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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策反

千里長江防線十萬國民黨軍

1948年12月下旬,時任中共中央上海局策反工作委員會(簡稱“策反委”)書記的張執一,冒著風險來到門口有國民黨士兵站崗放哨的上海寶山路一號,會見從未謀面的國民黨總統府軍務局第四(情報)科少將科長、中共地下黨員段伯宇。段伯宇的二弟仲宇時任上海港口司令部副司令官兼京滬、滬杭鐵路運輸指揮官。他住的寶山路一號,人稱“段公館”,後來成了上海局“策反委”的秘密聯絡點之一。

當時的形勢發展很快。遼瀋戰役已經結束,東北全境解放。淮海戰場上,華東野戰軍和中原野戰軍殲滅了黃百韜兵團和黃維兵團,將杜聿明統率的邱清泉兵團、李彌兵團、孫元良兵團緊緊包圍,即將全殲。東北野戰軍和華北野戰軍已將北平、天津分別包圍,華北也將全部解放。整個江北局面大定,人民解放軍很快將飲馬長江,揮師南下,解放江南,建立新中國。

在此重要關頭,上海局“策反委”把迎接人民解放軍渡江作戰、解放京滬杭,作為工作的重中之重,張執一為此決定親自會見段伯宇。

中共上海局並非只領導上海地下黨的工作。1947年5月6日中共中央明確規定:“上海中央局管理長江流域、西南各省及平津一部分黨的組織與工作,並於必要時指導香港分局。”張執一作為黨的高階幹部,身負重任。他當時只有37歲,卻已是一位年輕的老革命。他在抗戰期間參加了新四軍,曾任豫鄂挺進縱隊政治部聯絡部長、第四支隊政治委員、五師第一縱隊政治委員。日寇投降後,他被中共華中局和軍部任命為上海市副市長、中共上海市委委員。從此,張執一活躍於上海的隱蔽戰線,經歷了許多重大的、驚心動魄的鬥爭。

段仲宇公館樓下住著一個班的衛士。樓上即為段家所住。父親段雲峰和他們同住。段雲峰,中將軍銜,和蔣介石是保定軍校同學(同期不同班),曾任軍令部高階參謀,在保定軍校執教8年之久,國民黨軍政大員陳誠、顧祝同、白崇禧、周至柔、張治中等均畢業於保定軍校。段仲宇的頂頭上司、聯勤總司令郭懺亦是保定畢業生。張執一認為,段伯宇這種深厚的國民黨高層背景,對黨的地下工作可起掩護作用;但段公館也可說“虎穴“,必須提高警惕,千萬小心,以防萬一。

段伯宇也是黨的老地下工作者,時年44歲。他1904年出生於河北蠡縣,在天津讀中學時即參加反帝愛國學生運動。18歲考入河北大學醫科,受中共地下組織影響和指導,秘密從事黨的地下工作。1938年到延安,進抗大第四期學習,同年8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後在國民黨第三十二軍從事地下工作,1939年到重慶後,接受周恩來秘書周怡單線領導,曾與周恩來會面,奉命打入到蔣介石身邊工作,擔任蔣介石侍從室上校參謀、總統府軍務局第四(情報)科少將科長。後人將他稱為周恩來在國共博弈大棋局中布的一顆“冷子”。

段伯宇向張執一詳細彙報了他在蔣介石侍從室、軍務局期間開展秘密策反初見成效的國民黨部隊和人員,主要有以下這些:

國防部預備幹部局代局長賈亦斌(局長是蔣經國),他最近兼任預備幹部團團長和預幹第一總隊總隊長。這個總隊在中山陵剛成立時只有1000餘人。為了保住東南半壁河山,蔣氏父子透過國防部要求加速組建30個軍的新部隊,所缺基層幹部要預幹總隊擴大招收名額。於是賈亦斌將預幹總隊擴大至4000餘人。另外,賈亦斌又在重慶組建了預幹第二總隊,派得力人員前往擔任正、副總隊長,招收學員3000餘人;在漢中組成第三總隊,招收學員2000餘人。三個總隊的學員總數達一萬餘人。

