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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9月12日至11月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在遼寧西部和瀋陽、長春地區發起遼瀋戰役。這是共產黨和國民黨在東北地區進行的一次戰略性的大決戰,是解放戰爭中具有決定意義的三大戰役之一。我部奉命投入遼西會戰,殲滅廖耀湘兵團。

  東北野戰軍根據毛主席全力抓住沈敵、暫不打錦葫的指示,除以兩個縱隊繼續阻擊錦西、葫蘆島之敵外,主力從錦州揮師東進,前阻後斷,要在運動中殲滅廖耀湘兵團。部隊行動前,我聽了縱隊政治委員賴傳珠作的動員報告。

他說,野司命令我縱隊不參加圍困長春了,要南下北寧線參加更大規模的作戰,也就是解放全東北的戰役。我們經過五十六天的夏季整訓,從思想上解決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弄清了土地改革與解放戰爭的關係問題,弄清了為什麼革命、為誰而戰的道理,進一步奠定了為“保田保家”、保衛土改的勝利果實、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而奮鬥的思想基礎。

部隊的階級覺悟和戰術、技術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有了質的變化。這為打大仗、打大勝仗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他特別強調說,這是解放東北的最後一仗,也是東北野戰軍各縱隊的一場大比賽,我們縱隊一定要發揚紅軍、八路軍、新四軍的優良傳統,經受住吃大苦、耐大勞的考驗,不怕流血犧牲,敢於打大仗、打惡戰,爭取更大的勝利。

大家聽了之後,異常高興,精神振奮,明確了南下作戰的目的,增強了戰鬥意志,紛紛表示要在解放東北最後一仗中全力以赴,在與兄弟縱隊比賽中,一定要奪取更大的勝利、更大的榮譽。部隊一邊行軍,一邊進行有針對性的政治思想工作。經過二十多天的連續行軍,其中又多半是急行軍、強行軍,晝夜兼程,隨著瞬息萬變的情況,任務也不斷變化,而每一變化又是處於非常緊急的情況之下,這就增加了各種難以想象的困難和難以忍受的疲勞。

比如:戰士除了要背槍、子彈、手榴彈和乾糧袋外,還要揹著揹包和新發的棉衣(白天脫、晚上穿)等等,負荷重達三十公斤以上,連續行軍使睡眠休息時間很少,有時還要露營,真是行軍一身汗,停下渾身涼,可這些困難都被我們克服了,對上級各項命令也都迅速準確地貫徹執行。

由於東野對黨中央、毛主席的決策貫徹得好、指揮正確,東北解放軍全體官兵的浴血奮戰,錦州和長春先後被我軍佔領,15日攻克錦州,19日長春和平解放,這給東北國民黨軍以致命打擊。蔣介石飛赴瀋陽部署新的作戰行動。命令以瀋陽地區的五個軍十一個師(潘裕昆的新1軍兩個師、李濤的新6軍兩個師、龍天武的新3軍三個師、向鳳武的第71軍三個師、鄭庭芨的第49軍一個師)和三個騎兵旅,組成“西進兵團”,由第9兵團司令廖耀湘⑵指揮,經黑山、大虎山向南,在錦西地區各部策應下“恢復錦州”,然後掩護瀋陽守軍經北寧路撤入關內;

另以遼陽第52軍搶佔營口渡船,並令天津徵集船隻,以備廖耀湘部西進受阻時,即改經營口會同瀋陽守軍從海上撤退。針對敵情,東野的作戰方針是:如廖耀湘兵團撤回瀋陽則攻殲錦西、葫蘆島之敵;如廖兵團繼續向錦州進犯,則不惜任何代價,堅決在野戰中殲滅之。

  10月18日廖耀湘兵團五個軍約十萬人按照蔣介石的旨意開始行動,其先頭部隊已佔領新立屯、彰武以南廣大地區,並繼續南進,欲經錦州實行總退卻。根據敵情變化,“東野”決定,採取誘敵深入的方針,在遼西的新立屯、黑山、溝幫子地區,打大殲滅戰,各個擊破總撤退之敵。

