪東興每年必定外出參加的活動,是在毛澤東誕辰日和忌辰日。他會去毛主席紀念堂寄託哀思。喜歡去地方上“考察”的汪東興,得知地方花了多少招待費後,便再也不去了。
汪東興看不慣的還有很多,後來他也不去公園散步,因為他的警衛需要買票進入,汪東興覺得,“公園是國家的,人人都應該平等。”這來自汪東興女兒對媒體的轉述。
在晚年,汪東興將自己的日記結集出版,在這本書中,汪東興於文字中再一次隨毛澤東轉戰陝北、出訪蘇聯,並在文革時重上井岡山。在前言中,他說“我在毛澤東主席身邊工作了近三十年,親耳聆聽毛澤東主席的言談話語,親眼目睹毛澤東主席的衣食住行。毛澤東主席是我最崇敬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是我最熟悉的偉大導師”。
汪東興這僅有的一本書,他要獻給自己二十九年所保衛的老領導毛澤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