國民黨空軍總司令部所屬的傘兵第三團上校團長劉農畯。傘兵三團共有2500餘人,美式裝備。原駐南京近郊,將移駐上海。

國防部所屬工兵第四團,團長王海嶠上校。下轄三個營,擁有最新的美式裝備,能修路、架橋,是國民黨統帥部隨時準備讓它履行重要任務的一支機動力量。

第一綏靖區所屬的江蘇保安總隊,少將總隊長齊國楮和段仲宇是中央軍校先後期同學。部隊駐在蘇南金壇、溧陽地區,總人數約萬人。

國民黨第八兵團所轄第九十六軍(一度屬第六兵團),軍長於兆龍和段伯宇是陸軍大學特七期同學,西北軍馮玉祥的老部下。反蔣反內戰的態度比較堅定。所屬三個師駐在南京北邊的“三浦”(浦口、浦鎮、江浦)地區。國民黨第一○六軍,軍長王修身和段伯宇也是陸大特七期同學,他是馮玉祥的老部下。所屬三個師駐於安徽蕪湖沿江地區。這兩個軍主要由宋健人、宋光烈具體聯絡。“二宋”也是西北軍,和於、王兩位軍長有故舊關係,無話不談。

青年軍第二○九師少將師長方懋楷和賈亦斌還是步兵學校的同學,友情甚篤,多次向賈亦斌表示反對蔣介石打內戰。

國民黨第五十一軍所轄的第四十一師,師長劉衛,與賈亦斌是第十軍幹校同學。部隊駐在揚中縣。劉衛曾向賈亦斌表示願在適當時機“有所行動”。

此外,還有江蘇省保安第二旅,旅長周敬亭;江蘇省保安第三旅,旅長李煥閣;江西省保安總隊;裝甲兵部隊某營營長等等,都表示反對內戰,願意與我黨我軍聯絡。

最後,段仲宇的港口司令部下屬的輜汽二團和第十八團,加上從地方抽調汽車和人員臨時組建起來的六個營,共有汽車一千四五百輛;其所屬的船隊、倉庫等,總人數亦近萬人。物資更是品類眾多,有武器、彈藥、糧食、被服、油料、通訊器材等。在戰時,若沒有這些物資器材,部隊將寸步難行,毫無戰鬥力可言。

上述部隊的確切人數,據估算有十萬之眾,形成了從上海到安慶沿江千里的一條地下戰線。這是段伯宇經過兩年半的深入工作,團結爭取了一批進步同學,開展宣傳教育所取得的初步策反成果。

張執一指示說:國民黨一方面要和我們搞和談,一方面又在長江沿線部署重兵,搞所謂的陸、海、空立體防線,妄圖利用長江天塹阻止我軍渡江南下,以實現他們搞南北朝的美夢。因此,配合渡江作戰,迎接大軍渡江,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緊迫任務,光榮而艱鉅。段伯宇聯絡了這麼多部隊,很不容易,很不簡單,工作做得好,對配合我軍渡江將會發揮一定的作用。

其後,奉張執一之命,李正文由段伯宇陪同,奔波於京滬杭地區,代表上海局“策反委”進行實地考察,對幾位將軍進行面對面策反。

為了加強黨對策反工作的領導,經上海局“策反委”批准,賈亦斌、劉農畯、段仲宇、宋健人參加了中國共產黨。“策反委”還派出聯絡員秘密進入上述國民黨部隊,從而在國民黨長江防線上形成了一條黨的地下戰線。

堵塞京滬杭鐵路大動脈

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將“總統”職位交由李宗仁“代理”。行政院政府各機關僅留少數人在南京,“行政院”南遷至廣州。下轄的內政、外交、財政、糧食等12個部、會、委於2月開始在廣州“辦公”。幾十萬部隊所需軍需物資的調運,南京國民政府大批人員、物資要“疏遷”去廣州,這些都要透過京滬、滬杭鐵路。它們的暢通或阻塞都關係到當時長江防線的部署、京滬杭地區的防守,以及浙、贛、閩、臺等後方的“應變”,最終關係到國民黨最高當局“劃江而治”這一戰略目標的實現。因此,“兩路”暢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段仲宇曾任蔣介石侍從室上校參謀,1948年11月調任國民黨聯勤總司令部所屬上海港口司令部少將副司令兼京滬、滬杭鐵路運輸指揮官。