  遼西,即遼寧省西部包括遼陽以西各縣及錦州南北地區,屬遼河平原。遼河、巨流河、柳河、繞陽河、沙河、大淩河、女兒河,南北縱貫,流向不定,水不深,但多淤泥,難以徒涉,不利於大兵團行動,黑山至溝幫子之間為山地丘陵,便於我軍構築工事固守。“東野”根據敵情和地形,作了周密作戰部署,對各縱隊下達了作戰任務。同時下達了全殲東北敵軍的政治動員令,號召全體指戰員振奮百倍勇氣,發揚吃苦精神,乘敵於總撤退中的恐慌混亂,連續作戰,與敵決戰,全殲該敵。

  我縱隊在戰前領受的具體任務:一是準備殲滅從長春突圍之敵;二是阻擊從瀋陽北上接應長春之敵;三是指揮第5縱、10縱,牽制從瀋陽西援錦州之敵,準備參加北寧線作戰。但在10月24日至26日三十多個小時與“東野”總部失去聯絡。當時情勢緊急,部隊日夜兼程趕路,時間緊迫,連架起電臺與“東野”總部聯絡的時間都沒有,使總部一度失去了和第6縱的聯絡,兩天時間不知道第6縱在什麼地方,急得東野劉亞樓⑶參謀長發狠話要“槍斃”第6縱的指揮員。

這件事是我在戰後縱隊戰評會上聽當時的縱隊司令員黃永勝⑷親口說過。許多年後,我查閱軍史資料時,才對此事的來龍去脈有真正的瞭解。10月24日19時,縱隊接到林彪電報:敵主力仍在黑山、大虎山以東、以北地區,你縱務必於26日拂曉前趕到大虎山以東的前後十八家子、關家窩棚、歷家窩棚一帶,以切斷廖兵團的退路,造成對敵夾擊之態勢。

縱隊首長接到電令後,經研究,深感責任重大,任務艱鉅,事關遼西會戰成敗。決心以兩個師的兵力由南向北並列向敵挺進,截擊企圖退回瀋陽之敵。黃並提醒各師:經過北寧線兩側可能與敵遭遇,但必須不顧一切進至指定地點,各師應加強準備進行遭遇戰的戰鬥部署,向敵搜尋前進。據當時在場的同志曾對我說:黃下達口述命令後,就提鞭上馬,有人提議是否給林彪回個電報,黃眼睛一瞪,大聲呵斥:“回什麼電,再架電臺需要時間,廖耀湘跑了,林總要我的腦袋,不要你的腦袋!”直到26日凌晨縱隊指揮部到了姚家窩棚,後轉到幸家窩棚後才與東野總部恢復聯絡。據說林彪獲知6縱已到達預定位置,並與敵展開激戰,難得地笑了好幾聲。

  廖耀湘兵團在企圖經營口從海上逃走的希望破滅後,不得不按衛立煌的命令向東撤回瀋陽。東野獲得敵軍動向後,立即命令6縱、5縱切斷敵逃回瀋陽的退路。10月25日,我部奉命以強行軍插到半拉門以西郭家窩棚、靠山屯、劉家窩棚一帶,防敵向西南撤退。17時,東野又電令我縱向大虎山以東的北寧線上之前後十八家子、關家窩棚前進,切斷敵新6軍退路,夾擊新6軍。

  我於遼瀋戰役前從52團2營營長調到53團任1營營長。我原職務由52團特務連連長井連祥任代理營長,井連祥同志是我老鄉,河北滄縣人,也是抗戰初期參加八路軍的老戰友,一起從冀魯邊區到了東北。

  10月26日凌晨,擔任我第18師前衛的第53團1營和52團第2營,向敵搜尋前進,這時我們兩個營都與所屬的團指揮所失去聯絡十幾個小時了,我和井營長商量,兩個營不能再分開了,要形成合力趕到指定位置,把敵人阻截住。井營長對我說:“你是老營長,2營又是你帶過的老部隊,你就大膽指揮吧!我配合好你。”當時我們是四面受敵,又與團部失去聯絡,兩個營分屬兩個團,情況十分緊急,為了完成任務,我就挑起了統一指揮的重擔。

