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蔣介石“天子門生”第一人的胡宗南,本身家境貧寒,沒有什麼背景,因為不想屈服於命運的安排去廣州報考了黃埔軍校,在考試的時候,因為身材矮沒能錄取。辛辛苦苦趕到廣州,如今就要空手而歸,不但沒有路費,即使回去了又有何面目面對家鄉父老?因此,胡宗南在那裡跟人據理力爭,恰逢軍校黨代表廖仲愷從那裡經過,為胡宗南的精神氣所吸引,就破格錄取了。
但是胡宗南的貴人卻並非廖仲愷,而是蔣介石,作為蔣介石的老鄉,又是黃埔一期,後來又在第一軍任職,胡宗南方方面面都符合蔣介石的用人標準。
除此之外,能打仗,聽蔣話,更是胡宗南快速晉升的重要原因,在東征期間,只是營長;北伐戰爭時,已經擔任蔣介石嫡系第一師的團長,在南昌以一個團打敗孫傳芳一個師,攻克上海時,擔任第一師少將副師長,二次北伐時擔任第二旅旅長,蔣介石在徐州閱兵時,胡宗南旅表現最好,成績排全國陸軍第一,因此被譽為“模範旅”,這個旅後來改為第一旅,人稱“天下第一旅”。
憑藉此勁旅,胡宗南飛黃騰達,無論是在中原大戰中,還是在“圍剿”紅軍作戰中,胡宗南都身先士卒,老蔣指哪,胡宗南打哪,胡宗南的職務也是呈火箭式上升,創造黃埔軍校生多個第一。
到抗日戰爭後,胡宗南主要負責在西北監視共產黨的軍隊,手下部隊多達幾十萬,因此人稱“西北王”。
為了報答老蔣的知遇之恩,胡宗南在西北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攻佔延安,活捉毛澤東,此生足矣!
早在1943年國共還在合作抗日階段,胡宗南就一手策劃了“閃擊延安”計劃,如果該計劃成功,那麼胡宗南將完成對中共的致命一擊。
但是讓胡宗南沒有想到的是,此計劃還沒有行動,就被其機要秘書,我黨潛伏在其身邊的特情人員獲得,第一時間將情報傳遞到延安。隨即中共中央致電國民黨軍高層及胡宗南,我軍已掌握貴軍行動方案,請不要做不利於民族的事情。蔣介石與胡宗南得知後,非常憤恨,該計劃也不得不取消。
在1946年時,隨著解放戰爭的全面爆發,胡宗南知道自己進攻延安的機會來了,當然,現在已經不能採取閃擊的計劃,只能採取穩紮穩打的策略,當時胡宗南打算打通山西境內的同蒲鐵路,然後迂迴到陝甘邊去的側後。
但是這裡駐紮的卻是中共名將陳賡!同樣是黃埔一期的陳賡,在蔣介石那裡要比胡宗南更有排面!
原來陳賡在黃埔軍校學習期間,隨蔣介石東征,曾兩次救了老蔣的命,老蔣對陳賡一直禮遇有加,即使第一次國共破裂後,陳賡選擇了共產黨,參加了南昌起義,後來在“圍剿”作戰中負傷後離開蘇區,在上海工作期間被捕,蔣介石也沒有斃了陳賡。
不但沒有“寧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反而親自面見陳賡,為了讓陳賡“棄暗投明”,許以第三軍參謀長和南京衛戍司令等高官,可是均未能打動陳賡。
後來陳賡越獄出逃,輾轉回到中央蘇區後,長期在軍隊中擔任重要職務,紅軍長征到達陝北,國共二次合作,陳賡出任129師386旅旅長,他的部隊被美國駐華參贊卡爾遜譽為“中國最好的一個旅。”
解放戰爭期間,陳賡擔任晉冀魯豫軍區太嶽縱隊司令員,太嶽縱隊後來整編為野戰軍,陳賡擔任第4縱隊司令。
此時,國共再次破裂,並且沒有合作的可能,西北戰場胡宗南與陳賡正面戰場對決,誰能拔得頭籌,就看真本事了。
以實力來說,動輒二三十萬的胡宗南肯定佔優,當時胡宗南的計劃是決定“以肅清同蒲南段沿線共軍,恢復鐵路交通的目的,決由第一戰區派兵人晉,與第二戰區分由鐵路沿線南北夾擊,一舉而破共軍主力。”
但是胡宗南動作太慢,當時陳賡一直在與閻錫山部交戰,蔣介石早就催促胡宗南北上與閻錫山一塊夾擊陳賡,可一直到8月底,胡宗南才下定決心北上。
對於胡宗南部北上,毛澤東在9月4日就給陳賡發電“蔣軍北進可能極大,你們決定集中主力給北進頑軍以堅決打擊很對。望迅速將主力移至機動位置,隱蔽集結準備作戰,以殲滅頑軍一個旅為目標。”
陳賡選擇的目標就是在臨汾、浮山地區的胡宗南整編第1師第1旅上,這支部隊號稱“天下第一旅”可不是胡宗南的“模範旅”,他是真正的旅的編制,此時的第1旅,其實應該叫作整編第1旅。
