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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三鼎控股發行的17三鼎01債券出現違約。有債券持有人告知《紅週刊》記者,三鼎控股債券當初發行時採用了結構化發行、交叉互持的方式,三鼎控股方面投入了5.3億元左右,現在也無法收回。三鼎債券的承銷商為國融證券,多位債券持有人坦言,國融證券在三鼎債違約前後的表現不夠盡職盡責,事前既未監督發行人辦理增信手續,事後又對持有人消極應付。
Wind顯示,2019年至今,債券市場違約事件依然頻發,違約規模目前已達1179億元,違約債券只數超過了2018年。在違約主體中,民企依然是重災區,尤以江蘇、浙江、山東等地區的企業最具代表性。截至今年11月中旬,江蘇、浙江等均居於違約債券只數的前五席。
對於債券市場頻發的違約事件,《紅週刊》此前曾刊發過《新光債務危局》、《銀億債務危局》等多篇文章進行過報道。現在,最新的浙江省民企信用風險事件是三鼎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稱“三鼎控股”),其發行的17三鼎01債券於今年9月份出現了違約。
三鼎百億債務危機
三鼎控股位於浙江義烏,集團是由丁志民、丁爾民、丁軍民三兄弟於1994年創立,正式成立於2003年。Wind顯示,三鼎控股旗下擁有華鼎錦綸股份有限公司(601113.SH)和三鼎織帶兩家子集團及14家子公司,並下設投資及資本運作事業部、金融產業事業部、房地產事業部等多個事業部和專案部,涉及織帶、錦綸、房地產業(含酒店和經營性物業)、化工、風險投資等五大領域。財報顯示,截至2018年底,三鼎控股總資產233.38億元、總債務105.54億元,淨利潤不足5億元。
三鼎控股債券危機於2019年初時就已顯現。一位17三鼎01債券的持有人告知記者,年初時,債券發行人希望債券持有機構能夠展期,但因有機構存在流動性需求,在1月份於上交所掛出了很多賣單,直接導致相關債券的價格出現激烈波動,觸發了停牌機制。按理說,發行人當時需要如實公告償債資金的真實情況,並申請停牌,可事實上,發行人在1月14日發出一份公告稱,公司經營性現金流、可變現資產充足,金融機構授信額度尚有19億元餘額,強調償債資金有保障。
7月底,17三鼎01進入回售登記期,3.44億元餘額幾乎全部回售,並於9月初正式實施。9月6日,三鼎控股公告稱,無法按期兌付回售資金和利息。此時,三鼎債務危機才正式公開化,ST華鼎股價出現了暴跌,由彼時的6元左右一度跌至3元附近。
據三鼎控股2018年報,截至2018年底,銀行給三鼎授信總額度近54億元。具體來說,工商銀行授信額近9億元,農業銀行授信7億元,中國銀行授信6.3億元。股權質押方面,公開資訊顯示,包括三鼎控股在內的多家上市公司股東還將其持有的ST華鼎股票質押給國信證券、東方證券、長安信託等機構。
《紅週刊》記者從相關債券持有人處獲悉,有數家大型私募如深圳正前方金服、上海銀葉投資等也持有不少三鼎債券,而上述兩傢俬募還出現在部分其他違約債券的債權人名錄中,譬如,正前方金服多個賬戶共持有洪業債約1.3億元,銀葉投資則向新光控股申報債權1.4億元左右。
除了私募,信託計劃也“踩雷”三鼎債務危機。《紅週刊》記者獲悉,中海信託在2017年11月發行了天雙3號集合信託計劃,成立時間與17三鼎01~04的發行時間大致相同。中海信託官網顯示,天雙3號的淨值自2018年12月以來震盪下跌、目前已跌至不足0.72元,其走勢與三鼎債券的波動重合度較高。
結構化發行自食惡果
17三鼎01~04是面向合格投資者發行的公司債,但在三鼎債於9月違約後,發行人公告稱,17三鼎01/02/03/04四隻債券將“僅在上海證券交易所固定收益證券綜合電子平臺進行轉讓”,且信披轉入交易所私募債信披平臺。9月中旬,上交所公告稱,三鼎控股存在未按照公司債募集辦法履行義務的情形,決定對17三鼎01暫停上市。債券持有人直言,“三鼎債被髮行人和券商搞成私募債,資訊也都不公開披露了”。
17三鼎01~04是小公募債,投資門檻較高,有債民告知《紅週刊》記者,三鼎控股採取了結構化發債方式,流動籌碼很少,2019年初之前,很少有個人投資者買入該債券。“事後得知,今年1月,券商和發行人就已經向部分機構透露了資金緊張的實情,希望持有機構不要回售。”陳女士(化名)表示,今年1月份時,三鼎債券就已出現了暴跌。7月份,發行人再次召集機構開會,“實則是勸退”,但勸退失敗,債券再次下跌,其後三鼎公告稱用旗下兩座酒店作為增信措施,“看到增信後,我們在7月底回售前夕買了一點三鼎債”。8月6日,三鼎再次開會,義烏市領導也出席,表示資金充裕不會違約,但很快債民就接到勸退電話,希望勿回售,“我們趕緊給三鼎的董事長丁志民、財務總監劉冬梅等打電話,財務總監當時還說給500萬以下的持有人會保證兌付利息。”然而在8月底,華鼎股份突然公告稱,自查發現大股東三鼎控股佔用上市公司資金近6億元,且為此將原本抵押給債券的兩座酒店用於對上市公司的抵押。
