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北平女子高等師範學校首屆畢業生,這屆畢業生素有“黃埔一期”的美譽,她的同學個個如雷貫耳:許廣平、冰心、廬隱、馮沅君、蘇雪林、石評梅、陸晶清、程俊英等。作為現代中國第一代女大學生,她顯而易見的亦非等閒之輩。
她是典型的官宦子弟,祖父為清朝狀元,父親為清末舉人,曾任福建省教育廳廳長。在這一生活優渥、家教早啟的環境下成長,她具有大家閨秀的端莊美麗,舉手投足、言談微笑之間間流露著典雅韻致,有涵養低調而不揚露的雋秀之美。
這就是文中的“她”:端莊不端莊?美不美?
少年時代就被送進福州師範學校讀書,在這一良好的教育環境下,她結識了她一生的好朋友、親閨蜜謝冰瑩,這個日後以冰心為筆名而馳譽中國新文壇的著名女作家,有著和她同格調同品位的內在追求,她倆敞開少女心扉的那一剎那,是永恆的驚豔與美麗。
冰心少女時代
在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芳華典雅的她,成為領袖群倫的學生會主席。而在女生寢室,她和室友廬隱、程俊英、陳定秀被同學們目為“四公子”。“四公子”統一著裝,統一發型,飄飄然穿行在北平的中央公園,放歌在碧波盪漾的北海,朗吟在詩情纏綿的陶然亭。
1919年冬季,北平福建籍大學生在福建會館成立福建同鄉會。20芳齡的她在這個年輕人的聚會上,被一雙青春的眼睛所吸引。這個高個子小夥在人聲嘈雜中第一個發言,講演激情澎湃,聲音悅耳動聽,尤其是小夥子將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身材苗條而高挑的她不禁怦然心跳。
著名文學家、藏書家、社會活動家鄭振鐸(1898~1958)
這是一次美麗的相遇,這更是一次青春的相遇。這個比她大一歲的小夥子是北京鐵路高等學校國文科的鄭振鐸,很勤奮,懂得英語、俄文。當愛情在鄭振鐸的內心野蠻生長時,他毫不猶豫地闖門房,奔向“四公子”寢室,向她送情書、寫情詩,當面求愛。她滿腦子都裝著這個高個子年輕人,少女的心房,已經被鄭振鐸的火熱與激情攻陷了。
初戀的甜蜜,是青澀的,淡淡的,浪漫的,遐思的,夢幻的。但當她將自己的戀情向母親和盤托出時,母親兜頭給她澆了一盆冰水,迎面打了一記悶棍:“鄭家那小子太窮了,窮得連件皮袍都買不起,將來怎麼養活你?寒門窮戶根本配不上咱們官宦人家,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哪裡有幸福的可能呢?這個時候的她選擇了沉默,鄭振鐸在壓力面前選擇了暫時的疏離。但兩顆依戀的心還在砰砰作跳。
鄭振鐸與“她”合影
當愛火再次激盪內心、如熱流奔騰不息時,鄭振鐸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向她表示自己對情感的忠貞、對她更熾烈的熱愛。1922年3月3日,24歲的鄭振鐸陪同俄國盲詩人愛羅先珂到北平女子高等師範學校演講,人群中見到了她,卻只是呆呆的遠望著,先前鼓動起來的激情不知溜到哪裡去了。而她望著自己的戀人也是默默的,一生不響。這次似乎有些尷尬的見面,讓彼此有了些許隔閡。未過多久,心有不甘的鄭振鐸給她又寫了一個短箋,但是她沒有片言口信或隻字迴音。
小說家廬隱與詩人李唯建合影
自感失戀的鄭振鐸將初戀留在北平,揮淚前往上海,在商務印書館《小說月報》當了一名文學編輯,開始了忘情忘我的文學創作,表現了十足的文藝天才。為了忘記初戀的她,鄭振鐸有一段日子借酒澆愁,情緒低劣而頹廢。這個時候,同事謝六逸慫恿鄭振鐸到上海神州女校兼課。班上有一名小鄭振鐸兩歲的女學生高君箴,一打聽是商務元老高夢旦的女兒,這引起了鄭振鐸的注意。高夢旦很早就關注到了鄭振鐸這個窮小子的文學才華,一心想讓鄭振鐸做自己的女婿,就一方面鼓動女兒高君箴主動接觸鄭振鐸,同時策劃讓鄭振鐸和高君箴到杭州旅行,以培養感情。有老丈人的慫恿,有高君箴的告白,1923年10月10日,鄭振鐸和高君箴在上海“一品香”飯店舉行了婚禮。
鄭振鐸、高君箴一家三口合影
鄭振鐸還是無法忘情初戀,婚禮後給她寫了一封信說自己結婚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在這麼短時間內鄭振鐸能結婚,立刻請自己的同學程俊英打聽虛實。當程俊英將鄭振鐸確實結婚的訊息告訴她時,她一下子癱在了沙發上,久久一言不發。程俊英安慰她說,“你父母死活不同意這門婚事,自由戀愛又不成,人家振鐸只能如此啊。”她看事情絕無挽回餘地,悲痛不已,傷心欲絕。鄭振鐸這個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傑出的文學家、藏書家和社會活動家,就這樣在她的生命中如一場悄悄滑落的春雪,一點聲響都沒能留下。
左:程俊英 中:廬隱 右:羅靜軒
刻骨銘心的初戀幻滅了,情傷還要情來療。她的消沉和頹廢在和這個人結識後,情感生活有了新開頭。這個人就是聞名中國政壇、學壇的風雲人物張君勱。張君勱留學日本、德國,精通日語、英語、德語,回國後掀起了一場科學與玄學的人生觀大討論。冰心的丈夫吳文藻邀請張君勱在清華大學演講,可能是在人生觀演講期間,她與張君勱相識。此時的學壇政界風雲人物張君勱比她年長12歲,並且在江蘇嘉定老家有原配妻子。張君勱不管年齡差別、不顧自己已婚,開始奮不顧身地追求她。已婚男人張君勱的火辣辣的追求,攪動了她內心的情愫,輕柔柔激起了一朵朵愛的漣漪。她向遠在美國的閨蜜冰心寫信,叩問自己能不能嫁給張君勱?
左一張君勱 左二“她” 左三張幼儀(徐志摩前妻)
冰心以作家的敏感觸控到了自己這個閨蜜的懇切心聲:她自己是滿意張君勱的,她的家庭也認可她家與張家門當戶對。為了愛她這個比自己小12歲的女大學生、大家閨秀,張君勱已經和老家的原配沈氏協議離婚,早已讓她無後顧之憂。一切已經水到渠成了,冰心也鼓勵她締結這一段美滿姻緣。1925年,她與38歲的張君勱在上海正式結婚。近在咫尺的初戀情人鄭振鐸知情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她和張君勱結婚20年,養育了5個孩子。1945年,當46歲的她生產第6個孩子時因分娩難產而死,此時她的丈夫張君勱遠在美國。這個為苦情而悲的大家閨秀就是王世瑛。而王世瑛同寢室的女作家廬隱早在10年前也是因難產而辭別人世,冥冥之中相同的命運,豈不痛哉?!
張君勱、王世瑛夫妻合照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這是王世瑛初戀情人鄭振鐸翻譯《飛鳥集》的名句。聽聞王世瑛病逝,鄭振鐸在日記中寫下了“不堪思量”的句子,也年年給王世瑛掃墓,以緬懷那消逝的青蔥歲月和那段刻骨的情。張君勱呢?在王世瑛死後漂泊海外,以儒學研究陪伴亡妻的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