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凌晨十二點,我又看了看放在床頭的紅花和綏帶。
恍如隔世,當年我身戴它們踏上火車來到部隊。而如今,從“參軍光榮”變成了“光榮退役”。
當年那個初披戎裝的青澀少年如今已越發成熟。
從成為軍人,成為丈夫到成為人父。
最打動心靈的身份卻還是戰友口中的那聲,“班長”。
躺在這張最熟悉不過的床上,我輾轉反側。軍旅十二年,就要畫上句號。
思前想後,我決定最後用老兵的身份,為戰友們留下一些印記。
畢竟今番別過,只怕相見無期。
十二載春秋冬夏,無數次摸爬滾打。
軍營的點點滴滴,在我的記憶中深藏。
那一年剛成為新兵的我,在拉練途中左膝傷勢復發,行進艱難,同班戰友老楊架起了我的胳膊,鼓勵我堅持下去。
隨著隊伍的行進,膝蓋的疼痛感越發清晰,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滴。
50公里的路程,他扶著我走得步履蹣跚。
印象中只記得那緊握的雙手,它告訴我什麼是戰友情。
如今即將跟老楊分別,我們約好,離別的時候誰都不準哭。
去年夏天,燥熱的訓練場上圍滿了人,大家一個接一個的數著。
“231、232……”
上等兵老管手上的繭早就撕開了,他咬牙把血和汗都攥在手裡,一個接一個地突破極限。
他用他的堅持,創造了單槓卷身上265個的紀錄。
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是一代接一代的傳承。
今年年初,突如其來的疫情打破了本該平靜的生活。
隨著妻子的預產期臨近,我不得不做出艱難的抉擇,最終沒能在孩子出生時陪在她們身邊。
我留下,是因為看到戰士們勇往直前的身影,看到下哨時臉上勒出的清晰生硬的輪廓,看到寒風中孤獨的哨所,看到所有人並肩的堅守。
戎馬數載今卸甲,轉身之際,我聽到有一種聲音在耳畔迴響。
那是來自戰地的吶喊,那是曾經不負韶華、為夢發聲的最強音。
我感到有一種激情在胸中澎湃,那是來自迷彩的芬芳,那是曾經的執著、堅韌和矢志不渝的無盡豪情。
兵如流水,我希望看到你們一浪更比一浪勁,更希望你們做好接力,將我們的營盤用“鐵”鑄起。
歲月不居,眨眼春秋。
讓我最後再掖一次被角,再握一次鋼槍,再親吻一次紅旗,再敬一次軍禮。
軍魂,是我銘刻在心的印記。
無數和我一樣的老兵走了,留下的東西還在。
那是高山上嘹亮的歌聲,那是大漠戈壁掉落的彈殼,那是島礁上拔節生長的樹苗,更是一代代永不熄滅的精神火炬,在靈魂深處煥發光芒。
我們脫下軍裝,卻在奔騰湧動的地火中,把熾熱的軍魂深藏。
只待未來軍號響起,就會噴薄而出,匯聚起奮勇向前的磅礴力量。