“三鼎控股有信披造假嫌疑。”有債民表示,此時才意識到三鼎違約幾乎是板上釘釘了。有接近三鼎高層的持有人告知《紅週刊》記者,有三鼎高層抱怨,當初三鼎控股在結構化發債過程中墊資約5.3億元,目前債券違約,這5億多元也無法收回。
承銷商國融證券被指未盡責
三鼎債的主承銷商是國融證券。Wind顯示,2018年國融證券實現總營收8.64億元、淨利潤近1200萬元,全行業排名第75位。在債券業務方面,國融證券公司2017年債券承銷規模排名在30名左右,目前其承銷的華鼎債已經違約。《紅週刊》記者還注意到,國融證券還是東旭集團多隻債券的主承銷商。自2018年以來,東旭集團幾次陷入現金流緊張的傳聞中,且標普將東旭的長期主體信用評級下調,其債券也在近期違約。
資料顯示,自2018年以來,國融證券多次因固收業務出現問題而受到監管層處罰,如2018年底,國融證券資管部門就因在永泰債的交易過程中存在估值缺失和信披問題,以及投行業務流程等問題,被內蒙古證監局處罰;今年2月,證監會向國融證券固收事業部門負責人李某發出警示函;今年5月,證監會公佈對國融證券以及資管部門高管的處罰公告,且對國融證券採取限制債券自營業務6個月、暫停資產管理產品備案一年的行政監管措施。
在三鼎債違約前,發行人三鼎控股提出將旗下的義烏市萬豪酒店等的產權作為增信擔保物,承銷商國融證券代表債券持有人作為抵押權人。但8月底,三鼎旗下上市公司華鼎股份自查後稱,發現發行人作為大股東佔用了上市公司資金6億元,因此已將義烏萬豪酒店等資產抵押給了上市公司。
“我們這個時候才發現發行人應該沒有給債券辦理抵押手續”,一位債券持有人表示,“國融證券未督促發行人辦理抵押手續,導致發行人轉移抵押物,存在失職嫌疑”。
對於國融證券在三鼎債違約後的表現,包括陳女士等人在內的多位持有人表達了不滿。“近期我們多次給國融證券打電話,對方回覆很拖沓。”她指出,持有人希望國融證券能提供持有人資訊,以便採取訴訟措施,但國融證券方面保持了緘默。
對此,國融證券回覆《紅週刊》記者稱,已多次督促三鼎控股履行債券持有人會議決議,要求三鼎控股制定並落實償債計劃及風險處置方案、並提供對外擔保明細及相關資產明細。10月中旬,國融證券已向北京仲裁委員會提起仲裁申請,請求仲裁裁決三鼎控股支付債券本息等。目前,國融證券正在有序推進仲裁、財產保全等事項的開展,以妥善處理、協助化解本次債券的違約風險,維護持有人利益。
義烏兩家大型民企皆躺倒 多元化投資成“詛咒”
在三鼎之前,當地的另一家大型民企新光控股就已出現違約。“浙江義烏的兩家大型民企——新光控股和三鼎控股兩家公司債券接連違約,其背後存在一致性的因素。”有債券持有人向《紅週刊》記者分析稱,三鼎控股在近幾年進行了快速多元化發展,但隨著債務危機的爆發,其參投的多個專案已出現爛尾風險。譬如2018年7月,三鼎控股和平煤神馬集團、平頂山市政府簽署的己內醯胺一體化專案合同,總投資200億元;今年8月,三鼎與寧夏寧東能源化工基金管委會簽署戰略合作儀式,專案總投資也是200億。現在這兩個專案均前途黯淡。
三鼎還參與了房地產開發,這與新光控股一樣,都“不約而同”地涉足了高檔酒店業務:三鼎旗下有義烏市萬豪酒店等豪華酒店資產,新光控股旗下有上海凱賓斯基酒店的運營權。現在兩家企業均爆發了債務危機,上述資產大概率將被用於變現還債。譬如《紅週刊》記者獲悉,近日在上海地產圈子裡流傳一則訊息:新光控股正在洽談轉讓其位於上海東方明珠附近的凱賓斯基酒店運營權。
在三鼎出現債務風險跡象後,浙江地方政府也試圖紓困解救。今年1月份,浙江省國有資本運營有限公司稱,華鼎股份控股股東三鼎控股將向國資背景的浙江新興動力合夥企業(有限合夥)轉讓3億元的股份,轉讓價不高於7元,這是浙江新型動力基金為緩解企業債務壓力完成的首單業務。此外,義烏市金融控股有限公司也在一季度成為了華鼎股份第二大股東。但隨著華鼎股份被ST,股價持續下跌,浙江新興動力合夥企業(有限合夥)的所持股權市值目前已經出現了“腰斬”。
三鼎債務危機是否還有化解空間?對此,有債券持有人告知《紅週刊》記者,三鼎控股實控人在9月初以來多次表示,會想辦法將旗下數百畝工業用地轉為商業用地,變現後可用於償債,但需要數年時間。而在債券持有人看來,現在債券無法交易,持有人進退不得,因此哪怕打折也希望其能儘快破產重整,以獲得退出機會。
(本文已刊發於11月23日的《紅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