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我們結婚。那一年單位正好做了兩棟福利住宅樓,我想,按照公開的條件,是可以分到房子的,同時,黃陂縣委也有分房的檔案:擁有私房或另有住宅的,不得參與福利房分配。
可是許多這樣的人又進來分房,在強烈的反對聲中,單位領導在半夜把新房鑰匙發放給了他們。從此,許多人住著單位的福利房,在外面收著房租,而我們這些急需且應該得到房子的人,開始了漫漫的居無定所的當房奴的日子!
曾經租住過的房子
我們在黃陂郊區租房結婚,一年後孩子即將出生。這時房東跟我講:我們這裡的規矩,外人是不能在家裡坐月子的。孩子出生後,你們另找一個地方吧!我說:我們當初在這裡租房結婚,你就沒有想到我們還會在這裡生孩子呀?房東:你不是說不久會分到房子嗎?我也無話可說了。
孩子幼時照片
不久,孩子在我醫院降生!在感受短暫的初為人父的巨大喜悅後,接下來的去處讓我們一籌莫展。這時我們還揹著醫學院的讀書貸款,還有結婚欠下的鉅額債務,還要履行贍養兩個老人的義務。
那時200多元的工資,孩子出生後一年多一直要就醫。如果再租房,哪能承受得起啊?壓力山大,苦難的日子似乎看不到盡頭。面對許多的陰暗和不公就氣憤難當,我決定不再租房了,就在單位裡住下。把家搬到了會議室,把老婆孩子從病房接過來安營紮寨了。
在這會議室居住的一年裡,沒有得到過安寧。先是上面三番五次的驅趕恐嚇,然後是一道道紅標頭檔案處分通知。不管是通報警告記過,還是撤職或停薪,我照樣上班,房子照樣住。我對院長說:我是無處可去了,你就是開除了我,我也照樣在這裡住,我是王八吃秤砣鐵心了!院長好像也無計可施。縣衛生侷限令:醫院亂局再治理不好,就要摘他烏紗帽。
在會議室居住期間,還發生過一件事難以忘記。一個外傷出院的患者,因與醫療風牛馬不相及的陽痿,家裡要離婚,晚上跑到我家裡來鬧,抓起我的孩子要往樓下扔。一看這是個精神錯亂失去理智的傢伙。那傢伙折騰一陣離開後,那晚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風吹著玻璃窗戶“哐當哐當”地響,孩子受驚嚇後哭鬧不止,老婆抓著我的手哭著說: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在臨時住處裡
我說:“不要怕,我會保護好你們的。我們在這裡住定了,直到有一天我們能有自己的房子。”由於會議室是木門,沒有防護能力,有一段時間我們總是防備著那傢伙。我有時想,就是拼死也要保護好跟著我吃苦受罪的妻兒。好在那傢伙以後再沒有來了。
這是我畢業後進入社會的頭幾年,讓我看清了許多陰暗和醜陋,讓我從一個儒弱的書生變得堅強起來,也讓我懂得了男人應有的擔當和責任。
曾經的租住屋
在這裡居住一晃就到了次年春節。我們全家去丈母孃家做客了。這次院長跟我玩了一回陰招,趁我家裡沒有人,準備好了一班人馬,把我的家搬到了東風村。
單位把這裡的房租付了。可是就有點邪乎,孩子一進那屋子就哭,不停地哭,哭得滿頭大汗,哭得青筋暴怒!一出那屋子,他就不哭了。
租住時代的留影,同甘共苦的妻兒
沒有辦法,在東風住了一個星期,只得再搬家。這次搬到了光暉裡,一處毛坯糙水泥房,這是老婆娘家伯母的房子。老太婆和另一老頭(她的弟弟)住一樓,我們住在三樓頂層。這裡樓梯沒有扶手,陽臺沒有欄杆。上下樓時總把孩子帶在身邊,在家裡前後門自己另加了兩道大柵門,不讓他上陽臺。沒有租過房的人,體會不到租房的滋味。
在這裡同樣是一段不愉快的經歷。搬家第一天,那老頭就攔住我:”哎,哎,還說讀過大學,怎麼這樣不懂規矩呢?”我問:”不是談好了租房和租金嗎?還有什麼規矩呢?”他說:”租字還沒寫,你就搬家啊?”我答:”大學裡還真沒有學過這東西,人真得活到老學到老!”此後的日子裡,同樣怎麼也感覺不到兩位老人的親情、友善與仁慈。
這裡叫光暉裡,真正的寒舍,棚壁生灰
住在這個頂層,冬天八處冒風,門窗吱吱呀呀作響,毛坯牆壁常把不注意的客人擦一身灰塵。我曾解嘲打趣道:“這是光臨寒舍,棚壁生灰呀!”逗得客人哈哈大笑,給寒磣的日子帶來一絲冷冷的快樂!這處房子到了夏天也不是人過的日子,下半夜到處都還是熱烘烘的。
有一段時間,全家三個人都生病了,孩子發著燒,老婆半夜流鼻血,冰水都止不住,洗紅了幾盆子水,我們都很緊張。晚上無法入睡,我就把隔壁空屋裡閒置的舊木門,搬到走廊上鋪上席子睡覺。房東婆婆接著就叫人把門搬回房間,房間不能鎖就用釘子釘死。她的孫子(20多歲)按輩分應喊我姑爺,可是他常常直呼”小劉”。
身後這個“凌與辱”的地方
這都怪不得別人,誰叫你是混得連窩都沒有的流浪漢呢?我自認為我還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但這段經歷卻讓我好久無法釋懷。
當然租房的日子裡也遇到過好人,後來的院長楊新民就是。2000年~2001年期間,我在武漢進修學習,全家收入只有我的基本工資。楊院長在醫院給我安排了兩間單幹房,在這裡住了兩年多。這是第一次得到組織的溫暖。
到了年底,楊院長又安排發300元錢給我們過年。儘管這個錢後來也被人貪汙截留了,但我還是要感謝楊院長!在人生最艱難的時候,他能記得我們,給過我關心和溫暖,我們永遠感恩他!
光暉裡另一處租居房
兩年多以後,因為病房佈局需要,楊院長要求我讓出房間。我二話不說,搬家。此後在建築巷又住了一段時期,再後來又搬回光暉裡另一處租住。
我們前後租房13年,搬家八次,房奴如同農奴亡國奴,日子是不好受的。2007年我們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家,漫長的流浪的生活結束了!我們特別珍惜這個家。
終於擁有自己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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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劉宗運,出生於陂北姚集山村,年幼外出讀書,現於黃陂前川工作,醫師,業餘文字愛好者。理念:人品要比作品美,三觀要比五官正,思路要比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