一方面派出通訊員尋找團部,另一方面指揮部隊向敵搜尋前進。剛進至黑山東北歷家窩棚突然與敵新3軍第14師一部遭遇,我果斷命令我營1連在我左側,2營“鐵帽子五連”在我右側先敵同時展開,向敵猛烈攻擊,將敵驅逐村外,搶先半步佔領了歷家車站制高點的有利地形,截斷了敵人沿公路、鐵路撤回瀋陽的道路。當時情勢非常緊急,非常危險,我們要是晚了一步,沒有搶佔到先機,要不是5連和1連的指戰員們機智靈活勇敢,一陣猛打狠拼,打懵了敵人,截斷了敵人的退路,後果就難以想象了。這時其他連隊也分別佔領附近地域,與退卻之敵展開激戰。我們的戰鬥行動,一下子扼住敵人的脖頸,使之動彈不得。

  先敵一步搶佔歷家窩棚和歷家車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最精彩、最艱鉅、最殘酷的戰鬥,重要性是堵住了廖耀湘兵團退回瀋陽的去路,成為全殲該兵團關鍵點之一;精彩在於與敵遭遇後,先敵展開搶佔的地點就是上級指定的阻擊位置,至到戰鬥結束,沒有丟失;艱鉅性體現在我指揮的兩個營,幾乎是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背靠背的獨立作戰,並取得了勝利;殘酷性表現在面對與作“困獸之鬥”的敵人,進行殊死搏鬥。多少年後,一想起這場戰鬥就感慨萬端。

  廖耀湘兵團被我第6、10縱隊堵住去路。至此,其十萬人馬全部陷入東野數十萬大軍的重重包圍之中。我軍隨即展開了對廖耀湘兵團的大圍殲,採取邊合圍、邊分割、邊殲滅的戰法。由於我3縱的一個營於2月26日晨直搗其指揮中心,一舉端掉了廖耀湘的兵團指揮部。

廖耀湘的十萬人馬群龍無首,亂成一團。我們圍殲敵人的各部由於實施大膽滲透和穿插也亂了建制,各師、團甚至營和連都開始單獨作戰,哪裡有槍聲就往哪裡上;哪裡碰到敵人就在哪裡猛打窮追。林彪說:“亂了好!以亂對亂,哪裡有槍聲就往哪裡打!別的我不管,我只要廖耀湘。”原東野命令我6縱(欠17師。該師被抽調參加錦州作戰)和5縱兩個縱隊5個師的兵力,“在彰武東南地區實施運動防禦,節節阻擊,該地區作戰由第6縱隊指揮員統一指揮。”(5)共同阻截企圖逃回瀋陽廖耀湘兵團。

但在25日與敵遭遇後,才發現5縱未能趕到指定位置。我6縱首長當機立斷,以兩個師同時背靠背展開,堵截廖耀湘兵團十萬精銳部隊南逃營口和東逃瀋陽的退路。由於各防禦要點間隙地過大,因此我各阻擊部隊很快就被敵包圍,部隊陷於苦戰之中,情況萬分危急。被我裝進袋子裡的敵人,猶如一頭髮狂的困獸,不顧一切地想從我們這裡撕開一個口子,逃回瀋陽。為了重新搶佔歷家窩棚、車站諸要點,打通後撤道路,垂死掙扎的敵人拼上血本,組織炮火掩護步兵從兩個方向一次又一次地拼命向我瘋狂反撲,陣地上硝煙烈焰混卷在了一起,撼天動地的槍炮聲震耳欲聾,我們牢牢記住“東野”首長的指示,“切不可讓新立屯、彰武之敵逃走,否則會放過偉大勝利的機會。”

像釘子一樣釘在了歷家窩棚,死也要死在陣地上,沒有後退半步。第52團2營和53團1營與敵反覆衝殺,苦戰兩晝夜,連續打垮了敵人整營、整連的多次衝鋒,僅26日一天之內連續打退敵人十四次衝擊。雙方展開了極為慘烈的陣地爭奪戰。