中共上海局“策反委”指示段仲宇:要千方百計使“兩路”交通堵塞以至癱瘓,滯阻軍運。但國民黨高層面對交通不暢的路況,卻指示其要盡力保持“兩路”暢通。這使段仲宇煞費苦心。

部署於杭州的機械化築路部隊工兵第四團直屬國防部,全副美械裝備。團長王海嶠,陸軍大學第十八期畢業,為人正派,有愛國心,對蔣介石的倒行逆施十分反感,強烈反對打內戰。上海局“策反委”委員李正文,在段伯宇、段仲宇陪同下,秘密到達杭州會見了王海嶠,與其密商如何堵塞京滬、滬杭、浙贛鐵路的問題。

工兵第四團下轄三個營,全團官兵2000餘人,普遍存在厭戰、反戰情緒。面對局勢的迅速發展,大多數官兵對國民黨已經失掉了信心,感到前途無望,起義的可能性很大。王海嶠堅定地向李正文表示:願以至誠之心向中國共產黨靠攏,為解放大軍進軍江南盡一份綿薄之力。

李正文說:“我解放大軍渡過長江後,要打到滬杭地區估計還要一些時間。你們工兵四團的起義時機要很好選擇,過早、過遲都不行。”

王海嶠提出,對於上級的調防軍令,最好的辦法是以空間換時間,拖延調動,把這個團留在京滬杭地區待機起義。具體的做法是,利用當時京滬、滬杭、浙贛三條鐵路軍事運輸緊張的客觀形勢,藉口搞不到車輛,將該團三個營採取逐次移防的辦法,一個營放在蘇州至杭州的鐵路線上,一個營放在杭州至鷹潭線上,一個營放在南昌至株洲線上,一直拉長一二千里。而工兵四團裝備的都是笨重的築路機械,其中有不少是修築道路的作業車輛。對此,應由王海嶠故意拖延;段仲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對該團進行催促,堵鐵路就讓它堵吧!

李正文代表上海局“策反委”同意此方案。於是,從南京到江西,在京滬、滬杭、浙贛三條千餘公里的鐵路上,工兵四團那些笨重的“傢伙”橫七豎八地擺在大大小小的車站上。被堵在鐵路上的一趟一趟列車,列車中擁擠不堪的國軍,還有滿載著各種軍用物資的列車……種種鐵路亂狀,使國民黨高層大傷腦筋,雖多次嚴令“整頓”,卻收效甚微。國防部下令通緝王海嶠,中共“策反委”派人掩護他秘密去了香港,而三條鐵路的混亂狀態依然惡性迴圈,有增無減。

粉碎國民黨組建30個新軍的計劃

1948年10月底的一天,國防部參謀次長林蔚把國防部預備幹部局代局長賈亦斌找到辦公室,說:“現在的局勢你也很清楚。我們應該做最壞的打算。為此,領袖(蔣介石)決定立即著手在長江以南組建30個新的軍。兵源問題可以透過徵兵的辦法解決;武器裝備美國答應支援,問題也不大。最感缺乏的還是基層幹部,尤其是連排長。你是主管預備役工作的,你考慮一下預幹局能召集多少幹部?”

