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院長劉紀鵬教授呼籲多年的“積極的股市政策”真實存在嗎?一些經濟學家因教科書上無從查詢,所以不敢輕易承認它的真實存在。但筆者認為,“積極股市政策”不僅存在,而且已被髮達國家執行了10年,目前仍在繼續。
筆者認為,10年來,被髮達國家鍥而不捨執行的“低利率+量化寬鬆+扭曲操作+降稅”等一系列政策,不是傳統意義下的“經濟刺激政策”,而是“積極的實體經濟政策、積極的股權資本政策”,其客觀表象就是“積極的股市政策”。
為什麼不是簡單的經濟刺激政策?第一,按照貨幣學理論,貨幣政策作為刺激經濟的短期政策,一般性不會如此極致化、大力度地長期實施。第二,按照常規,無法解釋央行實施“收短放長”——如此異乎尋常的“扭曲操作”。第三,實施上述政策的國家,其股票市場出現了異乎尋常的上漲,典型的是美國道瓊斯指數從2009年的6000多點,漲到現在的28000點。第四,發達國家政府和貨幣當局均小心翼翼地呵護股票市場,美國尤甚,哪怕其股市已經連漲10年、上漲超過4.5倍,依然對其敬畏有加,生怕閃失,從總統到美聯儲主席、從財長到各路精英唯恐股市調整失控,全力呵護漲勢。
為什麼要實施“積極股市政策”?根據國際金融協會的資料,截至2019年第三季度,全球債務高達255萬億美元,是全球GDP的3倍有餘。其中,美國、歐元區、中國和日本四大重債國佔有債務總額的70%以上。如此的債務狀況已經嚴重製約全球經濟增長,如果不能有效降低債務率,債務危機將時刻威脅企業、國家和世界;如果不能有效降低債務率,企業很難加大投資,民眾很難加大消費,經濟也很難恢復增長。
這正是“積極股市政策”的背景。第一,“積極股市政策”是“微觀主體優先”的經濟政策,它給了金融機構和實體企業通過股權資本注入降低負債率的機會,同時提高企業投資潛能,尤其是提高企業技術投資潛能,以此強化企業贏得未來的可能;第二,金融和企業擁有活力是增加就業的保障,而就業又是提升全社會消費能力的保障;第三,金融和企業債務率的下降,會大大減少發生債務危機的概率,國家總體金融風險隨之減低;第四,企業活了,消費活了,風險小了,將大大提高政府稅收的增長預期,同時增強社保實力,相應降低政府社保壓力;第五,股市帶來積極的財富效應,會使國家消費預期轉好,股市上漲帶來積極的情緒效應,會給經濟提供強大的正能量,緩解社會的經濟焦慮。
所以筆者認為,全球經濟的當務之急不是經濟增長,而是降低債務率,實現經濟良性迴圈。基於10年的“降槓桿”努力,發達國家儘管尚未實現經濟強勢增長,但再度發生債務危機的概率已經大大減低,而充裕的股權資本為其經濟未來的發展積蓄了強大的增長動能。
發達國家為何敢於投放基礎貨幣,尤其是長期基礎貨幣?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一語破題:基礎貨幣是國家永遠不必收回的債務。筆者認為,可以把基礎貨幣視為“國家資本”,在必須消除債務槓桿過程中,向市場注入“國家資本”是較為可靠的選擇。“積極股市政策”的實施效果如何?耶倫在告別美聯儲主席職位時,美國企業長期的股權資本融資數額在數年間增長了100%,而短期的貨幣融資下降了50%。耶倫認為美聯儲政策是“正確的”,這是在讚美“積極股市政策”。
2018年,美國股市調整,上市公司回購並登出股票數額高達空前的8000億美元。這是否說明美國股市10年來的上漲給上市公司帶來了非常充裕的現金儲備?是否說明美國上市公司已經擺脫了沉重的債務,尤其是短期債務的包袱?
