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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太宗端拱元年(988年)八月,夜幕初降。汴梁城鄧王府內華燈初上、觥籌交錯,一場規模不小的壽誕宴會正在進行中。宴會的主人正是這座王府的主人公,曾經的吳越國王,如今的大宋鄧王錢弘俶(chù)。隨著太宗皇帝賀壽使者的到來,宴會的氛圍達到了新的高潮。錢弘俶與使者互敬賀酒,對皇帝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愉悅的氣氛慢慢的持續下去。

入夜,賓客散去,飲酒輒醉的錢弘俶早已休息。突然,錢弘俶房中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剛剛安靜的王府,眾人急忙趕到,只見錢弘俶已暴卒於榻上,眾人面面相覷,不安和畏懼的氣氛瞬間籠罩王府。

原名錢弘俶,因避宋太祖之父趙弘殷名諱,改名錢俶,字文德,杭州臨安(今浙江臨安)人。吳越末代國君。

關於錢弘俶的暴卒原因,至今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宋史·錢弘俶傳》記載:“會朝廷遣使賜生辰器幣,與使者宴飲至幕,有大流星墮正寢前,光燭一庭,是夕暴卒,年六十”。

坊間流傳關於錢弘俶死因的眾多版本中,最經常的提起的一種說法是;宋太宗賜毒酒鴆殺錢弘俶。當然,這其中的原因我們已經無從推敲。但是錢弘俶的死亡還是給當時的錢氏一族敲響了警鐘,雖然錢弘俶納土歸宋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十年間宋廷對於錢氏也頗有優待。但是降臣這個身份,終究是擺脫不掉的,無論是宋廷還是錢氏一族都不會忘記。同為降臣的唐後主李煜也不過才死了十年,前車之鑑就在眼前。

李煜,徐州彭城縣(今江蘇省徐州市)人,字重光,南唐末代君主

父親的驟然暴卒,以及家族對於這件事的反應,給當時年僅十一歲的錢惟演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影響。年紀雖小,但是出生在官宦家庭的錢惟演,或多或少能夠感覺到父親死亡背後所隱含的東西。

在成長的過程中,錢惟演逐漸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家族的故事。正是這些日益複雜的因素,逐漸改變了錢惟演後來的行事邏輯,也促使他要為家族的生存有所圖謀。

錢惟演,字希聖,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北宋大臣、文學家,吳越忠懿王錢俶第七子

一、得寵真宗

《隆平集》記載錢惟演:“幼有俊才,假常使賦邃山,詩有,高為天一柱,秀作海三峰“之句,俶深器之”。錢惟演從小顯現的文人優勢,為他在仕途上的晉升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真宗鹹平三年(1000年)二十四歲的錢惟演因“獻所著文及《鹹平聖政錄》,被真宗召試學士院,命為太僕少卿”;鹹平四年(1001年),錢惟演上表獻《東京賦》,被召直秘閣;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因獻《祥符頌》,擢司封郎中、知制誥。

錢惟演寫文章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表忠心”。這三篇文章如果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彩虹屁”。

宋真宗趙恆,宋朝第三位皇帝宋太宗趙光義第三子,母為元德皇后李氏 ,初名趙德昌,後改名趙元休、趙元侃

憑藉長年研習西昆體詩句的功底,錢惟演在文章中把宋真宗一頓猛誇,而且在文章中從來不涉及政治言論。包括後來的《乞皇邸於御座後奏》、《請舍人院館閣官分撰樂人詞語奏》、《朝陵差官狀》三篇文章,全部是圍繞禮制方面。謹小慎微的錢惟演絲毫不流露出自己的政治意向。其最終目的是要讓皇帝放鬆對於錢氏一族的警惕。

但是僅僅靠文章“表忠心”還不夠,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榮王宮火,一日而夜所焚屋宇二千餘間。此時身為知制誥的錢惟演,及時地獻上其父時被賜的禮賢宅為諸王解憂。

不得不說,錢惟演的姿態放得很低,即使是一個在野的王爺,錢惟演依然毫不猶豫的捨棄自己,為皇室排憂解難。這樣一來二去,真宗皇帝很難不注意到這個降臣的後代。並且逐漸對其委以重任,相繼擔任南嶽奉冊副使、給事中、工部侍郎、翰林學士等,逐漸成為真宗朝的核心成員。

但錢惟演對自己有一個很清楚的認識,自己的特殊身份決定了自己很難有大的仕途發展,所以即使逐漸成為了真宗朝的核心成員,但他仍然噤若寒蟬、如履薄冰。並且不斷的給自己的家族鋪設關係網,把各式各樣的人物綁到吳越錢氏這架馬車上。

二、攀附丁謂

天禧三年(1019年),真宗重病,劉皇后(即章獻太后劉娥,仁宗養母)參預朝政,凡事皆問丁謂。時為翰林學士的錢惟演見丁謂權力日盛,於是與丁謂聯姻,將自己的女兒錢氏嫁給丁謂之子。

丁謂,字公言,小字謂之,蘇州府長洲縣(今江蘇省蘇州市)人,北宋初年宰相、奸臣、五鬼之一。

時寇凖(即寇準)與周懷政、楊億等人密謀請太子監國,訊息不慎走漏。劉太后與丁謂聯手罷去寇凖宰相之職,改為太子太傅。

在關於寇凖的處理問題上,錢惟演曾給真宗進言道:“準自罷相,轉更交結中外,求再用。曉天文、卜筮者皆遍召,以至管軍臣僚、陛下親信內侍,無不著意。恐小人朋黨,誑惑聖聽”