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軍前面加一個整編,那就得往上提一個規格了,旅就是之前的師。馬歇爾1946年初來華調停時,讓國共削減軍隊,蔣介石玩文字遊戲,把軍縮編成整編師,把師縮編成整編旅,改個稱號,人數不變,企圖把馬歇爾矇混過去。
這個“天下第一旅”,作為國民黨軍最早組建的部隊,也就是第一師,在北伐時期由蔣介石五虎將中的“福將”劉峙為師長,屢戰屢勝。其實劉峙不過一個草包,後來離開第一師後,劉峙的官越做越大,敗仗卻也越來越多。
胡宗南早年在此部下的“模範旅”,後來逐漸升為師長,此旅一直是胡宗南的嫡系,所部清一色的國民黨陸軍大學畢業生,相當強悍。
其中將旅長黃正誠也不是一般人物,早年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炮兵科,後來到德國陸軍炮兵學校深造,回國後,一直擔任炮兵部隊長官,此後擔任整編第1旅旅長,被譽為國民黨“百戰百勝將軍”,氣勢囂張的不得了。
如何才能逮住整1旅是一個問題,為此陳賡決定以探聽情報的方式來獲取胡宗南的作戰部署方案。哪知道,胡宗南自從“閃擊延安”計劃洩露之後,是吃一塹長一智,跟部下搞了一個相當複雜的軍用暗語,自以為這樣別人就無法探聽他的情報了。
但是他忘了他的對手陳賡是何許人了,陳賡在上海工作時在中央特科工作,受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主要就是搞特情工作,曾多次化解中共中央的危機,就是他被抓的那次,後來也越獄跑了出來。
有了這個工作經驗,想要破解胡宗南部的通訊密語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比如胡宗南為自己所部番號想了一個很複雜的方法來做代號,取上級長官的字為字首,取本部長官的字第二個字為字尾,比如第一師的代號就是“介梅”,就是因為第一軍軍長董釗字介生,第一師師長羅列字冷梅,所以第一師的代號就是“介梅”。
也難為在小學當了九年老師的胡宗南了,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再比如軍事行動也用生活用語來替代,比如說去買醬,就是去警戒。如此種種小兒科的東西,在陳賡的面前那不就是班門弄斧嘛!
9月20日,胡宗南的第一師開始向浮山進攻,陳賡於是下令各部進攻在浮山的國民黨軍,以探明國民黨軍的虛實,看看能否獲得整1旅的位置。
陳賡在報話機中聽到這樣的對話,其中有一句是“黃旅長,下一步行動要注意南邊那個高地方。”陳賡判斷黃旅長應該就是整1旅的旅長黃正誠,要注意的那個“高地方”就是塔爾山,是陳賡根據地的一個高峰,整1師師長羅列是擔心陳賡在那裡設伏擊。
說明當時整1旅應該在臨汾到浮山的公路上,於是陳賡決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該部進行打擊。9月22日,當國民黨軍整1旅第2團到達官雀一帶時,陳賡集中三個旅對其展開圍殲,殲滅整1旅的戰鬥打響。
由於第2團還沒有準備好,就遭到陳賡部李成芳旅的猛烈進攻,第2團吃了大虧,不過還能堅守住陣地。
9月23日毛澤東直接從延安給陳賡發來電報,要陳賡“不惜一切代價,堅決殲滅整1旅”。
當天下午,陳賡就下令李成芳對第2團展開猛烈進攻,胡宗南隨即派遣黃正誠率領整1旅旅部及第1團,前去救援。
時間緊,任務重,擔任主攻第2團李成芳旅再次加強了攻擊,到24日凌晨三點,李成芳部成功突進第2團團部,擊斃其團長王亞武。
而此時黃正誠還沒有得到第2團被全殲的訊息,仍舊在向官雀方向進攻,實際上整1旅及第1團已經被包圍在陳堰村,軍長董釗擔心整1旅全軍覆沒,嚴令整27旅和整167旅去援救。
經過再次激烈的戰鬥,黃正誠得知第2團已經覆滅,準備率部突圍,陳賡隨即讓周希漢旅對其展開猛烈進攻,務必不能讓黃正誠逃脫戰場。
周希漢部經過激烈的交鋒,終於在第10次進攻中,第1團團長劉玉樹被逼上房頂想要跳下來自殺,結果摔下來沒死,腿還摔壞了,被我軍逮個正著,劉玉樹在地上動彈不得,像瘋狗一樣嚎叫“快把我槍斃了吧!我是國民黨,你們是共產黨,我們不共戴天!你們抓住我就算我倒黴!”