如此力挺股市,美國政府和美聯儲不知道股市泡沫有害嗎?筆者堅信,所有人都經過認真權衡。實際上,所有經濟政策都是利弊權衡的結果。
相比於過去40年積累的債務,相比於極度槓桿率帶給國家經濟增長的制約和風險,相比於金融短期化導致金融鏈隨時可能斷裂並引發嚴重債務危機,目前股市有點泡沫的風險,孰輕孰重?利大弊大?其實,一目了然。
再者,如果上市公司不能儘快通過股權融資降低債務率,那才是更大的股市泡沫。一旦再爆債務危機,股市下跌會更猛,經濟危害會更深,惡性迴圈會更嚴重。相反,如果股市上漲,而且時間足夠長,企業股權資本積累足夠堅實,不僅可化債務危機於無形,而且企業新一輪的科技投資遲早會給股票帶來全新的預期,這個新預期反而會弱化股市泡沫。即便股市需要調整,也會更加有序、更加有度。這是個簡單的道理,它說明:只要長期不懈地堅持“積極股市政策”,重債國經濟才有可能實現良性迴圈。
為什麼說“低利率+量化寬鬆+扭曲操作+降稅”是“積極股市政策”?上圖或許可以說明問題:儘管全球債務總量還在增長,但債務率已經開始回落。這說明,10年“低利率+量化寬鬆+扭曲操作+降稅”已經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按照上述資料提供者——國際金融協會的分析:2014年之後,全球債務率大幅上漲的主要原因是發展中國家的債務大幅上漲。
資料顯示,2014年之後中國債務水平大幅提高。為什麼?第一,2010年之後,中國實際實施了積極財政政策和緊縮貨幣政策的“逆向組合”;第二,政府出手刺激經濟增長後,政府和國企債務率上升;第三,緊縮貨幣環境下,有限的金融資源大多傾斜於和政府專案相關的國有企業,結果讓民營企業信貸飢渴,一方面導致中國經濟“內生動力”不足,另一方面導致民間實業資本進入“高利貸”市場——中國經濟開始“脫實向虛”;第四,主管部門力主“以金融自由化手段”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結果有限的金融資源遭遇惡性市場競爭,中國金融走向短期化、套利化,偏離實體經濟需求。
這樣的惡性迴圈導致中國GDP增長率容易“失速”,而“失速”、政府出面救助則意味著大量“鐵公基投資”,進而推高政府和國企債務規模。加之得不到股權資本平衡,故而債務率快速攀升,全社會債務風險隨之快速積累。
所以在筆者看來,積極財政政策和緊縮貨幣政策是“消極的股市政策”。與之相伴的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家資產負債表研究中心(CNBS)的資料顯示,2008年到2016年,中國巨集觀槓桿率平均每年上升12.4個百分點,是同期全球巨集觀槓桿率增速的兩倍多。截至2018年底,中國巨集觀槓桿率為243.7%,與美國水平大體接近;企業槓桿率超過150%。
總體看,中國債務率,尤其是企業債務率已經達到不容忽視的境地,並呈現GDP增長與債務率增長的“聯動迴圈”。比如2019年一季度,中國GDP增長出現積極變化,但背後卻是5個百分點債務率提升。
筆者認為,中國沒有發生債務危機,不是因為中國不存在債務危機的危險,而是因為中國特有的社會制度,使政府信用變成企業信用的背書。但這樣的透支不可持續。
對此,筆者認為,我們應主動研究、儘快實施“積極股市政策”。
在筆者看來,中國的“積極股市政策”應有幾個表現:第一,保持利率“微幅快步”的調降政策,但不必採用“零利率”政策,要給貨幣政策留下騰挪空間;第二,基於“M2=基礎貨幣×貨幣乘數”,一手加大“長期基礎貨幣”供給,一手壓低貨幣乘數,在保持M2合理增長的同時,大力壓低“貨幣槓桿”,因為“貨幣槓桿”是一切槓桿的源頭;第三,用金融長期化政策全力壓低銀行存貸款期限錯配、企業和資本市場投融資期限錯配引發嚴重的風險,從期限結構這一關鍵點入手,有效促進中國金融供給側結構改革;第四,通過金融長期化政策大幅減少企業短期融資需求,並借勢從根本上改善企業債務融資成本,同時利用長期基礎貨幣“1比1置換”短期基礎貨幣所實際產生的貨幣寬鬆效應,為激發股市投資熱情提供良好的金融和貨幣環境,同時讓股權融資進一步壓低企業財務成本;第五,加大企業“減稅降費”力度,讓企業稅務成本和財務成本同時下降,直接推高企業利潤,在提振股市的同時壓低股價泡沫;第六,加強上市公司科技投入的預期引導,徹底扭轉企業利潤和未來成長預期的惡性迴圈,良性迴圈可以長期維繫股市上漲,並防止股價短期透支而泡沫化;第七,加大政府職能和體制機制改革,激發遠期經濟活力;第八,堅持“通道管理”的前提下,擴大資本市場開放,讓中國企業有效參與到國際實業資本、股權資本競爭當中,倒逼上市公司增強科技競爭實力,提高生產效率,促進中國股市和上市公司高品質發展;第九,徹底梳理中國股市法律規範、監管條款、交易機制等各項制度,去粗取精、去偽存真、興利除弊,通過深化改革,打造一個規範、透明、開放、有活力、有韌性的資本市場,有效平衡市場各方利益,真正做到充分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