  在戰鬥中發生這樣兩件事:10月26日0時左右,當我營與第52團第2營為第129師的先頭部隊,並肩向敵搜尋前進,沿途發現越來越多的敵軍丟棄的各種裝備和汽車,這時兩個營的第一梯隊連已到達了歷家窩棚地區,多次與敵遭遇,併發生了小規模戰鬥,實際上我軍已插入了敵軍的陣地,與敵形成犬牙交錯之態勢,只是當時由於夜暗,我們還不知道已到達了東野指定的阻擊位置。

這時派出的一名通訊員回來報告,沒有與團指揮所聯絡上,但找到了師指揮所,就在我營後約兩公里處。這時2營4連在歷家車站附近俘虜了一名敵軍的通訊兵,送到我的指揮所。經審問,他供稱屬於國民黨新6軍某師某團的。一聽說是敵“新6軍”的人,兩個營的領導都很高興,這正是我們要找的敵人。我立即將這一情況上報師指,同時指揮部隊繼續向敵運動。

情況報上去沒多久,在接敵途中,我聽到後面有馬隊上來,回頭一看,真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縱隊司令員黃永勝、政委賴傳珠和我師師長閻捷三⑹、副師長黃榮海、師副政委孫正⑺帶著七八個人,騎著馬從後面趕了上來,這個地點距我營先頭連只有300-400米。四周都是敵人,而且槍聲不斷。我急忙迎了上去,攔住首長們的去路,黃永勝認識我,他在馬上就說“郭宗凱!我找的就是你!你們抓的俘虜在哪兒?”原來首長們也是為尋找敵軍主力而焦急,接到我的報告後,為進一步核實情況,不顧危險專程趕了上來。

我急忙在路邊找了一戶三間房的農家,請首長們進去,我把俘虜押來,首長們在房內進行審問,情況進一步得到了證實。我軍正面遭遇的是國民黨新6軍和新3軍,敵人正準備撤回瀋陽。這時首長讓我和井營長一起進了他們所在的中間的房間,聽取情況。進屋後,我見參謀人員點亮了一盞馬燈,首長們圍在一起正在察看地圖,以確定我軍現在的所到達的位置,由於光線不夠,有的人開啟手電簡,約兩三分鐘後,只聽到黃永勝一拍桌子,大聲說:“到了!”話音剛落,就聽到噠、噠、噠‥‥‥敵人一排機槍子彈掃到房內,我們立即隱蔽和散開,我和2營長從左院牆翻出去,我的右腿被子彈擦了一下,腿上的繃帶打穿了,腿外皮也擦傷。

萬幸的是除我外,這麼多的首長和其他人員都沒有中彈。這時黃永勝與賴政委也從院內出來,與我們相遇,我急忙迎上去說“首長,這裡很不安全,請快點離開吧。”黃永勝對我說“郭宗凱,你們兩個營立即趕到前面的歷家車站,在那裡阻擊敵人,一定要守住陣地,決不能後退半步!”我回答:“堅決守住!請首長放心,人在陣地在!還是請首長儘快離開這裡吧。”黃又說“我們就在你後面,看著你們打好這一仗!”說完縱隊首長們就上馬回到縱隊指揮所去了。

師首長們商量後,決定就地建立指揮所,閻師長立即命令道:“師山炮營向西南方向的兩個村莊之間的公路射擊。”並對我和2營長說“你們兩個營從現起歸師直接指揮,快速搶佔歷家車站和歷家窩棚,堅決堵住敵人。郭宗凱以你為主負責指揮!”受命後我和井營長轉身就向前線跑去,剛到先頭連,我軍炮火就到了,正覆蓋在企圖利用夜暗沿公路逃向瀋陽的敵軍行軍縱隊中,剎那間,火光閃閃,人車橫飛,敵軍四處亂竄,我營和2營乘勢展開,佔領了有利地形。這隆隆的炮聲和我軍展開的阻擊,宣告了廖耀湘兵團南逃營口和東逃瀋陽的退路被我軍徹底切斷了。同時歷家窩棚阻擊戰的序幕也拉開了。