在雙方激戰中,陳賡仍舊時刻監視著黃正誠與上級在步話機中的談話,其中有一句“正與共匪激戰,蔣先生安然無恙。”想必又是暗語,這個蔣先生不常見,一時半會還猜不出是什麼,陳賡要周希漢一定要活捉黃正誠,然後揪出“蔣先生”。
陳堰村戰鬥結束,整1旅副旅長和參謀長都被俘虜了,唯獨不見黃正誠和“蔣先生”,俘虜都異口同聲的說黃正誠被炸死了。
陳賡不相信,明明剛才還在步話機裡面說話,這一會又沒有激烈抵抗的槍聲,怎麼旅部就打死了他一個。以陳賡做特情工作多年的直覺,一猜就知道黃正誠偽裝成了士兵,跟陳賡玩偽裝,那不是自投死路。
第二天天一亮,整1旅的俘虜全部被集中在一起,陳賡計程車兵就看了一眼,就發現一個自稱“書記官”的俘虜就是黃正誠,因為他上身雖然穿著士兵衣服,但是褲子卻是將官褲,腳上穿的也是皮靴,臉上帶一副眼鏡,只能是黃正誠了。
見身份被識破,黃正誠也不掩飾就說:“我要見你們的陳賡將軍”,別人問他有什麼話要說,黃正誠不服的說:“你們打仗不按規矩來。”
當時有一個幹部問黃正誠,打仗要講什麼規矩?
黃正誠說:“你們不按操典。偷偷摸摸,亂衝亂打……如果擺開陣勢,憑我們的武器裝備,你們是打不贏的。”
看到這裡,大家應該會想到電視劇《亮劍》裡的經典人物常乃超,那個因為沒有擺開陣勢就被打垮的留學德國師長,其實黃正誠才應該是常乃超的原型之一,至於“鄙人不擅長跑”應該另有他人。
陳賡聽說抓住了黃正誠,就過來詢問黃正誠“蔣先生”是誰?黃正誠一臉神秘的說,就是這院子裡的幾門山炮。原來黃正誠一直學的就是炮兵,十分愛炮,這次打架輸了,在他看來主要是火炮沒有來得及擺開。
儘管已經輸了,黃正誠還是帶著困惑,問陳賡,誰是殲滅我第2團的長官,是哪個軍校畢業的。
陳賡指著旁邊的李成芳說:“這個人叫李成芳,從來沒上過軍校。”1955年授銜時被授予中將軍銜。
看黃正誠對此仗還不服,陳賡就指著身邊的周希漢說:“這是我們的一位農民出身的旅長,沒進過洋學堂,是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旅長,你是留過洋、受過西方軍事學校教育的洋包子旅長,可是被我們的這位旅長打敗了。”
其實就是告訴黃正誠,這不是一場軍事戰爭,而是一場人民戰爭,誰得人心誰打勝仗,裝備再好,軍事理論再強,最後也會失敗。
聽了陳賡的話,黃正誠不敢再說話了,黃正誠輸了此戰,具體來說,除了情報上出了問題,更重要的是黃正誠過於注重理論,作戰指揮過於教條化,此等水平跟我軍打運動戰,絕對不可能出現在第3集。
被俘虜後的黃正誠被送到被俘軍官教導團,後來與被俘的整3師師長趙錫田一塊“逃跑”,其實是被故意放跑,為的讓他回到南京瓦解國民黨將領的軍心。
蔣介石識破了計謀就把黃正誠和趙錫田一塊給關押了起來,等到敗退臺灣的時候,趙錫田被顧祝同保釋出來,而黃正誠被日本陸士的同學湯恩伯保釋出來,去了臺灣。
只不過到了臺灣之後,老蔣氣不順,先是以匪諜案搞死了湯恩伯的恩師陳儀,湯恩伯也受到牽連,黃正誠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多次入獄後,最後中風去世。
“天下第一旅”被全殲,對蔣介石來說始終是難以接受的事,對此戰的主將黃正誠自然是看不過去,後來慘死臺灣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此事的影響卻是巨大的,不但讓胡宗南少了一隻王牌,更是加強了我軍計程車氣,毛澤東於1946年9月25日向全軍發出《關於陳賡縱隊作戰勝利通報》,高度評價了此次戰役勝利的意義,再次“證明只要集中優勢兵力,可以殲滅敵人一路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