寇凖,字平仲,華州下邽(今陝西渭南)人。北宋政治家、詩人。

遂在乾興元年(1022年)寇凖貶知雷州,天聖元年(1023年),寇凖病故於雷州。在這場政治鬥爭中,錢惟演果斷的選擇與丁謂站在同一陣營。並且在寇準死後還不忘“題名輒削去寇準姓氏,雲“逆準不書”,此舉頗有落井下石的意味,也常為人詬病。

河南偃師寇準墓

三、結親劉娥

錢惟演是一個頗有政治眼光的人,丁謂的所作所為他不是不清楚,為防止這顆大樹突然倒臺,在與丁謂結親之前,錢惟演的妹妹錢氏已經許配給劉太后的義兄劉美為妻。

錢惟演很準確的看到了未來的政治發展方向。真宗薨逝不過是旦夕之間,太子趙禎必然繼位,劉太后雖然是趙禎的養母,但其有參預朝政的特權。在仁宗親政之前,天下權柄繫於其一人之手,所以在仁宗繼位之前,務必要和這兩位重要人物搭上關係。

所以在將自己的妹妹嫁與劉美之後,錢惟演長子錢曖,娶仁宗郭皇后妹妹為妻,和仁宗皇帝成為連襟。在仁宗繼位之後,次子錢晦,娶宋太宗第九女獻穆大長公主之女,即仁宗的表妹。自此,帝、後二人都與錢氏結為親家。

電視劇《清平樂》中吳越飾演的劉娥

這其中錢惟演選擇與劉太后結親,可謂是一個極為巧妙的組合。劉太后出身貧寒,自幼便是孤兒,且在入宮前曾嫁與過他人。雖得真宗寵幸,但是膝下無子,且由於出身等問題常被朝臣詬病。其孃家也無有親戚在朝中任職,僅有一義兄劉美。

而錢惟演及其背後的錢氏家族人丁興旺,且在朝中多有任職,其家族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政治資源。而錢惟演礙於降臣的身份不能過多的參與政治,只能藉助劉太后的身份來延續發展,所以說,錢、劉兩家的和親是最好的政治選擇。事實也證明,錢惟演也確實沒有辜負劉太后。

在劉太后薨逝後,錢惟演冒著有違禮制的風險,上表請劉太后與李宸妃(仁宗生母)併入真宗廟,此舉一方面迎合了仁宗厚葬生母的心願,同樣也保證了劉太后不會在死後遭到政治清算。

而這樣冒險的舉動,必然遭到御史中丞的彈劾,斥其擅自議論宗廟配享制度;且多與後宮、朝臣互結姻親,隨即被撤平章事,任為崇信軍節度使,返回河南,任西京留守。

宋仁宗趙禎,初名趙受益,宋朝第四位皇帝,宋真宗趙恆第六子,母為李宸妃。

四、名人輩出

此時的錢惟演已經基本上完成了他的政治使命。仁宗景祐元年(1034年)錢惟演死後,以其孫子輩為第三代的錢氏族人,沿著錢惟演的這條既定路線繼續走下去。

孫子錢景臻娶宋仁宗女慶壽公主,官至少師、安武軍節度使,封康國公;兩個孫女分別嫁給宗室親王趙允迪、呂公著長子呂希績;第四代錢氏族人也多與宗室子弟和朝廷重臣結親;到了第六代錢氏族人,宋朝已經衣冠難渡,在杭州建都,而餘杭一帶本就是錢氏族人原有的故土,所以在南宋建朝初期,錢氏一族給予了趙氏很大的幫助。第六代族人中有兩位女子嫁與宋孝宗之子;到了第七代錢氏族人錢象祖時,已經高居宋寧宗時期的宰相。

宋代之後,錢氏一族更是人才輩出,明英宗朱祁鎮的孝莊睿皇后錢氏、明末東林黨領袖錢謙益、清朝“一代儒宗”錢大昕、“中國導彈之父”錢學森、中國科學院院士錢偉長、原子核物理學家錢三強、現代思想家錢玄同、現代歷史學家錢穆、現代文學史家錢鍾書、“龍潭三傑”之一錢壯飛、前國務院副總理錢其琛、香港電視演員錢小豪、錢嘉樂、內地主持人錢楓等。

錢謙益,字受之,號牧齋,清初詩壇的盟主之一。蘇州府常熟縣鹿苑奚浦(今張家港市塘橋鎮鹿苑奚浦)人。

我們講一個家族如何繁衍後世、長盛不衰。這其中固然有很多時代的因素,和出於各種目的的結合,但不可否認,也是一代代族人奮進努力,以及家族核心精神影響下的結果。

在這方面錢氏就很值得借鑑。錢氏作為一個龐大的家族,其家訓是整個家族文化的核心。《錢氏家訓》強調個人應:“讀經傳則根柢深,看史鑑則議論偉;能文章則稱述多,蓄道德則福報厚”;對於國家和社會則應:“執法如山,守身如玉;愛民如子,去蠹如仇;嚴以馭役,寬以恤民”。

排除人為因素後,正是這些家族文化,才是其綿延不息的核心所在,也是一個家族枝繁葉茂、生生不息的關鍵所在。

參考資料:《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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