  1954年,時任廣州軍區司令員黃永勝到海南軍區檢查戰備工作,8月的一天到了我任團長的第386團,當時我團駐海南陵水縣。首長一下車就對我說:“宗凱呀,遼西會戰小土房一別,我們可有五年沒見了。”我彙報戰備工作後,陪首長到了我團重點防區新村港檢查海岸防禦工事,他看完後又對我說:“你當年率一個營在歷家車站打的不錯,今天你率一個團守海防,也要和當年一樣。”

  在激戰中,我的指揮所是一座磨房,被敵一發155口徑的榴彈炮炮彈直接命中了,炮彈落下後沒有爆炸,而是直衝衝的撞到磨盤底座上,在地面上劃了一道深深的溝,仔細一看才發現沒有裝引信。我據此判斷,敵軍是亂了套,慌了神。別看敵軍數倍於我,只要我們堅決守住陣地,敵人滅亡的日子已不遠了。入夜後,到處都是曳光彈在飛舞,可以說四周都是敵人,這時從黑暗中有一人竄到營指揮所,慌慌張張地對我說“營長,我們被包圍了”我一聽,沒說話舉起手中的馬鞭對著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鞭子,大聲喝道:“你從哪來就滾到哪去!”等我想看看是誰,那人已不見了。直到幾十年後老戰友聚會時,他才說出來。

  兩軍相逢勇者勝,我們抱著與陣地共存亡的精神,死死地堵住了敵人。特別是在26日17時敵新1軍、新6軍集中兵力向我防禦陣地發起猛攻,大小口徑的炮彈像雨點般落下來。炮火延伸後,成群結隊的衝擊集團蜂擁而來,陣地上到處是槍炮聲伴隨著喊殺聲、慘叫聲,戰鬥進入白熱化。國民黨軍是拼命了,企圖奪路而逃。我們兩個營全部投入了戰鬥,戰士們前赴後繼,死死守在陣地上。

5連排長閻崇修在彈藥缺乏、全連僅剩二十人的情況下,沉著指揮,帶領陳吉林等三人將佔領我陣地前沿制高點的敵軍打退。機槍手王保振端著機槍向敵猛烈掃射,給敵以重大殺傷,阻止了敵人多次衝擊,終於將敵擊退。歷家窩棚這一仗真是打得昏天黑地,我營1102人,打到最後只剩下了180餘人,一個營打的變成了一個連,幹部犧牲了三分之二,2連長和副指導員在陣地上遭敵機轟炸犧牲了,我自己也在戰鬥中負了傷,彈片至今還留在我的腿上。戰鬥中,2營傷亡比我營還大,5連長輕傷,6連長戰死在陣地上,副營長輕傷、副教導員都負了重傷抬下陣地,戰後,營部從關內帶過來的一個老兵,通訊班的副班長鄧冠海一下就被提升了2營6連的副連長。

  在這兩晝夜堅守防禦作戰中,我們兩個營並肩作戰,戰鬥異常激烈、殘酷。國民黨軍憑藉其優良裝備,企圖不惜一切代價殺出一條血路,炮彈像雨點般傾落在我阻擊部隊陣地上,村莊房屋被打塌,草垛被打燃、戰士被炮彈掀起的泥沙掩埋了一次又一次。我軍不愧為鐵打的軍隊,廣大指戰員為了全域性的勝利,誓與陣地共存亡,以解放全中國為己任,以頑強意志連續打退國民黨軍多次猛烈進攻,部隊遭受數倍於我之敵連續攻擊,傷亡很大,有的連隊僅剩十來個人,仍在堅持戰鬥,使企圖奪路而逃的國民黨軍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27日17時,長崗子之敵向東南逃跑,我第18師第53團1營和52團2營跟蹤追擊,殲滅敵一個團,餘敵逃竄被兄弟部隊俘獲。

