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曾經的世界霸主,讀中學時就知道它的別稱叫“日不落帝國”,是因為它稱霸世界時北美洲、大洋洲、南亞、中東以及非洲的一部分都是它的殖民地,一天之內,總有太陽高掛在它領地的上空,可謂名副其實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現在它的全稱叫“大不列顛和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有點搞不懂的是還有把英國稱作“英倫三島”的,那是指英格蘭、蘇格蘭和威爾士三部分,可它們在地理上同在一個大不列顛島上,稱作三島似乎有讓北愛爾蘭身份陷入尷尬的不妥。不管怎麼說,它現在是收縮了,不過還是世界強國之一。
1981年,平生遠航的第一個航次就來到了這個帝國的心臟——倫敦。那時公司的福利真好,到一個港口,只要時間足夠,船長就有權請代理安排進行一次迷你一日遊,遊覽車帶我們在一天裡將皇宮、海格特公墓和格林威治天文臺遊了個遍。還記得海格特公墓當時由一個年輕的啞巴作門衛,熱情地帶領我們向前走了100米,再左拐100米就來到了讓全世界無產者敬仰的地方,那是一座光滑的、長方體的大理石墓碑,馬克思的青銅頭像就端放在墓碑上方,墓地顯得十分地莊嚴肅穆,據說原來的墓地僅剩了一塊石碑,是英國共產黨於1954年組織募款重修的,其中就有中共的捐款。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入口處一位貴族小姐的寵物狗墓比周圍的人墓更顯得高貴好多。遊覽皇宮時正趕上皇家衛隊換班,騎兵列隊的威武,皇宮周圍雕塑群的金碧輝煌,視覺上非常地使人震撼,每個人在唐寧街12號的首相府門口留了個影。在格林威治天文臺,零度經線是東西兩個半球的分界線,一張照片都是腳踩東西半球的相同取景,也是著實讓英國人感覺是世界中心而引以為豪的地方,什麼近東、中東、遠東的地理概念就是由此引申出來的。遺憾的是沒來得及去看大英博物館,不過想起裡面那些被掠奪來的包括敦煌壁畫在內的大量中國國寶文物,就讓人不由想起了我們國家那不堪回首的歷史,內心十分地心疼起來。2009年,帶太太一起參加公司組織的機關職工英國遊,舊地重遊,好像就不如那個首次遊更有激情一些。
離開倫敦後,接著就去了蘇格蘭的格蘭奇茅斯(Grange Mouth),一個離首府愛丁堡不遠的小港,在那裡見證了北半球冬季大西洋鋒面氣旋的巨大威力,冰冷刺骨的寒風呼嘯著撲面而來,船牆就如兜風的巨大風帆,讓繫泊的纜繩時而放鬆又突然緊繃甚至爆發斷裂,所有船員全部被髮動起來與狂風搏鬥,靠泊的一側綁滿了能利用的所有纜繩,斷了的纜繩立即打個繩套結復又帶上。裹著老棉襖,眼睛睜不開,溼手套裡被凍成胡蘿蔔的手指,腳步被風吹得站立不穩,激烈運動讓內衣溼透,數小時的戰天鬥地,跟幾天前在倫敦的溫馨完全是冰火兩重天的感受!因為是第一次出國,讓我感到驚奇的是在那麼冷的冬天,城市裡的草地竟然還是那麼地茂盛碧綠。
再次去英國是十多年以後的事情,那次在南美哥倫比亞的卡塔赫納錨地裝載了六萬多噸的原煤去利物浦,船進閘靠泊後,海關帶了一大堆的搜查裝備和一大幫的實習生將我輪團團圍住,搞得氣氛都緊張起來了。溝通後才知道,凡是哥倫比亞港口過來的船,都要進行對全船的摸底探查,以防止毒販可能利用磁鐵在裝貨港將毒品吸附在水下船殼上,再在卸貨港由下線派人下水取走的販毒途徑。經過一個上午的探摸,最終證明我輪是清白的。