賈亦斌這一年36歲,是蔣經國“太子系”的紅人。但他深感國民黨已腐敗透頂,此前經段伯宇多次啟發引導,已決心向共產黨靠攏。此時,他立即預感到這可能是抓實力、抓兵權的一次絕好的機會,但是他又告誡自己,不能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以免壞了大事。於是他不緊不慢地回答說:“抗戰勝利後第一批覆員的青年軍,大約有76000多人,其中還在杭州、嘉興、重慶、漢中等地讀書的有一萬多人。他們都授予了預備役少尉的資格。另外還有一些人在南京、鎮江等地等待就業。如果把上述兩部分人加起來,召集一萬人是不成問題的。”賈亦斌還表示願意承擔訓練萬名預備役幹部之責。

林蔚聽到賈亦斌能一下子召集近萬名預備役少尉,心想編練30個新軍的基層幹部這個大難題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國防部很快將報告呈送到軍務局。

賈亦斌事先已將此情況告知了中共地下黨員段伯宇。段利用在軍務局工作之便,在此報告上籤注了意見,報告給局長俞濟時。俞立即簽字呈報給蔣介石。蔣很快批准同意。

經過多次精心謀劃,賈亦斌以預備幹部局少將代局長的身份,兼任新組成的預備幹部團團長兼第一總隊總隊長。他推薦擔任副總隊長的林勉新少將,也是段伯宇陸大特七期的同班好友。擔任大隊長、隊長的主要骨幹,思想都比較進步,反對打內戰,有愛國心,關鍵時刻會跟賈亦斌一起行動。這樣,預幹第一總隊4000多學員,光榮起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蔣介石為了把只剩100餘萬的國民黨軍擴編到350萬至500萬人,保衛東南半壁江山,與中共相抗衡,下令成立了14個編練司令部,著手補充和編練30多個新軍。賈亦斌和他領導的幾個預幹總隊共10000多名學員,尤其是預幹第一總隊,實為保衛京滬杭所急需。

預幹總隊和段伯宇策反的十幾支國民黨部隊何時起義、怎樣起義?張執一指示“策反委”委員李正文組織段伯宇、賈亦斌、劉農畯、段仲宇等人,多次進行秘密研究。

起初,大家的設想是:在人民解放軍舉行渡江作戰之際,在跨越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的廣大地域內,特別是京滬杭地區,這十幾支國民黨部隊同時宣佈起義,裡應外合,策應解放軍渡江。這樣做的好處是聲勢大、作用大,影響也大。

但張執一經過深思熟慮後認為,這幾支部隊大規模聯合起義的計劃不現實,即使另外加上我們黨所掌握的其他所有準備起義的部隊,同時聯合起義,在總體力量上仍然小於敵人的力量,由於敵我力量懸殊,起義不可能取得成功。只能利用機會,採取小規模的形式,一個部隊一個部隊地單獨起義。預幹第一總隊是蔣經國的嫡系,駐地嘉興處於滬杭鐵路的中樞,北臨上海,南靠杭州,四周圍駐有國民黨的重兵。它一動,敵人就會像餓虎撲羊似的撲上來,區區4000之眾哪裡抵抗得了幾十倍的敵人?

明知起義要失敗,張執一卻提出預幹總隊應該相機單獨起義。他認為,預幹總隊的起義政治意義非常大。第一,說明蔣氏父子最親信的嫡系也與之徹底決裂,陣前倒戈,投向人民,這象徵著蔣家王朝已經到了眾叛親離的末日;第二,從表面關係上看,賈亦斌是蔣經國自己挑選的“心腹”,預幹總隊是蔣經國經過多年苦心經營,準備用來支撐蔣家王朝的“擎天柱”,如不經過武裝起義,就進入解放區,可能得不到解放區人民的信任,這對賈亦斌和整個預幹總隊官兵都是不利的。從我們的角度來說,把蔣經國嫡系的幹部拖過來,在當時的條件下,一時也難以消化。不如在蔣的京滬杭命脈地區,來一次起義,可以起到動搖蔣家王朝總基地的作用;或把這支嫡系隊伍拖垮,起到威懾敵人、瓦解敵人的作用。