  遼西會戰,我縱隊主力第16師、18師先是奉命在彰武地區迷惑、牽制、拖住企圖西援錦州的廖耀湘兵團,隨後又兼程插至黑山縣打虎山以東之歷家窩棚一帶,先敵展開,不怕孤軍深入,不怕被敵包圍,不怕部隊的傷亡,硬是死死堵截住廖耀湘兵團十萬精銳部隊南逃營口和東逃瀋陽的退路,浴血苦戰了四十一個小時,殺得天昏地暗,屍橫遍野,頂住了處於絕對優勢敵人從三面的瘋狂進攻,對全殲敵五個主力軍於遼西地區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10月28日,遼西會戰勝利結束,全殲廖耀湘兵團五個軍十二個師十萬人。其中包括號稱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中的新編第1軍主力和新編第6軍全部。俘新編第6軍及第49軍、第71軍軍長。廖耀湘化裝潛逃到北鎮,後來也被我軍抓獲。這一仗我第6 縱共斃、俘、傷敵兩萬六千餘人。遼西會戰之所以能完成堵截廖耀湘兵團南逃的作戰任務,關鍵是抓住了切斷敵退路這一核心問題;指揮員判斷敵情準確,決心果斷;部隊攻得勇猛,守得頑強。

戰後縱隊通令嘉獎我們兩個營,其中第52團2營5連獲“英雄頑強”獎旗一面;陳吉林小組榮獲“先頭突擊組”榮譽稱號。全殲國民黨軍廖耀湘“西進兵團”,標誌遼瀋戰役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不久東北全境獲得解放,使我人民解放軍獲得了鞏固的戰略後方和強大的戰略預備隊,從根本上改變了國共雙方總兵力的對比,對加速全國解放戰爭的程序具有重大意義。

  歷家窩棚防禦戰是我經歷的最緊張、最殘酷、最激烈的防禦作戰。從軍事角度來講,主要表現在:戰鬥是在敵我雙方突然遭遇下展開,我方是預知前方有敵,預有準備的向敵接近。但敵人在哪兒,有多少不知道;而敵方是沒有預期在其身後會出現我強大的阻擊兵團。即便是遭遇戰,我是預期遭遇,敵是無準備遭遇,這點上我佔優勢;但我軍當時還沒有足夠兵力殲滅敵人。

只能是搶佔要點,阻敵退路,等待我軍主力回擊。在作戰方式上,總體上我防敵攻,防禦一方沒有地形可依託,在一片開闊地進行防禦戰,無地利,是防禦作戰大忌。攻的敵方是困獸之敵,垂死一搏,強悍加拼命,其兇猛可知非一般。所以戰鬥激烈、殘酷;從戰鬥態勢來看,我軍阻擊的兵力較少,防禦正面過寬,防禦要點與支撐點間隙過大,雖然說可擋住敵之去路,但防禦各點均在獨立狀態下作戰,敵我之間形成犬牙交錯之態勢;而敵在戰鬥初期指揮機構被打掉,群龍無首,忙於逃命,軍心渙散,聯絡不暢,自顧不暇,各自為戰,一支失去作戰指揮體系的軍隊,立刻陷於癱瘓和分崩離析,敗局也就註定了。戰鬥的結果就不言而喻了。

  這場防禦戰過去許多年後,在一次廣州軍區組織的戰役集訓中,時任軍區司令員的黃永勝談到了這次作戰,他說:遼西會戰中歷家窩棚阻擊戰,是他一生中指揮的惡戰、大戰之一。當時的戰役態勢是:原定的任務是讓我縱拖住廖兵團的“尾巴”,突然間轉變為斷其退路。但手中只有兩個師的兵力,而且是腹背受敵,正面要頂住廖耀湘“西進兵團”十萬人馬退回瀋陽;又要考慮到瀋陽之敵的增援。特別是放走了廖耀湘兵團後果將是十分嚴重的。

在戰鬥中,林總曾來電指示:“頂不住可以向後撤一點。”我們幾個縱隊首長研究戰況後,一致認為不能撤。一是敵我雙方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要撤,部隊不一定能撤下來。二是部隊堅守的各點對完成阻擊任務至關重要,不能丟。我們回電東野總部,決定在現有的地域堅決阻擊敵人。同時讓第5縱隊儘快趕來增援。現在看來,當時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所以說歷家窩棚之戰,是殲滅廖耀湘兵團重要關鍵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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