英國的海難救助水平之高是業界公認的,其實,這要歸功於它們日常經常進行的真刀真槍演練。做了船長之後,有次在英吉利海峽西向航行途中,就被要求配合與搜救中心的直升機進行過一次聯合救助演習,過程是模擬我輪請求直升機救助一名傷員,直升機在我輪中部上空懸停,然後繩梯上放下一人再收回。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演習的2年後,我真的經歷了一次請英國搜救中心派直升機緊急救助我輪一名船員的事件。2003年,在北愛爾蘭貝爾法斯特港卸完散裝的巴西小麥後前往比利時安特衛普港。船行愛爾蘭海中,船員正為下航次裝載麵粉進行特殊清潔備艙工作,上午九點半左右,正當接近到英國西南的LAND’S END角附近時,桌上的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三副向我報告:“船長:有人被艙蓋夾了”。立馬放下手頭的工作,套上安全帽奔向現場。趴在艙口往下看,只見一水手正直挺挺地躺在二層艙AB艙中間甲板上,高個子的大副和滿頭白髮的水手長正圍著他嚎啕大哭,爭相叫喚著:“小X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的心往下一沉,看來真出大事了!趕忙下到艙內,伸手一探傷員鼻息,似有似無;脈搏跳動奇快;檢查七竅,卻沒有出血現象,心就定了一些。“時間就是生命”,立即喝止大副、水手長哭泣,趕快安排擔架將傷員抬上上層艙蓋,我隨即旋風般奔到駕駛臺,抓起甚高頻電話就向離得最近的普利茅斯搜救中心呼叫起來,同時令機艙備車減速、準備好傷員離船證件。很快便得到普利茅斯搜救中心的答覆,10分鐘內直升機將抵達你輪上空,請你輪立即做好直升機降落指示標記並按飛機駕駛員要求調整航向。待傷員擔架剛從艙內吊到了上層艙蓋,直升機也到達了,我向施救醫生簡單介紹了情況後,傷員就登機急送至岸上醫院。整個施救過程從接到報告至傷員登機僅用時15分鐘。隨後又通知英國代理請求協助處理後續事宜,並不時和搜救中心保持聯絡。不到一小時,就得到了醫院方面傳來的好訊息,其實傷員並未受到擠壓,且毫髮無損。事後調查才搞清楚了原因:原來,當時二層艙蓋在半開啟的“人”字形狀態,這個水手人進入到艙蓋背面的凹槽內正往外掏麥子時,水手長對下層艙蓋進行了一次關艙操作,或許是艙蓋關閉時產生了巨大的振動,也或許是正好此時船遇到了一個相對較大的橫搖,他感到人身受到了擠壓,立即往AB艙中間甲板上跳了出來,由於精神高度緊張,瞬時進入了暈厥狀態,周圍的人聽到響聲,又看到一人跌出後暈厥,以為是水手長操作艙蓋擠壓了他,立刻大聲叫了起來,才造成了這一場的虛驚。正所謂“人嚇人,嚇煞人”,可見人在精神高度緊張狀態下,其下意識的本能行為是很難用意識來控制的。
在中國人眼裡看來,歐洲人看起來差別不大的,但其實不然,歐洲不同國家的人,性格差異也挺大的。以英國人來說,待人接物時講究體現紳士風度,特別會講客氣話,但一轉身的功夫可能就把你給忘了。有次要去布里斯托爾灣內的Portbury港,船剛離開裝貨港東馬的山打根,英國的代理就來電報請求在我輪抵達後舉行在船招待會,招待他那些港方、裝卸公司等與其業務有關聯的客戶,於是精心準備,還在新加坡採購了必要的招待食材。靠泊的當晚就來了男男女女一大幫的英國人,先帶著參觀了駕駛臺,晚宴氣氛熱烈,中國菜的色、香、味、形讓客人們食慾大開。雖然其中有一位客人不合禮儀地提出為何沒有北京烤鴨之舉讓我略感不悅,但也收穫了代理一大堆的讚美感謝詞。這一次的賓主盡歡,讓我以為一定會給雙方留下一個比較深刻的記憶的。下一個航次再去,代理又如法炮製,礙於情面,還是熱情地接待了。過了一年又去,自以為與代理是老熟人了,沒想到見面後視我如陌路人,全然不記得曾請求我設宴招待過的事情,讓我真正地體會到了所謂的英式紳士風度,僅僅是表象而已。
還靠過五、六個英國的其他港口,沒有什麼讓人記憶深刻的事蹟,倒是在其戰略殖民地的直布羅陀錨泊加過一次油,真佩服當初是怎麼生生地從西班牙手中奪到的,這西班牙當時對英國霸權無可奈何,於是就去對岸的摩洛哥手中將休塔奪做了它的殖民地。可悲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至今還在荼毒著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