賈亦斌堅決擁護張執一的指示,分析了在嘉興起義的利弊。他認為,從嘉興東往浦東或西往天目山,都是國民黨政權核心地區,重兵雲集,正規軍就有四五十萬,加上交警、保安部隊和憲兵警察特務,總數號稱七八十萬人以上。其次,嘉興地區水網縱橫、湖溝密佈,起義部隊無山區可以依託;敵人卻據有鐵路和公路,可以運用現代化交通工具迅速調動部隊圍追堵截。起義部隊只有數千人,要對抗幾十倍敵人的“圍剿”,在軍事上取勝的可能性確實很小。但事在人為,如果我們能出敵不意,以最快速度越過京杭國道進入天目山,加上我黨蘇浙皖游擊隊的接應,再加上駐溧陽、金壇一帶齊國楮的保安總隊進行策應和配合,那麼勝利的希望也是很大的。關鍵在於組織指揮的嚴密和行動的果敢迅速,在敵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部隊拉上天目山。

透過深入討論,賈亦斌最後表示,雖然起義的風險很大,但黨組織認為有必要,就應當幹!幹革命不能不冒風險,即使起義不能在軍事上取勝,也可以達到三個目的:一是政治上在蔣政權的“心臟”來個大爆炸,震撼其神經中樞,並以此向國內外宣告蔣氏政權內部已經眾叛親離;二是軍事上在國民黨京滬杭防禦體系炸出個大窟窿,打亂其部署,動搖其軍心,粉碎其京滬杭防禦“固若金湯”的神話;三是從組織上使蔣氏父子依靠預幹總隊編組30多個新軍的計劃徹底破產,打破其擴編大批國民黨軍固守東南半壁河山的迷夢。

方案確定後,賈亦斌在上海局“策反委”派出的聯絡員張文藻協助下,加緊了一系列的起義準備工作,包括派人沿起義路線暗地勘察了地形,繪製了詳細的行動路線。

正當起義準備工作緊鑼密鼓進行之際,突然發生了一起意外事件:蔣經國從溪口打電話要賈亦斌去一趟,說是蔣介石要親自召見,隨後又多次來電催促。

難道東窗事發,蔣氏父子要對賈亦斌下毒手?去,還是不去?

李正文和段伯宇認為,黨組織領導的起義準備工作,非常謹慎,機密保守得很好,迄今未發生過人員被捕等事件。蔣氏父子叫賈亦斌去溪口,未必一定抓到了把柄,否則何不對賈採取斷然措施呢?其次,去溪口,固然是“鴻門宴”,有巨大風險;但如不去,則更增加蔣氏父子懷疑,對我們不利;再次,去溪口見蔣氏父子,還可親眼看看那裡的動靜,取得第一手的情報資料。

權衡的結果是,李、段、賈一致認為賈亦斌應該去,爭取變被動為主動,並獲取更多第一手戰略情報。張執一聽取彙報後,批准賈亦斌去溪口。

賈亦斌在溪口三天,蔣經國親自考察,指定預幹總隊從陸路開往福建建陽。賈表面佯裝堅決執行。蔣介石還親自接見了賈亦斌,一同觀看了京劇。

從溪口回到上海,“策反委”認為預幹第一總隊不能去福建,必須儘快在嘉興起義。

張執一指示李正文秘密趕到嘉興指導預幹總隊起義。4月6日,李正文和賈亦斌在南湖的一條遊船上,敲定了起義的有關重大問題。最後,李正文代表中共上海局“策反委”當面批准了預幹第一總隊起義計劃。當天午夜,3000多名學員以進行軍事演習為名,開往浙西地區。一場震驚國民黨朝野的預幹第一總隊起義,就這樣爆發了!8日的《申報》進行了如下報道:

駐禾陸軍預備團一總隊千餘學員叛變

(本報杭州7日電)國防部預備幹部第一總隊,原駐嘉興,總隊長賈亦斌,副總隊長黎天鐸,官佐士兵4000餘人,上鋒原定計劃開往閩省整編。該部忽於7日擅自行動,扣徵快班及民船,離禾(嘉興)去崇德、德清等地,可能往武康、安吉、孝豐、蘇浙皖邊,與該處土共取得聯絡。浙省周主席聞訊後,即派兵追截,並令該沿途各縣自衛隊駐軍嚴予監視……

