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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以後,我一直很忙,我要建一個房子,一個自己的房子,一個完全屬於自己想象的那種房子。這房子據說來自南方苗寨的啟示,有著高高懸起的樓梯,全部是竹木結構。但我們這裡沒有竹子,材料全都是從附近的菜棚裡撿來的竹蓖,然後把他們一塊塊接起來。這是個很煩瑣的工作,可一旦想到可以擁有自己的房子,還是比較興奮和快樂的。這準備的工作從很多天以前就開始了。

我要把房子建在水塘的邊上,旁邊有個小小的迴廊,廊前有苗圃花道,曲徑通幽;周圍是參天的大樹,樓房在樹的掩映下若隱若現,虛無飄渺,供人想象。那樹下還懸著個鞦韆,在我玩些別的遊戲的時候,可以供松鼠在上面跳來跳去,鞦韆搖搖蕩蕩,充滿童趣;這房子面朝大海,背靠青山,波浪滾滾,疊峰綿長;更喜那一縷細細的小溪,潺潺如一弧琴絃從山石的縫隙裡流出來;那水塘邊植著垂柳,水裡放些魚兒、蝦兒,最要緊的是種些池藕,在夏天這個時候,清晨起床時就可以聽到群蛙齊鳴,待到夜雨襲來,又可聽到荷葉雨聲。是如何的神仙妙景,世外桃源,風水寶地!

這閣樓有兩層多高,當然比我們家原來的那個要特意的高些,顯得神氣,獨樹一幟。我還要給它刷上搭配鮮豔的油漆,全部的木格子都是由視窗組成,這樣,無論從哪個方向,只要開啟視窗,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景色怡然。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是多麼快樂啊!可是不知怎的,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這房子突然不是我的了。這閣樓裡忽然住進了一位姑娘,而閣樓下站著一個小孩,那小孩是我。小孩我仰著頭,望著樓上同樣望著我的姑娘。她從閣樓的窗口裡探出身子,口裡喊著話,一隻手向我晃著手裡的風箏,一隻手指著藍藍的天上。我呆呆地望著這美麗的姑娘,她霸佔了我的閣樓,又奪去了我的風箏,她住在我自己建造的樓上,連那個風箏也是我的。但她是誰呢?她那麼美麗,就像是森林裡的小公主。而我竟覺不出半點的委屈,卻心甘情願地把自己想象成身世可憐、無家可歸的孤兒,沿街乞討,來到她家的樓下,乞求她給予一些憐憫,讓我吃飽肚子。我想,這位善良的姑娘,她向我招手,一定是要我和她玩呢。

我走上閣樓,這位善良的美麗姑娘就改變了面孔。,她防賊似地看著我,並惡狠狠地威脅著對我說:“這閣樓是我的,這風箏也是我的,這院子裡的鞦韆,鞦韆上的松鼠,花朵上的蝴蝶,荷葉上的蜻蜓,水裡的魚兒、蝦兒,總之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明白嗎?!”

我低著頭不說話。

“你說你明白!”她命令我。

我說:“我明白。”

“你說這閣樓是我的!”

“這閣樓是你的。”

“這風箏也是我的!”

“這風箏也是你的。”

“好了,我煩了,我要快樂,咱們去放風箏,你拿風箏,我牽線。”

我說:“你會放嗎?”

“廢話。”她吼道,“我不會放也要放,總之我要放到天上去,放上去是我的本事,放不上去,就是你的錯。”

我們來到山頂上,風很好,是放風箏的好天氣。可每次我把風箏扔到天上去,她牽著線,不是跑得快了,就是慢了,有時她根本就不根據風向跑,胡跑一通,風箏原本可以飛起來的,到了半空,就跌跌撞撞的落下來。最後一次,在我的參與下,風箏終於可以飛起來了,她快樂的大叫,忘乎所以,誰知腳下一絆,一下子載倒了。這山上到處都是厚厚的墩草,即使載倒了,也摔不痛的。她根本就沒有受傷,可她還一味地哭,哭得很厲害。哭了一會,她忽然對我大聲說:“我一直哭,一直哭的,你幹嘛不哭,你也要哭,你咋不哭,你哭呀!!”

可是我不痛呀,我不痛,幹嘛哭呢?我哭不出來,我不哭。

這下,她又生氣了,忽然爬起來,在我的手臂上狠狠地擰了一把,我吃了痛,扁扁嘴,也哭了。而她卻坐在一邊,吃起糖來。

我一直哭,一直哭,哭聲中覺得有人叫我的名字,這聲音很熟悉,可就是看不見,朦朦朧朧中被一雙溫暖的手臂抱起來,放在沙發上。那聲音仍在叫,我漸漸地睜開眼,看到了媽媽。媽媽說:“寶貝,你怎麼了?”

我看了媽媽很久,恍惚中隱隱約約地想起了什麼:“我,我,我的房子…… 我,我的姑娘……”

媽媽又把我抱起來:“你說什麼呀,什麼房子,姑娘?你說的什麼呀?”

我從媽媽的肩頭上看了看四周,周圍仍是我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牆壁上仍掛著我的風箏;院子裡也是原來的模樣,那個建造了好多年的閣樓,因剛刷了塗料的緣故,很鮮亮地在夏日的暖陽裡迎著風,在那裡兀自地挺立著。只是那個小小的水塘,因昨天的一場夜雨,積著淺淺的池水。

我扁了扁嘴,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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