(本報嘉興7日電)預幹一總隊之叛變,據悉為前總隊長賈亦斌所策動……口號為反對共產黨暴力,不滿國民黨腐敗,共同創造,自力更生……

在溪口的蔣氏父子很快得到了賈亦斌“叛變”的報告。蔣經國痛哭流涕,向其父檢討“用人不當”。蔣介石下令圍追堵截,還懸賞5萬銀圓“緝拿”賈亦斌。

“國防部”接到蔣介石的指示後,下令調遣部隊“圍剿”預幹總隊,包括幾個正規師和江蘇、浙江、安徽的保安部隊及交警總隊,兵力多達幾十倍。起義學員少數英勇犧牲,千餘人被打散,2200餘人被抓回。賈亦斌隻身跳崖,負傷後被老百姓救起,送往中共浙西遊擊區,後輾轉到了江蘇丹陽,受到了陳毅的接見。

這次國民黨預幹第一總隊嘉興起義雖遭失敗,但達到了中共上海局“策反委”原先設想的目的,影響極為深廣。張執一稱它“起到了震撼京滬杭後方的作用”,挫敗了蔣介石組建30個新軍的計劃。

傘兵第三團海上起義,

毛澤東朱德致電表揚

1949年3月上旬的一天,上海局“策反委”委員李正文奉張執一之命,在“段公館”秘密召集段伯宇、段仲宇、賈亦斌和國民黨傘兵第三團上校團長劉農畯,再一次研究了該團的起義方案。

傘兵被稱為“天之驕子”。蔣介石將多次執行戰略機動任務的傘兵視為“掌上明珠”,幾次親自檢閱。蔣介石“引退”前的一天,特地召見傘兵司令張緒滋和三個傘兵團長進行“慰勉”,要他們在“危難之際毋忘黨國期望”。

可是蔣介石哪裡知道,在場的劉農畯已和中共地下黨員段伯宇暗中聯絡,表達了要求參加中國共產黨並率領全團起義的強烈願望。

段伯宇詼諧地說:“老蔣真是看錯了物件、選錯了人。他的特務機構也是一群無能之輩。他沒有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四個人中,農畯學弟早已向共產黨表示,要在南京也搞一個‘西安事變’,把老蔣抓起來,以謝國人。”

李正文說:“是啊,一切反動派的倒行逆施,總是造成眾叛親離,自己培養和製造了自己的掘墓人。歷史的規律就是如此。蔣介石也難以逃出這個歷史法則。”

鑑於傘兵的重要性,中國共產黨早在全面內戰爆發後即開始了秘密策反。華中軍區派遣的陳家懋,原在國防部二廳潛伏,1948初奉命到傘兵司令部搞情報策反,公開身份是中校軍械主任。傘兵三團中校團附李貴田和表侄孟虎(上校團附姜健的貼身衛士)都是華中軍區這條線上的地下黨員。1949年初傘兵第三團移駐上海郊區,上海局策反委先派李正文、段伯宇到該團密訪,後又派聯絡員周其昌秘密進入該團臥底。

3月上旬,李正文約定周其昌碰頭,掏出一張名單交給周其昌說:“你把這幾個人的組織關係接過來。”周其昌一看名單,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有本團中校團附李貴田和三營准尉副排長孟虎,還有地下黨員陳家懋和謝易清。雖常見面,卻不知他們也是共產黨員。

傘兵第三團的起義方案,“策反委”曾進行過多次密商。鑑於上海周圍地區國民黨大軍雲集,一個團要揭竿起義並取得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起初設想將該團往第七十五軍防地靠近。第七十五軍軍長吳仲直多次邀段仲宇到該軍任參謀長。待將來解放軍進攻上海時,爭取七十五軍和傘兵三團一起舉行陣前起義。可是國防部下令將傘兵第三團撤往閩、臺,那只有在途中起義或到福建後再待機起義了。

幾天後國防部決定傘兵部隊從海路撤往閩臺。2月25日,國民黨最大的巡洋艦“重慶號”,駛出吳淞口後在海上英勇起義,駛往解放區,給傘兵三團愛國官兵帶了一個好頭。

劉農畯是個血性漢子,年輕時參加過C•Y,早就嚮往共產黨。他建議利用南撤的機會,在海上起義。他說:“如果撤往福建後,再待機起義,夜長夢多,恐易生變。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才有成功的可能。海上起義風險雖大,但只要精心組織,沉著冷靜,也許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即使起義不成功,死而無憾。”李正文對此大為讚許,在最困難、艱險的時刻,展現了愛國軍官的高尚情懷。

上海局“策反委”書記張執一批准了傘兵第三團在海上起義的方案。

人的十個指頭也不一般齊,何況2500多人的一個團,人心怎麼可能一致?國民黨長期灌輸的反共教育,使少數官兵對蔣介石抱有愚忠思想,對起義持反對態度,例如團政工室中校主任等少數人思想就比較頑固。一旦上了船,他們裹脅一部分人反對起義,雙方在船上發生火併,問題就大了。因此劉農畯和地下黨支部決定,讓這些人以“先遣人員”的名義,派他們先去福建設營,免得礙手礙腳。

另一個難題便是派船問題。要找一條船恰巧裝下傘兵第三團和軍械處的全部人員和武器裝備,的確是難乎其難,不是船大了,就是船小了。

“策反委”指定段仲宇解決此難題,因他的港口司令部負責各種軍用和民用船隻的調撥以供軍需。經過段的機智謀劃,順利解決。

預幹總隊起義後,因國民黨特務到處搜捕李正文,奉組織之命,李正文撤離上海去了香港。對傘兵三團的起義工作,改由中共上海局策反工作委員會委員田雲樵領導。

田雲樵於4月9日晚在中正東路(現延安東路)大滬飯店與埋伏在傘兵的中共地下黨員開會,代表黨組織肯定了大家過去所做的工作,批准了行動計劃,向大家表示慰問,對提出的問題一一作了答覆,並特別強調了以下幾點:

一、我們的這次行動是利用傘兵南調的機會在海上起義。我們在三團的力量還是比較強的。一定要牢牢掌握主動權,把傘兵部隊帶到解放區。

二、在解放區登陸的目的地是連雲港。若遇緊急情況,也可在蘇北的八灘及其他任何一個港口登陸。

三、關於傘兵第三團即將行動的情況,中共上海局已與華東部隊有電報聯絡。華東部隊方面也已作了佈置。

四、起義工作具體由打入傘兵團的中共地下支部領導。劉農畯作為這個團的團長,應該更多地負些責任。

五、在行動過程中一定要注意保密,加強警戒,控制好要害部位。對任何膽敢反抗起義的頑固分子,必須採取斷然措施,決不可手軟。

田雲樵還重申了黨對起義官兵和船員的政策,要求多做些發動群眾的工作,團結絕大多數,膽大心細,爭取起義的完全勝利。

4月13日下午2時,滿載著國民黨傘兵第三團全體官兵、傘兵司令部軍械處官兵的大型坦克登陸艇中字102號,徐徐離開黃浦江碼頭,向茫茫大海駛去。

航行途中,地下黨支部進行了艱苦、細緻的思想政治工作,排除了一個又一個障礙,終於保證了起義的成功。15日早晨,靠近蘇北連雲港碼頭時,散發了起義宣言。

劉農畯團長、姜健副團長、全體官兵們:

慶祝你們脫離國民黨反動集團而加入人民解放軍的英勇舉動。希望你們努力於政治上和技術上的學習,為建設新中國的新傘兵而奮鬥。

毛澤東朱德

五月十八日

傘兵第三團起義的成功,從政治上來說,連蔣介石最寵信的“掌上明珠”也投向了共產黨,表明蔣介石已成為孤家寡人;從心理上來說,進一步動搖了京滬杭地區以至東南半壁江山的軍心和民心。僅僅幾天以後,在黨中央、毛澤東指揮下,人民解放軍一舉突破長江天塹,取得了渡江戰役偉大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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